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阴生昼静。
粉色蔷薇,受雨水润泽,红艳可爱。花架静静支在院落一角,开出满枝灿烂。
雨后霁光潋滟。断虹横越。
芳草未歇。
这样好的景色,原本应该做些温柔惬意的事情。
舒洛言坐在花间,一旁是刚泡好的茶。茶香四溢,混杂着馥郁花香,在清新雨后,真是说不出的受用。
“没想到你这么会享受。”径自斟出茶来,聂怀谷毫不客气。大刺刺坐在石凳上,眼中是很直白的挑衅,根本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
舒洛言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么能忍。”一向以和聂怀谷相斗为乐,但眼下看见他大摇大摆坐在他家院子里,说实话,并不是件叫人愉快的事。尤其看到他左边脸颊上有一片可疑淤青后。
不用问,莫然是不二人选。
更不用问,聂怀谷是来拿他撒气的——在他彻底破坏他们的亲事之后。
“哼,”聂怀谷冷笑,“说实话,我不太能忍,所以,我来看看你和令夫人离缘了没。”话说上次婚宴舒洛言单枪匹马杀来,成功被叶梦离带走,也成功地把所有宾客都吸引去听壁角——连他和莫然的大哥都没能免俗。
好吧,他只是看吉时还没到,先去看看,以防舒洛言在他的婚宴上血溅五步。
没想到,一不留神,错过了吉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但已足够让莫然冲着他的脸冷笑,然后叫他这个新郎倌去死!
然后,噩梦就成真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此事不劳聂兄操心。”淡定地回答。随手挽过一朵蔷薇,修长手指温柔抚过粉嫩的花瓣。静候下文。
“上次为了你入狱要被杀头的事情,令夫人曾经来求席红泪,还许下诺言,只要席红泪救你,她自愿让出‘舒夫人’的位子——怎么,她没有和你提吗?”
舒洛言眼色一沉。
她有多重视这个名分,他是知道的。或者说,她重视的是做他的妻子。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实在是让他吃了惊。难怪最近她一直魂不守舍,时时发呆。想来,一直都在担心吧?
担心他知道这个交易?担心他要她履行这个诺言。
猛然起身,回头望向蔷薇花架之后——果然,花影婆娑之间,一个仓皇奔逃而去的身影。
“……你又何必如此?”这话是问聂怀谷。
“谁叫她偷听的?”嘴角的线条挽出残忍的笑意。没错,他是知道舒夫人担心舒洛言会知道她和席红泪之间的约定。他也知道她一早偷偷躲在花架之后,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他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
舒洛言想要脱身事外。他却偏要搅乱一池春水。
舒洛言低头看向掌中的蔷薇。刚才突然站起来,不自觉地握起拳。掌中娇艳的蔷薇,却被他揉成残红。
一如他的妻子,在他的不经意间,千疮百孔。
“——是吗。那又怎样?”将手中残花抛落,取汗巾擦去掌上沾染的花汁。安然自若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舒洛言,你我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我是个真小人,你却是个伪君子。你心里明明知道,却要我说出来,作这个恶人——有她在,你和席红泪是没有未来的。”
冷冷地看一眼聂怀谷。“我和席红泪从来都没有未来。”各人孽,各人了。他有他的孽,她有她的孽。
自债自还。
难得看到舒洛言冷然的表情,聂怀谷感到新鲜之余,还有一些小人的快感。虽然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怒意,但一直温文的笑容却也不见了。尤其在看到舒洛言额际隐约地青筋,聂怀谷更是觉得胸中的积郁松动了不少。
他是不会管别人有没有什么未来,他就是要看舒洛言吃瘪。
桌上的茶已冷。
这个奇怪的夏天,看来没人会安稳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