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门铁铺?席冷焰暗暗记住这个名字,虽说之前拒绝了司徒宏的邀请,但并不表示他不想深究,惨尸上的发钗位置,引起了他一个并不快乐的回忆,希望只是他的错觉吧。
“唉,这是最后一个摊子了,结果什么也没买到。”柳随凤恼怒起来。
“那人。”席冷焰指着小贩,“有个盒子,在胸口。”听到这话,柳随凤和小贩都是一楞,随后马上演起美女抢盒子的戏码。最终以柳随凤的胜利告终。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一支绯红的肉玉发钗藏在其中。
“好漂亮啊!”柳随凤的双眼完全被它吸引住了,“多少银子?我要了。”
“姑娘,那是十日前有人订的,今晚上我要送去给人家,不能卖给你啊!”小贩揉着被拉疼了的手。
“席公子,你先替我拿着。”见小贩欲拿回盒子,柳随凤当即立断把它递给席冷焰保管。
“姑娘,你不能这样啊,我做生意讲究诚信,这。。 ”小贩刚对上席冷焰的金眸,马上就缩了回来,连动手的欲望也没有了。
“送给谁?”未等柳随凤说话,席冷焰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枫林楼的第一红牌,姑娘,还是还给我吧。”小贩不放弃每一个拿回盒子的机会,继续劝说中。
“咦?是谁订的?”柳随凤听到这已经猜出了大半,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个九尺高的侠客,满脸的胡子,人非常豪迈。”小贩回忆起来。
“给。”席冷焰将盒子放在小贩手中,拉着满脸幸福状的柳随凤走出市集。
“席公子,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小贩胸口会有盒子的?清风吹醒了柳随凤,她实在不明白席冷焰为什么会发现连自己也没瞧见的盒子。
“感觉。“席冷焰一如既往的惜字。其实他之所以能和明眼人一样拿物,走动都因为修习了一门武艺“万物皆然”,这门武功是医圣自创的绝学,如护身气劲一般既是心法绝学,又是外家气功,修到三成以上就能在黑暗中也感受到他物,包括人,说得简单点,就是把自己溶入自然里成为物体,也就能感受到他物的存在了。至于为什么会发现盒子也就变得很正常了,人撒谎体温就会上升,此时席冷焰就会感觉到,像席冷焰这种已经把它修至顶层功力之人,比明眼人更能看透别人呢。
“不明白!”柳随凤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大概来,自己绝对和席冷焰之间有语言上的不通畅。不过想想这位席公子给自己的惊讶太多了,也不缺这一个,“苏大哥要送我发钗呐,那我应该送什么给他呢?”
“凤花桃!”席冷焰见柳随凤不需要解释,倒也落得轻松,所以柳随凤一问要送什么给苏梦凌,席冷焰第一个反应就是凤花桃,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医圣门里闷得慌,有空就做些点心给师兄们吃,而这便是苏梦凌最爱吃的甜食,外表像个密桃般,粉粉嫩嫩的非常可爱,“点心,不会做?”见柳随凤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席冷焰只好补了句。
“从未听说过,席公子会做吗?”柳随凤一听是食物就来了精神,自己的厨艺还是不差的,现学应该是没有问题。
“嗯。”席冷焰习惯性地应了句,马上就后悔了,不详的感觉犹然而生。
“席公子会教我的吧!我们马上飘回枫林楼开始做吧!”果然,柳随凤的语气就是做不会凤花桃就不罢体,缠也要缠死席冷焰喽。
华灯初上,正是扬州城最繁华的时辰,而枫林楼却早早地关上门,等着苏梦凌的驾到。
未时,首饰小贩怀揣着那个盒子在枫林楼的门前直转悠,正想自己应该如何进入大门紧闭的枫林楼,此时左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急速驶来。
“你很守时啊,来,这是约定的银子!”小贩仰视马上的壮汉,的确是定钗之人,收下扔下来的钱袋,把盒子安稳地放在大汉的巨掌上。
“我回来了!”苏梦凌下马,把披风豪气的向后一甩,单手推开了枫林楼的门。
“恭迎少爷回来。”花厅里从灯齐亮,楼里人整齐地站在二边,李妈则站立在最当中。
“凤儿和冷焰呢?”纵观全局,唯独不见席、柳二人,苏梦凌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回少爷,柳姑娘和席公子打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在灶间里不曾出来。”李妈可不敢惊动二位贵人,柳姑娘是少爷不知从哪带回来的,关照过自己不能让她接客,她李妈做鸨母这么多年了,这种事怎么不懂,想必这位柳姑娘是苏梦凌的“阿娇”,他这是把枫林楼当“金屋”使了。至于那位席公子,虽然自己真是不知道他与少爷是什么关系。但那件白狐袄她可是认得,前几年苏梦凌拿回来块白狐皮问她哪有好的裁缝,而后做出的成品还是自己去拿的哪,现在不正穿在那位席公子身上么?
