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云十三郎优雅地坐在椅子里,姿态很像一尊玉石雕像,脸上的线条朦胧高雅,皮肤白得非常柔和,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在浓而长的睫毛下微微闪光,满含着笑、怨、狠三种不同的摄人的魔力。微翘的下颌高贵无比,鲜润丰满的嘴唇总含着一个怨而不怒的笑容,这使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奇特: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诅咒;似乎很温和,又似乎很冷酷。他有一双欣长漂亮的手,女人看了巴不得亲吻,随便做个动作会叫男人服从。个子高佻,细条身材,尤其他的腰长的和女人一样,凡是工于心计而又狡猾残忍的男人,多半有这种腰身。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火红色丝袍,腰系黑色缎带,腰带上悬着一柄华丽的小弯刀,手里拿了根二尺多长的翡翠烟管,那烟管通体碧绿,玉质温润,上面零星地散布着几颗猩红色的斑点,好看极了。此刻拿在他手里,更是说不出的飘逸。
又是一夜秋雨。
白露刚过,秋风乍起,天是一天比一天凉了。
室内烟气弥漫,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异香。
粉红色的纱幔,粉红色的地毯,粉红色的灯笼……一切都是粉红色的,仿佛情人那迷茫的眼波,温暖而清雅。
李豆豆伏在云十三郎的腿边,温顺得像一只小猫,痴痴地望着从他口中徐徐吐出的一个个白雾似的烟圈,望着它们飘飘忽忽地在空中游荡,脸上现出一付神往的表情。
豆豆平日最讨厌那些总叼着烟斗喷云吐雾的老头子们,更讨厌那股呛鼻的烟味儿,但自从见了云十三郎抽烟后,她的看法完全变了。豆豆从没见过能把抽烟这件事做得如此优雅,又如此潇洒的人,看他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个美妙的烟圈儿,她甚至怀疑那些可爱的“小东西”是否被赋予了生命,因为它们不仅会满屋乱跑,久久不散,甚至还会飞到她的鼻子下面,倏地钻进去,呛得她咳出了眼泪,过后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无比舒服受用。
豆豆觉得,看云十三郎抽烟,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李豆豆人如其名,生得娇小玲珑,俏丽顽皮。尽管已经快过十八岁生日了,但脸上仍有股掩饰不住的又可怜、又可爱的孩子气。她不仅喜欢看云十三郎抽烟,而且喜欢看他眼神里那种懒洋洋的惑人的魅力,但最喜欢看的还是他凝思的样子——睫毛下垂几乎掩没眼球,挺秀的鼻子仿佛含着神秘,每当他想到明澈时,眼皮开幕一般倏地抬起,晶莹的黑眼睛照例这么一耀……可怜的豆豆,她简直为他着迷了。
屋里好静,只听见秋雨沙沙击打着窗子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忽然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原本宁静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
豆豆不满的皱皱鼻子,直起身来,抬眼望去。
云十三郎却依旧动也不动,顾自吐他的烟圈。
屏风后转出一个穿着淡青色纱衣的妇人,她刚刚洗完澡,头发散在肩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儿,四十多岁年纪,却打扮得很妖冶,涂着血红的唇膏,越发衬的她那张嘴唇的丰厚。她生的不美,身材高大,肤色微黑,但浑身上下有股狂热的劲头,那是一种奇特的、粗狂的气质,使她显得与众不同。
这妇人就是云十三郎的夫人,李豆豆的姨妈,“武林第一世家”的女主人——姬雍容。
此刻,她正边往嘴里抛着蚕豆,边扭着身子走到桌前,随手取了只酒泉玉制成的夜光杯,注满了猩红色的葡萄酒,缓缓呷了一口,眼睛却瞟着十三郎,腻声道:“三更天了,你还不睡?又想什么呢?”
云十三郎理也不理。
姬雍容伸出手臂揽住他,两眼痴迷迷地扫着他的脸,低声道:“不早啦,咱们睡吧!”
云十三郎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轻轻推开了她。
姬雍容似乎有些怕他,不情愿地咬了咬牙,眼珠一转,脸上忽又现出献媚讨好的笑容,用疼爱的近乎阿谀的声音道:“也好,我陪着你。”说罢,径自坐在一旁,慢慢呷着酒,但一双眼睛却仍忍不住瞄着他,里面的情焰简直可以烧着豆豆的头发了。
豆豆说不清为什么很不喜欢雍容,尽管她从不敢把这种感情表露出来。此刻,她望着坐在面前的这一对人,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姨父才十九岁,又生得那么美,为什么会娶了姨妈这样的女人?两人不仅年龄相差很远,而且相貌也极不相称……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豆豆有时真想问问十三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又生怕自己的话伤害了他,所以终于没有开口。
姬雍容当然不知道豆豆小脑瓜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云十三郎,脸上一副痴迷的神情,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云十三郎优雅地坐在椅子里,姿态很像一尊玉石雕像,脸上的线条朦胧高雅,皮肤白得非常柔和,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在浓而长的睫毛下微微闪光,满含着笑、怨、狠三种不同的摄人的魔力。微翘的下颌高贵无比,鲜润丰满的嘴唇总含着一个怨而不怒的笑容,这使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奇特: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诅咒;似乎很温和,又似乎很冷酷。他有一双欣长漂亮的手,女人看了巴不得亲吻,随便做个动作会叫男人服从。个子高佻,细条身材,尤其他的腰长的和女人一样,凡是工于心计而又狡猾残忍的男人,多半有这种腰身。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火红色丝袍,腰系黑色缎带,腰带上悬着一柄华丽的小弯刀,手里拿了根二尺多长的翡翠烟管,那烟管通体碧绿,玉质温润,上面零星地散布着几颗猩红色的斑点,好看极了。此刻拿在他手里,更是说不出的飘逸。
姬雍容是十个月前才认识他的,甚至至今也不清楚他的出身来历,但这些都不要紧,只短短的几个月,她已完全疯狂了。她不想问他任何事情,唯一想的就是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于是他们结了婚,但知道的人很少,云十三郎似乎不想把这事传出去,姬雍容当然随他。她虽已四十多岁了,但生命中就已蕴藏的感情之火终于被眼前这个少年点燃时,却比年轻人来的更热烈,雍容已无法自拔了。
