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汗,这章的标题,是一时想不出,抓了我常玩的那个论坛上一个斑竹的名字放上去鸟~ 转眼两年多又过去。
冰玉现在已经长到十四岁。
呈如冰宴欲预言:冰玉出落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个时候的冰玉,脸上早已没有出入金狼门时那般或木然或迷惑的神情。她的神情平静而淡漠。冰宴曾半嘲讽地形容:冰玉简直是小一号的十三郎。
同年,新生代弟子之中最年长一名弟子,壑宵,第一次接单出去杀人。
半个月后,他作为死人被抬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少了一条胳膊和一只右脚。
他被抬往后山埋葬的时候,冰玉刚好经过。她闪身在路旁,眼瞅着一行人匆匆经过。空气里弥漫着抑郁的气息,那是兔死狐悲的哀叹。
冰玉的心里也有些伤感。那位师兄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样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的人,这样的人多少比那次和她打架的池暝要亲切的些。
她掉过头准备继续自己的路,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站立一名年轻男子,身边安静地跟着一只白色的狼。那便是十三郎了。两年多的时间,使冰玉蜕变成一名小荷初绽的少女,也使得十三郎增添了几分成年男子模样。
他现在已是金牌弟子,下等弟子人人敬畏的金牌弟子。
冰玉静静伫立,等他慢慢走过来。
“那就是壑宵?”他慢慢说。
冰玉应了一声。看来十三郎也听说了。
十三郎把视线从消失在远处的几个人身上拉回来,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更多的,径自离开了。冰玉明白他目光中隐藏的思绪。她的‘第一次’,也同样会是危险、艰难的。
但是,她会不会等到她的‘第一次’呢...... 她默默地走开去。自己的身体......哎......
两天之后的夜晚,在皓月当空下的断崖之上,两个身影忽上忽下的拆招解招,十三郎一掌扣在冰玉后腰上,冰玉‘扑通’跌倒在地。
十三郎的脸色相当难看。他站直身体,皱起眉头斥道:“你这两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吗?”
冰玉忍疼站起,说了声:“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是没用的。你这样不用心,日后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吗?”
冰玉低头不语。十三郎见状追问:“冰玉,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最近以来你一直情绪不好。”
十三郎追问了半天,冰玉不得以,才说:“我......我得了不治之症......”
十三郎一惊:“怎么会呢?....... 你得了什么病?”
冰玉只是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十三郎有些着急,扳过她的肩头道:“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你到底怎么了?”
冰玉憋了半天,最后说:“我流了很多血。”
十三郎诧异:“流血?哪里?”
冰玉捂着脸啜泣道:“在下面......”
十三郎低头扫视她的身上:“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冰玉的脑袋低的更厉害了,十三郎连问了两遍,冰玉才终于小声说:“那个、那个地方.......”
十三郎皱眉琢磨冰玉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时呆愣在原地。冰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扑进了他的怀抱哭泣起来。
十三郎愣了一会儿,轻轻拥住冰玉:“冰玉,你这样有过久了?”
他怀里的人儿小声说:“上个月开始的。好了一阵子,前天又开始了......”
十三郎暗自苦笑一下,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怜爱:“这不是病......这是说明.......说明你长大了。每个女孩子到了一定时候都会经历这种事情的。”
冰玉抬起头来,十三郎替她抚平弄乱的头发:“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好了。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们晚上就不必来了。”
“真的吗?这不是病吗?可是......很多血.......我该怎么办?”
十三郎抬头看了一眼深蓝色的苍穹,深深吸了口气。他虽然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可是他该怎么告诉十五岁不到的冰玉呢?
“明天,你去找冰宴,把你的事情告诉她,她会解释给你听的。”
* * * *
次日一早,冰玉果然去见冰宴。冰宴呵呵笑起来,一只纤手托起她的下巴:“小丫头,你这是长大了呀,瓜熟蒂落了。”
冰玉不解。冰宴轻描淡写地解释什么叫葵水,接着冷笑一声说:“这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一朵盛开的花儿,可以被人摘采、可以怀小宝宝了。只是,但凡是朵花,开在金狼门里,都如空谷幽兰,白白凋谢了的。”冰宴说到最后这句,有些咬牙切齿。
说完,冰宴一双美眸忽然瞟过来,慢慢地说:“男人大都不是好东西。不过,姐姐奉劝你一句话,假若见着了个算是好东西的东西,花开了,也就开了。有的时候,并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强。”
冰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并不用花太多时间,冰玉开始感觉到自己和师兄们的不同。那天她在操场上练习,一身热汗打湿了她薄薄的春衫,等她停下手中的剑,她看到不远处池暝的目光。那是一种直钩钩的、充满玩味的目光。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但见那层棉衫仿佛是第二层肌肤似的贴在她正在发育的胸脯上。
冰玉涨红了脸,忿忿的走开,临走,她看见池暝的嘴角露出一抹让她恶心的邪笑。她想起冰宴的话:“男人大都不是好东西。”
池暝就是首选。她自言自语。然后她想起了十三郎。十三郎是少数那几个好人之一。她这样想。
* * * *
时间就在成长的岁月里的匆匆流逝,甚至让人赶不上变化的步伐。很快的,冰玉快要过十六岁生辰了。
十六岁。娘生下她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
冰玉默默的在小院墙角下刨第五十颗百合。小时娘常带她去挖野百合吃。自从到金狼门后,每年她就会到在墙角种几株百合。到了秋天,她会把百合肥大的根刨出来,送到武叔那里烧汤。
身后传来冰宴的呼唤。她转过头去,只见冰宴一脸娇笑走来。
“小丫头,在做什么?”
