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大路上驰来三骑,中间的少年身材修长、白衣如雪,正是陆华枫,旁边身着黑色劲装、目光凌厉的两人则是金康、金健两兄弟了。
今天是天龙教开封分坛坛主柳明的六十大寿,柳明虽是天龙教的元老,但他以教主之尊,却也没必要亲自去拜寿,所以金氏兄弟心里甚是不解。
柳明已得到消息,受宠若惊,亲到十余里外迎接。
寿筵果然热闹非凡,来祝寿的除了天龙教中跟他要好的分坛坛主,还有本地的富商巨贾,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得知陆华枫的身份后,众人纷纷前来敬酒,他竟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金氏兄弟却滴酒不沾,任凭众人苦劝仍坚持不饮。
柳明看着他,笑道:“这两位兄弟也太谨慎了。”
陆华枫一笑,挥手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你们也去喝一杯吧。”金康、金健对视一眼,方自喝酒去了。
夜色已深,宾客渐渐散去,陆华枫已大醉,被两个仆人扶到房中休息。
他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
朦胧中,一双温柔滑腻的手在轻轻抚着他的脸,他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张如花娇颜,一个只披着一袭轻纱的女子坐在他的床边。
他似还未清醒过来,含糊地问道:“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女子嫣然道:“贱妾是来服侍教主的。”他打了个哈欠,道:“不必,我累了,你去吧。”那女子道:“我倒杯水给你吧?”喝多了酒的人最容易口渴。陆华枫道:“好吧。”那女子倒了杯茶,他似乎真的渴了,接过来一饮而尽。
那女子又道:“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让我为教主宽衣吧。”说着竟来解他的衣带。陆华枫挡住她的手:“不必了,你去休息吧……”他的手忽然无力的垂了下来,摇摇头,自嘲的一笑:“喝得太多,连手都不听使唤了。”那女子娇笑道:“手怎么会醉?你骗人!”他想坐起来,却觉全身发软,竟动弹不得。看着那女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你给我喝得是什么?”
那女子笑道:“那是我的‘酥骨散’。”陆华枫皱眉道:“‘酥骨散’?这是什么东西?”那女子道:“你难道没听过‘百毒娘子’的名头么?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只要喝下它,就算你武功盖世,也会内力全失,全身发软,连手指也动不了。”
陆华枫道:“‘百毒娘子’李秋霜?我好像和你没什么过节吧?”李秋霜轻笑道:“抱歉得很,我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他目光闪动:“是柳明?”李秋霜笑道:“你真聪明。”陆华枫道:“我带来的两个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李秋霜道:“自然有人招呼他们,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死了,你别指望他们能来救你。”轻叹一声,手指轻轻滑过他的面颊:“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英俊,杀了真有点可惜。”他眨了眨眼睛,道:“那你把解药给我好了。”李秋霜笑道:“那可不行,柳明会要我的命的。”陆华枫道:“你交出解药,我自会救你。”李秋霜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他淡淡的道:“不信算了。柳明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秋霜道:“你猜呢?”陆华枫道:“他看来也是受人指使。”
只听有人阴恻恻得道:“你倒聪明得很。”门一开,柳明和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陆华枫苦笑道:“果然是你。”那中年人道:“你早就怀疑我了?”陆华枫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柳明勾结。”那中年人道:“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多。”陆华枫道:“你身为本教总护法,竟然敢犯上作乱。”李秋霜笑道:“总护法怎么比得上做教主风光?”
陆华枫看着柳明,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李秋霜笑道:“总护法做了教主,他自然就是总护法了。”
陆华枫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天龙教主的位子有什么好……”忽然脸色一寒:“严启,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严启一惊,细看他面色,不禁大笑:“你已自顾不暇,还想唬谁?还是让我早点送你上路吧,早死也好早投胎。”陆华枫道:“我死了,你怎么向教中兄弟交待?”严启道:“教主返回途中遭到那些正派侠士们的暗算不幸遇难,怎么样,这个理由可还让你满意?”陆华枫道:“看来你是早有预谋了。”严启狞笑道:“你现在知道已太晚了。”纵身上前,一掌拍下。
他的手掌眼看就要碰到陆华枫的头顶,刚才连手都抬不起来的陆华枫却忽然变成了敏捷的豹子,身体倏地滑开,严启一掌拍空,再想变招已来不及了,胸口一震,被打得直飞出去,撞在墙上滚落下来,再也爬不起来。
柳明大惊,转身便跑,刚跨出门口,却“啊”地一声直跌回来,金康、金健已冲了进来,叫道:“教主!教主!”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陆华枫转过头,李秋霜见他向自己看来,不禁心下发慌。
陆华枫道:“你怎么不逃呢?”李秋霜勉强一笑:“我能逃得了么?”陆华枫微笑道:“你倒聪明得很。”李秋霜道:“你明明已喝了我的‘酥骨散’,为什么会没事呢?”他笑了笑,抬起左手衣袖,道:“喝你的‘酥骨散’的是它不是我。”上面果然有一块湿了的痕迹。李秋霜愕然道:“你什么时候吐在里面的,我怎么没看见?”陆华枫道:“你若看见就不好玩了。”
李秋霜皱起眉:“你怎么知道那茶不能喝?”陆华枫懒懒的道:“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李秋霜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根本就没有醉,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你一直都是在装模作样!”他不置可否,对金氏兄弟道:“天亮后把这两个老混蛋押回摩天岭,别忘了把这位李姑娘也请去做客。”金康问道:“教主你呢?”陆华枫道:“我想到洛阳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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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枫现在虽然已是威名赫赫,但那些名门正派的侠士们却没几个人见过他,因此他就算大摇大摆的走在洛阳的大街上,也没有人认出他。
他到洛阳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林雪筠,哪怕能偷偷看她一眼也好。他已派人打探过,林雪筠这一段时间就住在洛阳。
遗憾的是,他在洛阳城中晃了五、六天,也没看见林雪筠的影子,倒是金氏兄弟办完了事又到洛阳找他来了。
夜色已浓,陆华枫悄悄出了门,向城东而去。他想到慕容家去看看林雪筠,当然是偷偷地看。他不知道林雪筠住在哪个房间,只能一个一个的找。
当他找到慕容家后花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林雪筠正坐在一个石桌旁出神,她手托香腮,似有满怀心事。
陆华枫隐身在花丛后,从枝叶的缝隙间偷偷的看着她。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似乎格外苍白,形容也消瘦了许多。他心中酸楚,暗想:“雪筠瘦了,这段时间看来她过得并不开心。”
忽然脚步声响,慕容昭走了过来,道:“雪筠,这么晚了还没睡呀?”林雪筠站起身,笑了笑。慕容昭把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夜深了,小心着凉。”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他只觉心里苦涩无比。
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才朦胧睡去。
他起床时已是中午,金氏兄弟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天黑,才见两人笑嘻嘻地回来。
晚饭的时候,两人一直神色怪异,他实在奇怪,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古古怪怪的,有什么事么?”
