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
舒洛言牵住席红泪的手,彼此腕间黑皓手镯轻轻叮当作响。“红泪……”纤白手指搭上他的唇,阻住他想说的话。
“你看,”一双星眸望定远处山脉间那道绚丽彩虹。“雨后初霁,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我还有并肩站在这里的一刻。”这五日,是她从出生开始最快乐的日子。可是她心中却也清楚明白——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阶层的人,相爱容易相处却是极难。要想长相守,必要有一方妥协改变。
可她自问不愿作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夫人,更是厌烦官家豪门的繁文缛节。而舒洛言,江湖不是他的天地。这样一个满腹经纶、春风得意的少年官员,难道要他抛却大好前程,陪她去策马江湖?
余之熊掌,彼之□□。
“我自然知道你待我之心,但若是将来这份情意,生了怨念,存了恨意,又是怎生的不堪?”
舒洛言不由轻声叹气。“不论如何,你我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你确确实实是我的妻子,与家中结发是‘平妻’。舒府也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席红泪哼一声。“好稀罕么?我却不见得放在眼里。”与人平分丈夫?她一向心高气傲,与舒洛言情之所钟,却始终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她识得舒洛言的那一日,他就已经有了妻室。于舒夫人,她始终是心中有愧。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
“每年的这几日,我会来找你。”
“不可失约。”
“若是失约,自是情缘已逝。”
舒洛言怔愣,随即失笑:“也罢,你不要我的承诺,自然也不会对我承诺什么。之前我处处钳制你,此后却是我受制于你。”
“不错,这才公平。”
“只要情缘未了,你便会来见我?”
“可击掌为誓。”
一边的乔逸牵马过来。“主子,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府歇息。”
舒洛言沉吟不语,握住席红泪的手,不愿放开。
“时候不早,你受伤之后,也没有请大夫看过,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看来,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留恋。”舒洛言苦笑,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哀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他的身子,所以也就不那么珍视了?还是短短几天就色衰爱弛了?没想到他舒洛言也有今天……
“只要你我心中有情,又岂在朝朝暮暮?更不见得非要日夜相对。”
舒洛言瞠目。
唉,看来他真的是老了……
“……自此以后,有碧水剑、黑皓镯替你陪伴我左右,你大可放心。”
舒洛言苦着脸。完了完了,她这个样子,一定很快就变心的啊……
她牵过马匹,将缰绳递到他手里。“快回去吧。”
他微微笑,却将缰绳反塞到她手中。“每一次,都是我看着你的背影,看着你离我而去。这次,也不要例外。”那种伤心的滋味,他不愿意让她懂得。所以这一次也还是让他看着红泪离开吧。
席红泪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好了。愿君保重,来日再见。”马蹄得得,她策马远去,眼眶热烫,有泪水滑下,却终于没有回头。
他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开。
马儿奔腾,不久便化为远处一个几不可见的黑点。
三年后,当朝天子朱由校在宫中失足落湖殡天。不久,五皇弟朱由检即位,改国号为崇祯。
席君燕、席红泪等人,亦随即湮没,宫廷中再无人探访其下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