“种花。”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冰宴在她身旁蹲下来,近乎粗鲁地拨弄着几株百合。
“难得你会有这么好的雅兴。你这样的人,适合在闺房里做小姐的。”冰宴将一手搭在她肩头,冰玉嗅见一丝淡淡的酒气。
“今天姐姐特别想喝酒。可这金狼门内,各个都看着惹人讨厌,也只有你还看着顺眼。你跟我来,你来陪我喝一通。”
冰玉搀扶冰倩站起来:“冰姐姐,你醉了,还是休息吧。”
冰倩松开她怒道:“今天姐姐心情不好,找你喝杯酒都不成吗?!”
冰玉怕她生气,又见冰倩果然脸色不好,只有点头答应。
谁知冰宴把她拖出院子,纵身跃上冰宴常骑的那匹马,冲下山去,跑了许久,竟然找到一家青楼去喝酒。
冰玉目瞪口呆:“冰姐姐,这里是妓院!”
“只要有钱,哪里不能去?我就是喜欢这灯红酒绿、吵吵闹闹的地方!”
从来还没有女人进窑子的。老鸨无比吃惊。冰宴扬手甩出一个沉重的的钱袋:“我要一个包房,要好酒好肉,再来个姑娘给我们弹琴唱曲。不许任何人打扰。”鸨母二目放光,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喜出望外,哪里还管客人是不是男人?
就这样,冰玉跟着冰宴进入了一间装饰华丽却嫌俗气的房间。冰宴一进去,便歪在矮塌之上,道:“快快倒酒来!”
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捧琴进来,坐在凳子上问要点什么曲,冰宴挥手道:“会么!”
女孩子说会。冰宴道:“那就得了。弹来听。不要停。”
于是女孩儿开始弹琴。一遍过后,再来一遍,然后再重复。冰宴似乎对这首曲子百听不厌,极其不雅地叉开腿坐着,大口地喝酒,吃着小菜。
冰玉坐在一旁,有三分不知所措。在冰宴的放纵之下,她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痛苦。
可是痛苦为什么?她想安慰她,却无从下手。
冰宴递给她一杯酒:“冰玉,你陪我一起喝。一个人喝酒会很闷的。”
冰玉轻轻啜饮起来。酒的滋味很香,有些辣,有些麻痹人的味觉。她想,冰姐姐需要的大概就是这样 --- 麻痹、忘我。
* * * *
琴女的手指已经麻木。指尖隐隐渗出血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密闭的房屋外面,传来寻欢客和窑女的欢笑。
而这间屋子里,空气混浊沉闷,沉闷到要凝固。
这时门开了。然后一个身影悄然飘入。
琴女转头,看见一个身穿墨色、面色略显苍白的英俊男子。然后,琴女看见他身后跟着一只白色的狼,不由立刻变了脸色,琴声嘎然而止。
来人自然是十三郎了。
十三郎掩上房门,扫视室内一片狼藉。
冰宴衣衫不整地蜷缩在床上,露出一抹白皙香肩。冰玉则软软地趴在一旁矮榻上昏睡,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空的酒杯。
这时冰宴忽然嚷嚷起来:“叫你不要停,你没听见吗?”
冰玉被惊醒,‘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酒杯跌落在地上,跌个粉碎。她睁开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这粉色的房间内出现的这个黑色人影。
然后冰玉开始清醒过来:“十三、十三郎?”
冰宴睁开眼睛抬起头,瞧了十三郎一眼,便又倒睡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来带你的小麻雀回去的?今天她是我的,你别来跟我抢。”
十三郎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我是来找你的。”
冰宴再次抬头,然后翻身坐起身,两只脚在地上胡乱摸索着鞋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出现总没有好事!说罢,出什么事了。”她搔搔凌乱的头发,显得无比慵懒,又扯了扯衣领,算是把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和胸膛遮掩了三分。
十三郎用眼神给琴女做了一个示意。琴女急忙退下,她的手指疼痛,十三郎的出现,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
十三郎说:“是师傅在找你。”
“他找我做什么?我刚回来,他又有事要我做吗?”