金康道:“没什么。”低下头猛扒白饭。金健也赶紧低下头,好像生怕问他似的。
吃过晚饭,金康道:“教主,我们想去街上逛逛,你早点休息吧。”说着两人一溜烟的去了。
陆华枫摇了摇头,自语道:“真是莫名其妙。”
他又在院中坐了一会,才回自己的房间。在窗前坐了下来,斟上杯茶,想起金氏兄弟的诡异行径心里着实纳闷。一瞥眼间,忽然发现床上竟躺着个人。
他一愣,近前细看,不禁大吃一惊,床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雪筠。
此时林雪筠正怒视着他,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显然被点了穴道。
忙解开她的穴道,问道:“雪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雪筠却不说话,忽然一掌掴来,他毫无防备,“啪”地一下已挨了重重一记耳光。他捂着脸愣住了,道:“雪筠,你为什么打我?”
她跃到地上,恨恨地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无耻!”陆华枫不解地道:“我无耻?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雪筠怒道:“你还装?你指使两个手下把我抓到这里……”她涨红了脸,道:“你……你……”他一怔之下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金氏兄弟为什么那么鬼鬼祟祟的了。不禁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根本不知道……”林雪筠怒道:“你还想抵赖?”
他只有苦笑,道:“雪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林雪筠“哼”了一声,扭头向门口走去。陆华枫忙道:“雪筠,你去哪?”她停住脚步,冷冷地道:“怎么,陆教主要把我留在这里么?”他愣了愣,忙道:“你别误会,你要走我不敢拦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坐一会,听我说几句话。”林雪筠道:“你还想说什么?”
他刚要张口,门突然“呯”一声被人踢开了,一个人影直冲进来,当头一剑向他劈下。他急忙向左边跃开,定睛看去,却是慕容昭。
慕容昭脸色铁青,挺身挡在林雪筠前面,喝道:“无耻狂徒,快快报上名来!”他心中恼怒,冷冷地道:“我是陆华枫。”慕容昭一惊,随即露出种不屑之色,道:“原来你就是天龙教的新任教主,怪不得如此下流。”陆华枫大怒,道:“你说什么?”
慕容昭冷笑道:“你竟敢在洛阳城中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陆华枫冷冷地道:“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今天正好请慕容少侠帮帮忙。”
慕容昭气往上冲,喝道:“那好,我就成全你!”长剑一摆,横空挥了半道圆弧,一招之间,连刺对方阳谷、少府、玉龙、冷渊、中平五处大穴,招数奇诡狠辣!
陆华枫纵身掠起,凌空一翻已避了开去。慕容昭手腕一翻,长剑如影随形追了过去,刺向对方肋下。陆华枫忽然一个转身,一抓抓向他的“曲池穴”,这一抓手法妙绝,竟是从对方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抓来。慕容昭功夫也委实了得,在这危机一发之间,倏地变招,身躯一矮,长剑横削对方手腕。
陆华枫一声冷笑,倏地衣袖拂出,“啪”一下正中剑背,慕容昭手臂发麻,再也握不住剑柄,长剑脱手飞出。他刚一愣神,陆华枫已一掌拍到。慕容昭不及闪避,出掌一迎,双掌相交,他身躯一震,接连退出六、七步。陆华枫抢步上前,又一掌拍下。慕容昭身形未稳,这一掌疾若闪电,再也难以避开。
林雪筠忽然惊叫一声,扑在了他的身上。
陆华枫大吃一惊,硬生生收住掌势,他只觉得心象掉到了冰窖里,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喃喃地道:“你竟然不顾性命也要护着他……你……”转过身,低声道:“你们走吧。”
见他神色凄然,林雪筠有些呆了。慕容昭“哼”了一声,拉着她疾奔而去。
看着二人身影消失不见,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危急之中林雪筠居然拼死保护慕容昭,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忽然发现林雪筠和慕容昭之间的感情比他想象的不知要深出多少倍,他又是伤心又是失望,心里痛楚难当。
直到第二天清晨,金康、金健才回来,见他独自坐在房中发呆,金康忍不住问道:“那位姑娘走了?”他横了二人一眼,道:“谁让你们抓她回来的?”对视一眼,金健小声道:“我们看见教主前天晚上偷偷去看她,所以就……”陆华枫皱了下眉,道:“算了,你们去吧,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
两人心中纳闷,不知这一夜间发生了什么,想要问问,见他面色不善,终究还是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