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李妈打扮得档后,接过婢女手上的早点准备给柳随凤送去,刚走到二楼,就被席冷焰拦住,想起他昨天的壮举,李妈的胃开始翻腾了。
“席少爷,这是柳姑娘的早点。”李妈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憋得够辛苦。
席冷焰并未言语,只是拿了个怪异的银针一一插过食物,哪知这一普通的举动立即让李妈把凌晨那尸体上的针与之联系起来,也不顾托盘上的食物,火速拖动她肥胖的身体冲下楼去。
柳随凤站在镜子前拿着五,六件红袍比着,想到今晚苏梦凌会回来,平日对打扮很自信的她犹豫了。刚好此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想必是李妈送早点来了。柳随凤选了二件自己最中意的红衣打开了门。
“李妈,哪件更好看?”四目相对,对上的是表衫,白袄,金眸的男子,“啊~~”一个非常高分贝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枫林楼。不下半刻,楼里的人全到柳随凤的房间前,但一看到那件白狐袄立刻转身直冲茅房。此时楼里形成一上一下的热闹风景。可惜毕竟人数有限,不消半会儿,枫林楼里只剩下青着脸僵在那儿的柳随凤和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捏着银针,头上被二件红衣覆盖的席冷焰。
“这件好。”席冷焰把托盘搁在一边的矮几上,收回银针,扯下脸上的红衫,摸了摸,挑出一件递给柳随凤。
“唉?啊。。哦。。谢。。谢谢。”柳随凤看到席冷焰摸的动作才想起他是个瞎子,根本不存在偷看自己的事,刚才自己的反应也太强烈了些,尴尬地收回衣服,退回房内,关门,动作倒是一气呵成。
未时一到,枫林楼就开门做起生意,李妈在花厅里指挥着众人张灯结彩,今早收到苏梦凌的传书,他今晚会回来,这种好日子就应当庆祝一番。
“李妈,不好了,不好了!”一个男丁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一个跟斗摔到李妈的脚下。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办不了大事。”李妈皱起眉,拉起地上的男丁。
“斐如姑娘听说了凌晨官差来过的事,说是怕晦气,今儿晚上不来弹琴了。”:
“什么!!!柳姑娘只听斐如弹奏的曲子跳舞,晚上少爷回来,她必定会献舞,这。。这可如何是好?”李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双手不知往哪里放,一不小心碰到了钱袋,眼前灵光一闪,“赵武,你去和斐如说我们多加银子让她弹,总之一定要把她请来!”
眼见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大半,楼里已经热闹非凡,但是赵武却迟迟不归,李妈的心中有不祥之兆,眼角瞄着缠着绷布的李捕头向这边赶来。
“差大爷怎么又来了,我家少爷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么?”不等李捕头说话,李妈便摆出不欢迎的姿态。
“不不,我。。我只是奉了县大人的命令,请席公子仵作验尸来的。”李捕头点头哈腰,一副小人的样子,哪里像个官差。
“席。。席少爷啊?”李妈现在一听到席这个字,胃就会开始翻腾,“春妮,去把席少爷请出来,说是差爷找他验尸。
“哈哈,柳姑娘的琴音无论几时都是那么优美。让人回味无穷啊。”一位穿戴非常奢华的公子爷色眯眯地看着正在抚琴的柳随凤。
“江公子过讲了。”这个江恭梓家里有财有势,几乎天天都来听柳随凤弹琴几,柳随凤虽然非常讨厌这人的死缠烂打,但又不能得罪,只好敷衍几句。
“呵呵,柳姑娘,我在你这可是花了不少银两,你几时,呵呵。。。”果然色狼就是色狼,这江恭梓最终还是暴露出本性来了,趁着四下无人,乐颠颠地绕到柳随凤身后。
“江公子请自重,随凤虽是青楼女子,但只卖艺不卖身。”柳随凤灵巧地闪过江恭梓的贼手袭击。
“嘿,好笑了,青楼就是找乐子的地方,你卖艺为什么不去茶馆?跑来这风月之地来做什么的?装什么清纯,□□就是给大爷们玩的。”江恭梓先前还彬彬有礼的样子现在全无,一张恶人的脸。