“你要杀的人,没有死。”
本来冰宴正在寻找酒杯。十三郎很简单的一句话,让冰宴的动作停了下来。在一刻之内,她忽然清醒过来。
“这不可能!我看着他死去的!”
“死的只是个替身。”十三郎冷静地陈述,“消息泄露了。要杀的人早做好了准备。你被愚弄了。”
冰宴的脸上变了色。
“师傅怎么说。”她低声问。
“听说金主很生气。师傅要把你交给金主处置。”
冰宴呆愣了一会儿,她嘴里骂了一声粗话,迅速整理好衣服。甚至没和冰玉和十三郎打一声招呼,她风一样匆匆消失在打开的门外面。
冰玉定定地望着十三郎。他回头对她说:“你跟我回去吧。”
冰玉点点头,跨过地上破碎的酒杯,跟随他出了门,穿过纸醉金迷的红男绿女,来到大门外。这时夜幕已经来临,大门口的大红灯笼早已高高挂起,外面人来人往。在这纷纷复复的繁杂之间,十三郎跨上骏马,向冰玉伸出一只手来。冰玉握住他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很快,小镇的点点灯火被抛在身后。两人默默骑在马上奔驰,十三郎的白狼在马侧紧紧跟随。
夜风吹来,夹杂着秋日的清凉。又是黄叶满地的时节啊!
冰玉忍不住将脸贴在十三郎坚实的后背上。虽然她现在已经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可是做女娃娃时候那样扑入他的怀抱的冲动,却不是这么容易更改的。
她把脸贴在了他后背上。他的衣服上飘来淡淡薰衣草混和着人丹的味道。他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播过来,让她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些许安慰。
“冰姐姐会被金主处死吗?”她知道,对于没有完成任务的弟子,金主有权做任何处置。
“不知道。”十三郎简单地用三个字回答。
冰玉看着夜幕中黑色的树丛在眼前快速闪过。她不希望冰姐姐死掉。她不希望看着妖娆美艳的冰姐姐象那些失手的弟子那样,面目全非地被人抬着回来,葬在后山山谷里。
“为什么冰姐姐这次会失手?”
“她分了心。分了心的人就已经败了三分。”
“她为什么会分心?”
“不知道。”仍旧是简单的三个字。
“我知道为什么。”她轻轻地说,“她刚刚杀了她喜欢的人。”
十三郎骤然停马。白狼促不及防冲到他们前面,急忙收住脚步停下来,回头莫明其地看着马背上的主人。
“冰宴告诉你的?”
“她喝醉了,说了很多胡话。她心情遭透了,还流了许多眼泪。”
十三郎迟疑了一下,说道:“她喜欢过一个她不该喜欢的人。那个人的家世虽然不算显赫,却也不弱。冰宴喜欢他很久了,却只能做一个黑夜里的情人。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人甚至不知道冰宴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十三郎叹了一声,接着说:“我真不明白,聪明如她,居然会做这种傻事。这一次金主要杀的人,偏偏就是她情人的好朋友。我听说冰宴的情人死了,她该杀的人却还活着。我想,此次出行,她一定是方寸大乱,该杀的人被调包都没察觉出来......”
冰玉喃喃自语般说:“我知道...... 我听她说了。她喝醉的时候,蜷在床铺里,把被子攥在手里仿佛要攥出水来一般...... 她不断地说:‘为什么你要过来挡剑、为什么突然扑过来的竟然会是你、为什么你会在那里......’有好阵子冰姐姐泣不成声。我从来...... 从来没见她这样脆弱无助过......”
十三郎淡淡一笑:“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金狼门的弟子,都是自己用两只脚走进来的,没有人是被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进来的。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就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永远都只能活在月亮下、不可见天日的;就和......”
十三郎居然‘呵呵’笑了两声:“就和鬼一样!”
冰玉心头一震。
他是这么想的吗?那个曾经在她家乡郊外的水边端坐着、漂亮空灵的仿佛仙子哥哥一般的十三郎,觉得他自己活得象月亮下的一个鬼么?
那么,冰宴呢?那么,她自己呢?
冰玉低声问道:“没有办法帮她一把吗?”
“没有。”
“不能请师傅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怎么给她?两个月的期限,她人不知躲到哪里,到了大限将满才跑回来。哪里有回旋余地?金狼门素来说一不二,答应是两个月,便不能更改。”
冰玉不再说话,内心一阵剧烈的苦涩。
十三郎再次催马。白狼迈步继续跟在主人的骏马一侧飞奔。风吹过冰玉的耳边,发出‘呼呼’的响声。冰玉在这样的风声中,听见十三郎的声音说:“你也记住了。不要把心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