“我去看看!”苏梦凌脱下披风,奔向后堂。未走到灶间,就听到柳随凤银铃般的笑声,他一直担心师弟和凤儿处不好,看来是多虑了。轻轻地一推门,迎面飞过来一个白面团,不偏不倚刚好盖住自己的脸。
“啊,惨了,打到人了,席公子,都是你不好啦!”柳随凤刚才想学席冷焰玩空中飞面粉,但人家席冷焰经常做这凤花桃,而她是个生手当然只会扔得飞出去。
“苏师兄?”席冷焰并未停下手中的活,问了句。
“唉?真。。真得是苏大哥,我。。不。。凤儿去打扮一下再来。”灶间里全是白白的面粉,基本上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等柳随凤看清苏梦凌时,二人的身体已靠得非常近了。顿时,柳美人从头红到脚,落荒而逃。
“凤儿,用这个绑个好看的发式。”苏梦凌快速把盒子塞到柳随凤的手中。
“咯~~”门在苏梦凌身后慢慢地关上,他好不容易把脸上的面团清理干净,马上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凤花桃!冷焰,你在做凤花桃啊!我好久没有吃到了!”一闻到这凤花桃的香味,苏梦凌那种铁汉的感觉立刻散得一点也不剩,就像回到了医圣门,师兄弟几个整天打打闹闹,完全真诚相待,而现在他就像个半大的孩子似的绕着席冷焰打转转。
“苏师兄如果真想吃,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席冷焰一把截住苏梦凌,对他微微一笑,一掌把九尺大汉打到墙角的椅子上。
“嘿嘿,冷焰你笑起来真好看呀!”苏梦凌傻傻地抓了抓头,“其实这样才是真正的你呀,为什么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真实的样子师兄和师傅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对别人表露自己。”席冷焰的语气有些淡然,重重地一拍桌子,一大块面团裂成几小份飞在空中。正因为席冷焰的“万物皆然”练至顶层,让他比明眼人更清楚这个世界,而在明眼人眼中看不出的事实,他却清楚的很,所以有时他会不经意伤害别人,而别人则把他伤得更深。曾几何时,除了师兄和师傅,他也有过朋友,可偏偏是这个交心的朋友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冷焰啊,其实那件事不能全怪小夜,他。。”话一出品苏梦凌就觉得不妙,但改口已来不及。
“啪!”席冷焰身边的面团全数掉了下来,粉灰让苏梦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情愿看不到,因为那表情不适合席冷焰。
“咦?冷焰,我给你的白狐袄呢?”苏梦凌几步走近席冷焰,刚想道歉却瞧见席冷焰身上只穿了一件青衫。
“送给柳随凤了!”席冷焰顺着苏梦凌的话讲下去,又捏出一团面粉。
“给凤儿了啊!”苏梦凌明折席冷焰的心思,既然小师弟不想再提起那人的事,自己就不提吧,“不过没关系师兄我早有准备!”苏梦凌从身上拿出一件和席冷焰以前的那件一样的白狐袄,披到席冷焰的身上。
“苏师兄,已经过了三年,我体内的毒师傅都说已经没有了,不用再穿得这么暖和吧!”席冷焰嘴上说得不情不愿,但还是停下捏着面团的手,仔细地把白袄穿好。
“师傅的话怎么能信,他老人家老眼昏花不行了,现在我这个做师兄的说了算。”受过伤的身体即使恢复的再好也会留下创伤,更何况那个伤非常的深。苏梦凌可不希望看到小师弟再出现三年前的样子。
“苏师兄,你说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师傅,他会怎样对你呢?”席冷焰坏坏的一笑。
“啊,不能说,不能说,冷焰啊,师兄待你这么好,你可不能送师兄去受苦啊。”苏梦凌只觉大祸临头。他们的那个医圣师傅,世人都称神仙啊,活佛啊,可是在他们几个师兄弟面前,师傅和鬼夜叉没多大分别。
“那么,作为交换,苏师兄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可是你说的,问吧!”苏梦凌大义凛然地挺起胸膛。
“你喜欢柳随凤吗?”
“唉?凤儿?那个。。凤儿是我楼里的红牌,没有人不喜欢她嘛。”九尺的铁汉涨红了脸说话一点也不好看。
“哦?”席冷焰可不相信苏梦凌不对柳随凤不动心,虽然自己这个瞎子是无福见到美女了,不过每次这苏,柳二人见面,这体温升得不是一点点的高。
“冷焰,看嘛这样看我啊,我。。我喜欢凤儿也没有用啊。她看不上你师兄我啊,她有喜欢的人。”苏梦凌的脸色有些青灰。
“少爷,席公子,后院已备了酒菜,柳姑娘请你们前去赏月。”门外传来婢女的传话,席冷焰抽出几笼蒸好了的凤花桃递给苏梦凌。
“斐如不来,我怎么跳舞啊?”柳随凤身着红袍,肩披白袄,头上的那支红钗更是出众。
“她不肯来啊,柳姑娘要不你今晚上就唱曲吧?”李妈已经想尽了办法,但是琴师不肯来也没办法。
“不行,难得苏大哥回来,席公子也在,我无论如何也想表现一下。”柳随凤这支新的舞在上次苏梦凌离开的时候就开始练了,不想这次居然跳不了,那自己的汗水不就白费了么?