“你。。”柳随凤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对着步步逼近的恶人,只好不断后退,但一个房间能有多大,很快就退到尽头了。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江恭梓既是富贵人家,家里的武夫们教了他一二手,所以他比普通人强了点,一个飞扑眼看美人儿就要抱到自己怀中,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前的美人忽的一下不见,真是忽的一下,江恭梓听很清楚,忽的一声,而先前柳随凤已经背贴墙壁,所以这江恭梓毫无悬念地跌了上去,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而柳随凤则安然无恙地站到了门口。
“啊,席公子,多谢救命之恩。”看到那件白狐袄,柳随凤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席冷焰,在扬州这么暖的地方,会穿得这么保暖也只有他了。
“走。”席冷焰简单地说了个字,拉起柳随凤就准备离开。
“慢着,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害我受伤。”江恭梓可不乐意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不仅抢了自己到手的猎物,还让自己出了丑。
“不知道。”席冷焰似乎认真得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了句。
“唉?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不错嘛,这样吧,今晚上你们二个陪爷睡觉,这事就算没发生过。”江恭梓此时才发现这个着白狐袄的人倒也是个美男子,这种极品怎么能放过,反正他最近觉得小倌也不错,今晚左手右手各一个,快乐似神仙啊。
“扑扑~~”二枚银针在江恭梓还在乱想的时候就刺到他的身上去了。针一入身,江恭梓马上软倒在地上,全身无力。
“你。。。你。。。”无力到连话也不能说完整的江恭梓眼睁睁地看着席冷焰从他身上把针收了回去。
“麝香,海狗肾,鹿鞭,车前子,牦牛鞭各二钱,配以无根水熬半个时辰。戌时服下。”席冷焰说了个药方,拉着柳随凤走出门去。江恭梓完全不明白席冷焰的话,直到他能行走后,奉人就问这个方子是什么,每个人都笑得很怪,然后挥手离去,直到家中武夫告诉他这是个壮阳药之后,江恭梓才恍然大悟,说了句:“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夜夜不举啊?”
柳随凤自跟着席冷焰出楼,就一直没有说话,倒也不是柳随凤不想说,只是她发现自己双脚是离地状态的,而周边的景色快速地飞过,跟本来不及看。
“到了。”终于柳随凤的脚踏到了地上,眼前的竟然是衙门。
“啊,席公子来得好快啊,请,这边请。”李捕头热切地迎接席冷焰,并未发现在他身后的柳随凤。
“等等,席公子,你不会真得要进去吧?为什么要去衙门里?你犯了什么事了?”一般的平民对于衙门这种地方都没有好感,当然柳随凤也不例外,一把甩席冷焰的手,向后退去。
“啊,姑娘也来啦,凌晨的事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你赔罪。”李捕头瞧见是这红衣美人,联系起之前他去枫林楼时席冷焰就出手救了这姑娘,这回,席冷焰出门,居然就把枫林楼第一红牌随随便便带出楼去,这二人的关系不简单呀。
“哼,没有问你。”柳随凤轻视地看了看李捕头,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她可不想扯上什么关系。
“验尸。”席冷焰倒是直接地给了答案。
“你验尸带我来做什么?”柳随凤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哈哈哈,姑娘,席公子带着你在身边想必是不放心你的安全。可见席公子是多么关心你啊。”李捕头看着席冷焰惜字如金,就帮着他解释一番。
“咦?”柳随凤想起苏梦凌临走时讲的话,看来这席冷焰带着自己出楼真是为了保护自己啊,看在他之前把自己从那个恶人手上救走的份上,就跟着他走吧。柳随凤一想通就带着淡淡的笑容跟在席冷焰身后,调皮地说了句,“是不是昨天那个呀?”
