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殷红。锣鼓喧天,仿佛要将天上的神仙都震落下来。
今日正是岚泠教教主莫然与聂怀谷大婚的日子。
全身红,好象一个大红礼包的新郎倌穿梭于众人之间,忙着招呼客人。想想看,当初莫然死活要嫁他,他却跑去和别人成亲,正是莫名其妙。现下费那么多心血才追回莫然,要不是莫然的肚子遮不住了,真不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真叫他叹一句——人,有的时候真是很贱啊!
吐口气,忍住不笑出声来。今天,他有一种修成正果的感觉。就连身上的喜服,都明显要比上次做驸马穿的那件要顺眼许多。就是胸前这个巨大无比的红绢球都比上次那个要圆很多——只是还是丑得很。今早看见的时候,真有种血气冲脑的感觉。不用想都知道是莫然的手下出的馊主意,要他顶着这个比猪头还大的绢球站一天。
但他也不会忘记,今早在他窗口叫个不听的死乌鸦,以及不时跳动几下的右眼皮。叫他时刻警惕,决不能功亏一篑。
今日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婚礼,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能再来第三次!
正想着,只觉得右眼微痒——然后就弹跳起来。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聂怀谷咬牙,四处张望,想要将可能破坏婚宴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当身型修长的蓝衫公子,缓缓步入大厅。聂怀谷终于明白今早乌鸦为何要叫,他的眼皮为何要跳了——来者正是莫然的大哥,他的未来大舅子,莫靡月。更要命的是,当初和他成亲的那个‘别人’,眼下正和莫靡月在一起。
换言之,他的‘前妻’清河,很可能要成为他的内兄的妻子。光是想就已经乱七八糟了。
况且,要是莫然看到清河,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岂不是在紧要关头又生风波?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叫人把莫靡月拖出去先,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怎么来了?!”不过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不等别人发现莫靡月,聂怀谷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带到一边无人的角落。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牙齿咬得就有多响。
莫靡月抚着下巴,也祭上灿若星辰的笑容,手轻轻拍聂怀谷胸口。“你成亲我怎能不来?”
俩人的亲热劲只会叫远远看见的宾客赞叹他们一家人的好感情。
“你来真的?”强压住喉咙口的血腥之气,不知道胸口的肋骨断了没有。聂怀谷揽住靡月肩头的手臂渐渐往他的颈部挪去。想要破坏他的婚礼?管他是谁,先给他死!
硬是用扇子抵住聂怀谷越收越紧的臂膀,防止血案上演,一边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也是?”明明是他亲妹子要成亲,为什么都没有人通知他?要不是他突然收到风声,岂不是连莫然的婚礼都要错过?想来想去,一定是这个奸臣搞的鬼!
那又怎样?!聂怀谷挑衅的眼神毫不遮掩地瞪过去。就是他把莫然写给他的信给半路截糊了,怎样?!要是莫然到时候问他,她大哥带来的女子是谁,怎么那么眼熟——叫他怎么回答?对了,说起来……“清河呢?”
靡月翻白眼。“神经病!莫然怎么能见她?!”更何况,还有这个奸臣在!他决不会让聂怀谷再看清河一眼!他当然是另外安置在别处了。
早说嘛……聂怀谷松口气,推开靡月。“算你上道。”
啧!靡月不屑。搞什么,难不成他这个当大哥的还要来破坏妹子的婚礼,好让她有机会第三度出嫁么?那还能看吗?
“咦,那我的眼皮为什么还跳?”跳啊跳,不祥的感觉像阴云般笼罩。但是,不是莫靡月,还会是别的什么人?他只是想成个亲,拜托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啊……
直到大厅一下子静谧下来。
入口处昂然挺立的俊美公子,令答案昭然若揭。一席月色锦袍,眼蕴风流,风神秀异。这个男子,会让人想起“美人如玉”这句话。既不是聂怀谷的傲然霸气之态,也不同于莫靡月的澹泊自修。他的笑,虽然只是淡淡的,却如同春日里一树一树的花开。
“舒、洛、言!”是他,就是他!害他眼皮一直跳一直跳!今天是他聂怀谷成亲的日子,这个侍郎就不能少做点怪吗?他成亲又跑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替他拜堂不成?!
牙齿又咬得咯咯作响。
靡月看看聂怀谷,又看看舒洛盐。恩,了解——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男人。
“聂兄,恭喜恭喜。”顶着众人的视线,却毫不为意。舒洛言神态自若地走过来,满脸堆笑,向聂怀谷道贺。趁着今天这么多的宾客,他才有机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要是换了别的什么时候,怕他早就被神水宫的人斩死在门外了。
聂怀谷哼一声。恭喜?再搅和下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喜”了。
“你来干吗?”和莫靡月不同,他舒洛言和他们夫妻俩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完全属于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出现在他的婚宴上的那一类人。
“你我有同朝之谊,当然是要来贺喜的。”挥挥手,乔逸奉上一支卷轴。
聂怀谷接过,打开一看,险些吐血——分明是一轴白纸。这个舒洛言,一定是知道不论他送什么名家书画,都一定会被他当柴来烧,所以索性送张白纸给他。踢馆,他一定是来踢馆的!
“听说,今日主婚人是神水宫宫主?”
“你要找死啊?”那也不要在他的婚宴上啊。多不吉利。
“我既然来了,她必定来找我。”话音刚落,身边就有人来通传——“舒大人,宫主请花厅一叙。”
舒洛言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只要他今日踏进这个大厅,叶梦离就一定会找到他。也是时候,作一个了结。
终于,当莫然在众丫鬟、喜婆拥护下,来到大厅准备拜堂成亲的时候,面对的,却是一个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的大厅。
“我记错日子了?”瞠目结舌已经不能表达莫然心中的震撼。
“走错地方了吧……”丫鬟甲嗫嚅。
“弄错吉时了?”丫鬟乙猜测。
“新郎倌又跑了!”喜婆惊呼,“还把客人都拐跑了!”
一阵风来,偶尔落下一两片红色碎花。
大厅真是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