“凤儿,在说什么不行啊?”
“苏大哥,我。。”
“少爷,斐如没来,柳姑娘今个晚上跳不成了!所以我这老妈子给求个情,少爷今晚上就听曲行吗?”
“什么曲?”席冷焰插进话来,一如既往地冷音。
“花醉月,平调。”柳随凤在席冷焰的金眸里看到了希望。
“备琴。”听得席冷焰这么说,李妈即刻招人搬来筝。
“哈哈,好久没有欣赏到冷焰的琴音了!”苏梦凌把蒸笼搁在桌上,坐到一边的软塌上,先看了看正在试音的席冷焰,又看向小心的检视自己衣服的柳随凤,“哈哈,我苏梦凌一介武夫,今晚却能听得雅乐,赏得美舞,真是前世修得的福气啊。”
杏园岂敢妨君去,未有花时且看来。
晚堕兰麝中,休怀粉身念。
陌上行人不留情,愁香空谢深山中。
一语悟无学,南人始珍重。
芳意不可传,丹心徒自渥。
王孙又谁恨,惆怅山下去。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惟有两支残。
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我愿暂借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
少回卿士爱花心,同似吾君忧稼穑。
因桃忽自感,悲吒成狂歌。
留客胜看竹,思人比爱棠。
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欲知别后相思,回看罗衣积泪痕。
南邻北里吹歌时,独倚柴门月中立。
叶满丛深殷似火,不惟烧眼更烧心。
无阶答风雨,愿献兰一筐。
山郎不作同行伴,折得何由寄所思。
芳情乡思知多少,恼得山僧悔出家。
若教移在香闺畔,定与佳人艳态同。
烂熳岂无意,为君占年华。
山榴踯躅少意思,照耀黄藤徒为丛。
岂如此树一来玩,若在京国情何穷。
如传采频咏,远思满潇湘。
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怜尔结根能自保,不随寒暑换贞心。
柳随凤跟着琴音唱着曲,甩着红袖跳着舞,圆月升到了枫树梢,翩翩红叶随风飘零。红枫,橙月,白袄美人;美酒,侍肴,青衫少年。苏梦凌陶醉在这梦境一般的场景中,不能自拔,他想他这一生都会把这一刻永远放在内心最纯净的那块地方。
亥时一到,繁华的扬州城渐渐趋于安静,而苏梦凌早就喝得烂醉,看着婢女把他扶回房间,柳随凤心中甚是担忧。
“三个时辰。”席冷焰来了句常人听不太懂的话。
“三个时辰后就会醒么?”柳随凤见席冷焰点了点头,就放下心来。
“喜欢师兄?”后院里只剩下席,柳二人,李妈带着其他人早早离去。
“咦?我。。我。。”柳随凤听得这话,紧张地四处观望,没见着人,才小心地说了句,“嗯。”
“不说么?”席冷焰背对着柳随凤,金眸虽看向圆月,但在他眼中怕仍是一片黑暗。
“不说什么?”柳随凤可不相信刚才她的回答,席冷焰会没听到。
“你是男子!”席冷焰直击中心,自他第一次遇见柳随凤,便知他是男儿身,所以苏梦凌为他介绍这位红牌时,他才会说是青倌。
“席。。席公子说笑了,我。。凤儿哪里像男子。”柳随凤低着头跺着脚,声音颤抖起来,一抬头就对上席冷焰的眸子,当下觉得自己完全被他看透了。
“何时说?”席冷焰已经知道苏梦凌喜欢柳随凤了,但似乎苏梦凌只当柳随凤是个女子般的喜爱,他可不希望师兄直到新婚夜才知新娘是男人。
“我。。我怕苏大哥知道真相会嫌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柳随凤泪眼婆娑。
“何时?”席冷焰的声音听起来一点感情也没有。
“席公子给我一天的时间可以吗?”
“好。”席冷焰倒也不再逼着柳随凤,既然他有心会说,那自己也不必多事了。
“席公子,可以和我喝酒立誓,让我自己和苏大哥说好么?”柳随凤递给席冷焰一杯酒,她自己则先干为尽。席冷焰倒也不推辞,接过酒,金眸对视柳随凤,喝下便走向楼去。
“席公子,对不起,我。。。 。。。”柳随凤看着席冷焰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落下了颗颗无声的泪水,泪水化开了脸上的胭脂,染成了红色坠到了地上的枫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