“唔。。”李捕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发青,“席公子,仵作在右边的义庄里等你,我。。我。。先走一步。”
“哼!”席冷焰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放到柳随凤的手上。
“这是什么。”柳随凤暂时不去管那个李捕头为会要突然离开,手中的药丸却散发出一种香甜的味道,非常怪异。
“吃下去。”席冷焰语气非常坚定。柳随凤有种如果自己不吃,会不会被席冷焰杀掉的感觉。看着柳随凤咽下药丸,席冷焰才带着她走到义庄。
义庄,一直是那么的鬼气森森的,即使是大白天,只要跨入义庄的门槛依然能感觉到幽幽的鬼气,这是柳随凤第一次来到义庄,免不了感到害怕,甚至感觉非常的冷,不知道从哪来的风从衣服的边边里传了进来,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刚想裹紧衣服,一件温暖的白狐袄就披到自己身上来了。
“嗯,谢谢。”这个席冷焰看似冷酷其实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啊,虽然只是一件小小的狐袄,但是柳随凤却觉得它比什么都来得贵重。果然苏大哥的师弟也是好人。
看着席冷焰推开义庄里最后后的一扇门,柳随凤好奇地向里望去,入眼竟是几口黑漆的棺材。“啊~~“柳随凤怕得紧紧靠在席冷焰的背后,不敢视物。
“是不是席兄弟来了?”听到门外有动静,站在棺木前的老者发出询问声。
“嗯。”席冷焰应了声便走到棺木这里
“想不到席兄弟这么年轻,观察力却比我这把老骨头要高上许多。”义庄本应该不点明火,但为了验尸点了盏微弱的灯,灯蕊不住地晃动,更为这里增添了几分恐怖色彩。柳随凤一个不当心瞄到地上怪怪的长影子,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哼,真是有兴致呀,来义庄还带着女人。”从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传来一个人发牢骚的声音。柳随凤刚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玉足一跨出席冷焰的身外,立刻觉得阴寒起来。
“验不验?”席冷焰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阴影,回过头对着老人说。
“席兄弟莫生气,那是我不成气的弟子。说话总是这样子。”老人见席冷焰没有要走的样子,轻轻地扒开棺盖,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呛得老人连连咳嗽,而席冷焰和柳随凤却安然无恙,阴影处的那个人发出惊讶的声响。
“一个月。”席冷焰给出了个时间,阴影里的人终于忍不下去了,冲了出来,此人年方二十五、六,生得浓眉大眼,五官分明,眉宇之间好似透出一股正气,“说,人是不是你杀的?上月初十到今天刚好一个月,今日的那具女尸你又知道她嘴里有玄机。现在站在你背后的这个妇人对恶臭全无反应,已经给你下过药了吧,是不是第三个目标?”那人对着席冷焰一阵狂吼,柳随凤只用听也感觉得到他的怒气。
“穆白,住口!”老人硬生生地拉开男子,歉意地对着席冷焰笑笑。
“师傅,可是他。。” 穆白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阻止他,眼前这个男的无论自己怎么想也是犯人啊。
“席兄弟,老朽是司徒宏,他是我那不成气的徒弟穆白,上月初十在扬州城外的洛河村里发现了这具女尸,未等我们找到犯人,今日又发现了一具,而听李生说席兄弟已经验过尸,并且发现了这支古怪的发钗,所以想请席兄弟看看这一具是否也有此物。至于穆白的话,席兄弟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司徒宏的一番解释让席冷焰对此也有些许了解,但他向来不喜欢参与官场之事,想到今早的的验尸实属自己多惹事了。
“颈下三寸,告辞!”席冷焰说罢头也不回地带着柳随凤离开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刚想追出去的穆白被司徒宏拉了回来,“师傅,他逃走了,我要缉拿案犯!”
“嚷什么,你这样去抓他死的只会是你,他功夫比你好了不知多少倍。”司徒宏示意徒弟看赂方才席,柳二人站的地方,明明有二个人却只有一对细小的脚印,这明显表明席冷焰的轻功相当出众。穆白看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呆楞在一边。司徒宏则走向装着死尸的棺材,开始拔弄起来。
“叮~~”金属小物落地的声音非常清晰,师徒二人一齐点灯看去,赫然是一支与先前那支同一样式的发钗。
“颈下三寸,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司徒宏狂笑起来,这诡异的笑声传遍整个义庄。
柳随凤跟着席冷焰一路跑出义庄,才觉得身体暖和起来,正欲活络下手脚,席冷焰递来一颗白色药丸。
“尸体的臭味我一点也没有闻到呢,谢谢席公子。”柳随凤毫不犹豫的服下,刚想脱下白狐袄,却正好瞧见水面上自己着袄子的样子非常特别,一时之间竟然迷住了。
“喜欢?送你。”席冷焰倒影从左边印了上来。
“唉?真得可以送我吗?”柳随凤总觉得这个白狐袄肯定是席冷焰重要的东西。自己拿走会不会不太好?