可悲的是,这个年轻的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时冷时热,若即若离,有时固然能使这个名动江湖的女人快活得发疯,但更多的时候却使她痛苦得发抖。姬雍容已完全为他所左右,根本没有抗争的能力。
雍容目不转睛地望着云十三郎,有些怀疑他是否是个魔鬼化身的精灵,因为他只是略施手段便令昔日叱诧风云的自己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脚下,同样心甘情愿接受他的爱抚、关怀,也承受他的奚落、嘲笑,还要忍受她的冷落、怪癖……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没有任何人强迫她,云十三郎更不曾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但雍容在内心深处却始终有种惶惶不安的恐惧,她生怕云十三郎这个古怪的少年人有一天会突然离她而去,正如他突然出现一样,神秘、朦胧、却又那样撼人心弦、不可抗拒,使她不由自主地为她发疯!……雍容打了个寒战,竟想得痴了。
烛光摇动,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云十三郎动了动身子,将烟管随意磕了磕,开口道:“我记得你说过豆豆的生日是九月初五,还有半个月了吧?”他的声音清朗悦耳,面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化,甚至两眼还盯着窗外,似乎心里还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姬雍容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笑道:“是啊,亏你还记得。”
云十三郎低头看看睡眼惺忪的豆豆,眉间隐隐掠过一丝怜爱的光,温柔地道:“豆豆,今年是你十八岁生日,从今往后你就是个大姑娘啦。姨父邀请许多武林名人来给你过生日,你喜欢不喜欢?”
豆豆兴奋得涨红了脸,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儿,甜甜的道:“当然喜欢。”顿了顿,她眨眨明亮的大眼睛,忍不住问道:“小姨父,你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一定也很热闹吧?十八岁,多可爱的年纪,从此后我就是个大人了……”
云十三郎闻言一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骇人的光亮,就象暴风雨前划过夜空的闪电!但只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不错,我的确有过一个终身难忘的十八岁生日……”
他仿佛不愿意多说,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心神像是忽然去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
豆豆茫然的望着他,呐呐道:“小姨父,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云十三郎收回目光,伸出手来轻轻抚抚豆豆的头发,柔声道,“别瞎想,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紧闭的窗门。
秋天的风好冷,但此刻最冷的却是他的心!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地方,那个夜晚,那一个正月刚过,春寒料峭、冷峻的月光从屋顶的明瓦里洒下来的夜晚,从没有自他的记忆中抹去……
豆豆望着怔怔出神的云十三郎,眼眶忽然潮湿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十三郎年纪轻轻就象个经过了无数沧桑变故的老人?为什么他从不肯对自己说说心里话?豆豆从心里希望他快乐,她喜欢看见他明媚得有如春光的笑容。但她自己也明白办不到,所以她只是默默的低着头,转身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漫天秋雨中……
雨依旧沙沙地下着,天色已经发白了。
李豆豆独自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树下,头发衣服都已被湿透,,但她倔强地咬咬牙,仍是一动不动。她只觉得心里很空很乱,又有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就在这时,忽见对面屋檐上人影一闪,直向院外纵去。
李豆豆隐隐看见那人影背上背了一个包袱,不禁着实吃了一惊,“哪个这样大胆,敢到这儿来做贼?”念头转得快,身法更快,纵身追了上去。
前面那人轻功着实了得,边跑边回头张望,见追来的是个小姑娘,索性放慢了脚步,只觉身边风声飒然,李豆豆已轻风般挡在自己面前,双手叉腰,娇蛮的叫道:“好大胆的小贼,也不看看你偷的是哪家?!”边说话边上下打量着那人。
那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雪白的劲装,身材很高,单薄瘦弱,衣袂飘飘,当风而立。她歪头看看李豆豆,突然“噗嗤”一笑,用漫不在乎的口气道:“你嘴里放干净些,哪个是小贼?”
李豆豆望着她娇嫩的可以拧出水来的脸蛋儿,气也就消了一半儿,反问道:“你不是小贼?!”
那女孩儿“咯咯”一笑,“不是!我就算是贼,也是个大贼。平常的小贼谁敢偷到你家来?”
李豆豆也被她逗笑了,“罢了,我也不追究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脆生生地道:“南飞衣。”
“原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南豆腐”呀,失敬失敬!”立都都拍手道,“怪道呢,我看你真是人如其名,嫩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南飞衣笑道,“不敢当。你何尝不是人如其名,咱俩谁也别笑话谁吧。”她眼珠一转,神色忽转神秘,压低声音道:“我刚才见你怔怔地站在那儿,到底想什么呢?”
李豆豆轻轻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九月初五是我生日,你也来好么?”
南飞衣注目她许久,仿佛看出了她眼底的那份寂寞,于是点点头道,“当然要来。”
李豆豆高兴地跳上去想搂住她,南飞衣却轻盈地闪开了,含笑道:“后会有期!”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的身影已洒然消失在雨雾中。
李豆豆目送她远去,怅然若有所失。
许久,她才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惊奇地发现南飞衣的包袱正放在自己脚下,她窃窃一笑,俯身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