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一鸿青色苍穹,一扫连日阴霾。
今日正是当朝公主席红泪册封,认祖归宗之日。当今圣上特喻隆恩,赐她于太庙听封。特意布置过的大殿,愈发显得庄严肃穆。
可是,她却好象完全没有将要被正式册封的意识。
经这日,她便是万人之上的公主。
经这日,她便可以锦衣玉食,享尽尊贵。
经这日,她便不再是策马扬鞭的席红泪,而是一粒皇上手中的棋子。
最重要,最受宠的棋子,或许。
金水河的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目妖冶的光芒。
香炉里的焚香,腾出缕缕白烟。
她却只是茫然。
好象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跪在这里?身上穿着的绫罗绸缎,是她从不会想要的。身上戴着的珠宝首饰,也是她从不会想要的。将要加于她身上的“公主”的名号,更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却跪在这里,让他们将这些枷锁一件件锁到她的脖子上。
纵然不回头,她也可以感觉到背后舒洛言的目光。为了突现她的尊贵,皇上恩准所有当朝百官前来观礼。但是,真的是为了她的荣耀吗?还是特意让他们见面,特意提醒她,不要违背诺言?
是,她是为了这个男人,背叛了神水宫和师父,把自己陷到现下的这个困境中。或许是不值得,但她还是来了。用自己来换他的平安。心里,是气他——气他吃定她一定会来救他,气他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更气他毫不在乎将她逼到这个境地。
始终学不来低眉顺眼看地砖,直愣愣地抬着头。皇上和皇后坐在正中,并不远,却很分明让人觉得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面容慈祥和顺,也庄重。
接下来,她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可以和善,宽容,但同时也是高高在上,对于别人,不管是一句话,还是一张纸,都是隆重的赏赐。即便是一顿板子,别人也要下跪谢恩。
还有朱慈燃,脸色阴霾,好象恨不得拉她走——他也不喜欢她做公主呢。是啊,从今日起,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妹妹,再不容他有丝毫绮思。朱慈焴也到了,同朱慈燃一同站在一边,脸色好似更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
可以预见,她会是皇上的一件贵重摆设。只要舒洛言在朝中一日,她便得呆在这里一日。
他会官运亨通,也会达成所愿。
礼部官员手奉圣旨,朗朗宣读。“朕惟赞苍天庇佑,沧海遗珠终还膝下。皇女红泪,礼教克贤,端秀柔嘉,实我朝之福。今册封为丹鸾公主,颁位号以分荣。卿此。”
席红泪谢恩,接过圣旨,如有千斤之重,但她接过了,便不能放手。
“圣上赐酒。”一旁的公公端来一只白玉杯,酒香扑鼻。
她恍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在抬头的瞬间,听见一声暴喝:“住手!”自己更被人大力推开,跌在一旁。
电光火石之间,朱慈燃已倒在她方才跪的地方,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汩汩而出。
侍卫冲进来,将奉酒的公公团团围住,他抖得好象筛糠一般,手上染满鲜血,已经吓傻了。
大殿上好似一下子炸开锅。“救驾”“太医”的呼声络绎不绝。脚步声纷至沓来,乱成一团。
席红泪扑到朱慈燃身边,正要为他止血,却被他紧紧抓住手。
“你……”
朱慈燃眼神凌厉,嘴唇却因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瞬间染成了血色。“我是为你死的,”声音只有她听得见,却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不是妹妹!”他爱上了一个人,不管事实是怎样,他都不可能当她是妹妹!
他也决不会为妹妹涉险。
微温的唇擦过她的,将血色也印上她的唇,如一抹极浓重的胭脂。
一如他的情。
混乱中,太医终于赶到,但他却已经失了生气。嘴角遗留的一抹笑意,似有若无,他知道,此生此世,席红泪都会记住他。她可以不爱他,却不会忘记一个为她而死的男人。
朱慈燃,当朝的大皇子,在她的册封大典上,遇刺身亡。
她回头,往舒洛言的方向。
他苍白着脸,就站在几步开外,却再不能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