“走不走?”席冷焰对这袄子丝毫不留恋,看着天色不早便问。
“席公子可以陪我市集吗?今晚苏大哥要来,我想买些饰物打扮自己。”
“好!”席冷焰刚想效法来时的样子带柳随凤去市集,不料柳随凤却急退二步。
“我们慢慢走,陪我聊聊好吗?枫林楼里都没有人会和我聊,只有苏大哥回来才会陪我聊上二句,我快要闷死了。”
“嗯。”席冷焰和柳随凤缓步走在扬州城里,一对极品男女谁人不羡慕呐?只是二位始作俑者丝毫不在意那些怪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聊着天,不过大都是柳随凤在讲,席冷焰在听。
“去年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团聚的快乐里,而我却同时失去了爹娘。”柳随凤在小桥上停下了脚肯,思绪飞到了那个痛苦的日子,“爹娘还示来得及入土,村长却拿着一张欠条把我拖去软香阁要我卖身,我不从他们却招来打手带我就犯!”柳随凤咬紧牙关,似乎此时正身处那个雪花纷飞的日子,“趁他们不留神,我便从窗户跳了出去,宁为玉损不为瓦全,我就是死也要留得清白的身子,那时真以为自己死定了呐,但苏大哥却接住了我,那时苏大哥的胡茬刺在我的脸上,痒痒的,让人全身都放松起来。”说到这,柳随凤偷偷地瞄了一边的席冷焰一眼,他的金眸此时一点也不令人害怕了,而是充满了柔情。柳随凤想起第一次见到席冷焰,感觉他像一块万年寒冰,全身都透着寒气,让人不能亲近,可是刚才义庄之行才发现他和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像啊。一阵冷风吹至,柳随凤挽着席冷焰的手靠在他身上,暖暖的,真舒服,“你一定觉得奇怪吧,一般人都不喜欢扎人的胡茬呐,可是我却十分喜欢,我小的时候,我贪玩不小心惹了老虎窝,也是一个有着刺人胡茬的人救了我呐,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柳随凤说起这个不知道名字人时,脸上绯红一片,和夕阳形成了对比,“呐,席公子,今天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苏大哥啊。”
说着说着,二人来到了市集,柳随凤挽着席冷焰一个个首饰摊看过去,席冷焰此时才觉得陪着女子逛市集是一件多么累人的事,同时,暗自庆兴自己双目失明,不然可能还要充当挑选物品的角色,那将又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吧。可是柳随凤挑花了眼,实在不知道哪支更好看,想到自己现在穿的袍子和外面的白狐袄的绝配,一个是席冷焰的选择,一个是席冷焰的衣服,就决定把饰品选择能也交给他了。
“来,帮我挑一支吧。”柳随凤把自己看中的大把发钗塞到席冷焰的手中,甜甜地看着他,等待结果。席冷焰无奈地吧了口气,曾几何时,有认能料到,一个女子的想象力竟然升华到这种程度了,让个瞎子来挑饰品,除了摸得出材质和花纹,根本不能知道物品是否美观啊。但听着柳随凤那个满是期待的声音,席冷焰只好认命似的一一摸去。
“咦?”席冷焰对着其中一支钗细细地又摸了一遍,还轻轻地在钗上扣了一下。
“这支好看吗?那我买这支。”柳随凤准备掏银子。
“不好。”席冷焰像扔脏东西似的啪的一下把钗扔在摊上,心想要是柳随凤戴着这支钗去见二师兄,那想必他的脸色肯定很漂亮,因为这钗除了材质不同,其他的都和和今早自己在死尸身上发现的那支一模一样。虽然有点期待二师兄出彩的脸,不过自己是个瞎子想看也看不到。
“这位爷,好眼光啊,您居然看出这钗是个赝品,可惜我这是小生意,像冥门铁铺出的正品可买不起啊!”小贩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夸席冷焰的眼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