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现在那里一样,真儿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既不伤心也不惊讶。多铎抬脚走进去,宝音正好起来,一回头正好看见他。多铎停了一下,等着宝音说话。可是宝音竟然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俯身见了礼,默不作声的从他身边擦过,合上门,走了。
多铎走到床边坐下,一眼便看见真儿手上两条狰狞的伤口,心里一阵绞痛:“真儿,我……”
真儿没有应他,只是不慌不忙拉过他的手,看着早上留下的伤口,轻轻叹息。她手上有伤,每动一下都是颤抖的,而她却努力拿过托盘里的药膏,颤巍巍的替多铎上药。那认真眉眼映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多铎这样看着她,从眉到眼,从鼻到口,丝丝缕缕都是如此平静,却也是如此让他痛心。
“不管如何,你都不该伤了自己。”真儿轻轻的替他包好伤口,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脸上的红肿她早已忘了,双臂的僵硬她也感觉不到,双手崩裂的伤口似乎也不存在了。她却还单纯的为多铎担心,执着两只伤痛的手,为他上药裹伤。
“真儿,你别怪我,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别又生气要走,好不好?”多铎心疼得皱着眉毛,切切的问她。
“怪你做什么?你又没做错。”真儿淡淡微笑,垂下眼睛,“是我偷的玉玺,是我支开达尔满,不管为了什么,是我坏了你治下的规矩,受罚也是应该的吧?”
顿了顿,她勉强苦笑,明若星子的眼睛泛着点点亮光:“我不会走的,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那天晚上,我从科尔沁逃婚出来,四哥就告诉我,这一走便再也回不去了。多铎,从我下定决心要来找你,我就已经没有家了。我背叛了我的家族,无家可归,你说我还能上哪儿去呢?”她一面说,眼中的泪水便不由自主地落下来,身前的被单被打湿了一大片。
多铎听着这些话,字字句句更如同针扎在心上一般,想到她一心全是为了自己,却落得伤痕累累,飘零天涯,不由得情难自已,恨自己已一时冲动,竟然如此待这个对自己倾心相待的人。他一把把面前的人儿揽进怀里,紧紧抱在胸前:“真儿,我错了,真的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如此用心良苦,还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是我该死。你原谅我好不好?”
真儿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在他怀里怔了半晌,而后才回过神来,眼中的泪水却落得更厉害。
“那你不怪我坏了你的大事?”
多铎放开她,郑重其事扶着她肩膀,认真地一字字说:“不要再理方才委屈你的那个混蛋了,我代他给你赔罪。什么大事小事统统地去见他的鬼,从此以后,我一定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一定好好听你的,绝不冒冒失失,让你担心。”他伸出手去,轻轻擦去真儿腮边犹在的泪水,小心的像在呵护着自己的生命。
多铎定定的看着真儿,问:“你相不相信我?”
真儿破啼为笑:“你那么凶,我才不相信你,哪天性子起来,只怕早就忘了今天说过些什么了。”
“你不信?”多铎略一思付,举起手掌,发起誓来,“皇天在上,若是多铎再犯,定叫我马革裹尸……”
“哎!”多铎说的顺口,真儿倒是听得脸色大变,急忙伸手覆上他的唇,皱眉嗔怪,“疯子!整天里战场上来回出入的,做什么发这样的誓?”
多铎笑着伸手重新把她抱在怀里。什么也不说,可是在真儿的心里,这样的一个拥抱却抵过万千,浑身的伤痛也随之烟消云散。她暂时决定什么也不想了,就这样静静的偎在他的怀抱里,听他有力的心跳,想要时间就此停止,地老天荒。
第二天,达尔满早早进府,就看见多铎扶着真儿在亭子里吃早饭。两个人其乐融融,倒完全看不出昨日才闹的那样厉害。达尔满心中笑叹,到底是知己,一个心里的疙瘩总有另一个去解。他快步上前,打千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多铎大手一挥,“方才格格还怪我,说是不明不白的打了你,吩咐我向你赔罪呢。”
“奴才不敢,奴才擅离职守,理应挨罚。”达尔满笑道,又是深深一礼。
“你不必推辞,原就是他没理儿。”真儿脸色还是苍白,却已经笑容满满,“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有没有什么大碍?”
达尔满笑道:“烦格格惦记,那几棍我还耐得住。只不知道格格的伤势如何?”
“不碍的,只是些皮外伤。”真儿低头看了看还包着绷带的双手,满不在意。
“这是谁说的?你快点吃饭,吃完了,回去我帮你上药。”多铎佯作生气地看了她一眼,把手边的点心送到真儿面前。
“你这么早进来有什么事吗?”多铎起身拉着达尔满走到一边,问。
达尔满点点头,照实回话:“是,宫里来人了,传话要格格进宫见驾。”
“见驾?”多铎豁然转头,惊讶得看着达尔满,“为什么要进宫见驾?”
达尔满为难的笑着摊开手:“爷,这个我怎么知道,只是宫里如何传话出来,我就如何回您,要说这里面的为什么,您还得找那明白的人问去。”
“去,捣什么乱呢。”多铎听见皇太极传真儿进宫就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又赶上达尔满跟他白话,于是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个一大早,才下了早朝。说是晌午的时候,派车来接。”
一番话听得多铎更加头疼,直到两个人坐在屋子里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真儿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格外别扭。
“没事。”多铎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替她的伤口上药,可是两条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又能逃过谁的眼睛?
“你别瞒我,到底怎么了?”真儿见他搪塞着不答,心里也觉得不安,一下抽回自己握在多铎掌中的手,不依不饶的问他。
多铎顿了一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重新拉过她的手来:“你别闹,真的没什么大事,就是宫里传你进宫见驾。”说着,又低下头去,侍弄她的伤口去了。
见驾?真儿一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也是一凛。回想起皇太极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她到现在还是心惊肉跳的。如今又要她进宫去,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自认玉玺这件事情虽然仓促,倒也是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究竟哪里让他抓住了把柄?
“别怕,我跟你一起去。”多铎看出了她的不安,一边裹好伤口,一边安慰说。
“我才不怕,大汗有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有什么好怕的?”真儿怕多铎担心,故作轻松。
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把再他扯进来。
晌午时分,宫里的马车如期到了贝勒府。真儿带着宝音上了车,掀起车窗帘子,看见多铎站在门口,定定的站了许久,直到马车转过了巷子,看不见了。
“格格,这是干什么去啊?贝勒爷拉着我嘱咐了半天,罗罗嗦嗦都仿佛不像他了。”宝音坐在真儿的身侧,一边打量着车外的街景,一边随口扯闲篇。
真儿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恐怕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啊只不过瞎操心。”
她虽是这么说,可是当马车驶进高高的宫门的时候,她却禁不住回头看着来路,看着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来路隔绝,忽然那害怕起来,仿佛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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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鉴于皇太极老兄的人气比我预想的要高,所以我决定改变一下他的形象,虽然我对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感,尽量客观公正吧,再怎么说人家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