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进了宫,得知大汗正在清宁宫,便径直朝那里去了。才进了宫门,便看见皇太极和大福晋哲哲正坐在大堂里喝茶,门口内侍通报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他就已经踏进清宁宫里了。
“多铎给大汗请安,给大福晋请安。”多铎行了礼,站起身来,摆出一个规规矩矩的表情。
哲哲抬头看见他,脸上就已经展开温和的笑容来:“瞧瞧是谁回来了?”说着招手示意宫女给多铎设座。
多铎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坐,眼睛只是看着座上的没有抬头的皇太极。
“站着干什么?坐啊。这些日子不见,怎么这般拘谨起来?”哲哲说着,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皇太极。
“大福晋叫你坐,你就坐吧。”皇太极依然没有抬头,声音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多铎眼中波光一掠,心中立即明白了过来,像皇太极这样的生性多疑而又暴躁易怒,有些事情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于是他掀起衣袍,单膝跪地:“多铎此战有失,特来向大汗请罪领罚,不敢坐。”
皇太极听了,微微抬头,放下手里的茶盏,唇边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而哲哲却早就将这样的暗示看在眼里,急忙笑道:“这是什么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哪是咱们可以左右的。十五爷有伤在身,快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这些日子,大汗总惦记着你呢,好歹回来了还请什么罪领什么罚呢?”说着站起身,径自走了下来,拉了多铎落座。
皇太极微笑着抬起头来,心里盘算着好歹和哲哲多年夫妻,这场戏倒也真作的十足。他眯起眼睛来看着多铎,说道:“大福晋说的是,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身手,镶白旗一部也被你□□的纪律严明,四哥实在是欣慰的很,哪里还有责罚的道理?”
“都是自家兄弟,却还要这样客气。”哲哲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来,递给多铎,假作嗔怪着。
“四嫂这话可就不妥了,”多铎咧着嘴笑了笑,“在家里兄弟们玩笑,跟四哥没大没小的还说得过去,只是到了这军中,可就军纪严明,万万不敢再没上没下的。”
“你瞧瞧这孩子,真是大了,一张嘴也变得能说会道起来。”哲哲回头看了皇太极一眼,深知这样的话对这位不可一世的大金汉王很是受用。
果然,皇太极赞许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柔和起来:“是长大了,也学着懂规矩了。”
多铎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眼底细微的不自然潜在烟波下面,一晃而过。
“对了,听说是你见着科尔沁的人了。”哲哲转身回到了座上。
多铎正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听得她问含糊的“嗯”了一声。
哲哲又问了几句哪位贝勒、家里的人都好不好之类的闲话,多铎一一作答,皇太极听了一会,站起身来说要上书房议事,便走了。
多铎也起身要告辞,被哲哲一把拉住:“你这才回来,府里头冰锅冷灶的回去吃什么?我看还是不要去祸害多尔衮了,倒不如请他一起进来,四嫂也招待你们一回。”
多铎听了,心里暗喜,正想着如何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哲哲,这边这位善解人意的四嫂就替他铺好了路,便欣然答应了。
清宁宫里掌了灯,宫女太监穿梭于宫阁之间,手里捧着装着膳食的食盒。多铎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仰起脸来,忽然瞥见天上一轮月亮像个玉盘荧荧挂在天空中。他微微一怔,从离开喀喇沁草原的时候,天上还是一弯新月,如今已经不知不觉地就圆了。这些日子,真儿应该已经回到科尔沁了吧?
他正想着,忽听得身后的太监通报:“十四爷到。”
多铎回头,看见多尔衮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袍襟翻飞。他看了多铎一眼,便向着哲哲走过去,抱拳一揖:“多尔衮给大福晋请安,大福晋吉祥。”
哲哲一脸安然的笑意,伸手扶他起来:“你们兄弟两个越发拘谨起来,不像当年小时候在四嫂身边长大,还是熟络一些的。”
“四嫂哪里话,我们兄弟俩一直都把四嫂当亲额娘一样看,只是如今大金要逐鹿中原,这些规矩还是不能少的。”多尔衮站直了身体,微微笑道。
“好了,别说好听的了,快点坐吧。”哲哲一面拉了多尔衮落座,一面招呼多铎过来。
听得大福晋说传膳,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将食盒里珍馐美味一一摆在桌子上。不一会,一张圆桌就摆得满满当当。
哲哲笑道:“我记得这都是你们两个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时候长大分了府,口味变了没变?快尝尝看,不喜欢便叫他们重新做来。”
“四嫂真是心细,还记得这些?”多铎也不客套,抄起筷子来就吃。
多尔衮端着酒杯靠在唇边,斜着眼睛看了多铎一眼,低头不语。多铎仿佛感觉到什么,也回看了他一眼,也沉默着低头吃饭。
似哲哲这般心细如发的人,将他们这般情况看得分明,心里盘算着一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兄弟俩自没了额娘一直长在她的身边,虽说没有血亲,却也总是心中悬念。
哲哲心里复又想了一回,微微一笑问道:“瞧你们两个这副模样,准又是闯了什么祸出来,快说来我听,等叫大汗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罚了。”
多尔衮眉头一跳,急忙抬头看向哲哲,见她脸上依然难掩的笑容,心里便明白只不过是玩笑,还没待他回话,多铎却抢在了前面:“我这回打了败仗,哪里还敢闯祸?只是有件事情想……”
“多铎!”多尔衮忽然一声打断了多铎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今天说出来不妥。
两个人被多尔衮这一声惊得一愣,俱齐齐向他看过来。眼波一转,多尔衮笑道:“四嫂自是知道的,这小子说话向来没有轻重,可千万不要当真。”
“什么话也你叫他说出来才知道有没有轻重啊?”哲哲莞尔一笑,呷了一口茶水。
多铎看着哥哥,一时也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唇间嗫嚅着,良久也没有出声。
“不是有事要说吗?怎么有吞吞吐吐的?跟四嫂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哲哲显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故意又问。
“这个,还是改天再说吧。”多铎扯起一个很不自然的笑来。
哲哲淡淡一笑,眼睛直看向多尔衮,似是漫不经心地口中轻轻吟道:“朱颜日日惊憔悴,多少离愁谁得会?人事改,空追悔,枕上夜长只如岁。”
听得这话,多尔衮浑身仿佛被雷击中一样瞬间僵硬起来。他怔怔的抬起头来,正迎上哲哲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砰”,酒杯无声的从他的指尖滑落下来,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在了桌子上,骨碌碌的滚到了多铎的手边。多铎低头拾起了了那只杯子,拿在眼前细细端详着。
“多铎,告诉四嫂吧。”多尔衮的脸上慢慢浮起了释然的微笑。也许这一次,真的能够冲破那种桎梏吧。
哲哲依然淡淡的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多铎。
多铎抬起头,沉默了一会,终于微微笑了,眉宇间容光淡淡:“四嫂,那我就说了。”
“还买什么关子?你再不说,四嫂可真的不管了?”哲哲宠溺的笑着,握住了多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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