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楼目不转睛地望着玉秋尘带人急驰而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放开扣住陆一帆脉门的手。
陆一帆揉了揉手腕,怨毒而又微带惧色地盯着他,一步步向后退去。
蝶梦楼不屑地看看他,刚想说什么,忽然腑中一阵剧痛令他疼得弯下腰来,就在这一刹那,在陆一帆得意的狞笑声中,寒光一闪,已有一柄三尺青锋毒蛇般自陆一帆手中刺出,径奔蝶梦楼咽喉。
蝶梦楼身子一闪,踉跄一步,咬牙道,“原来你早......”
陆一帆手中利剑连刺,狂笑道,“不错,你现在才知道么?”
蝶梦楼额上冷汗如雨,眼神渐渐散乱起来。
陆一帆毫不放松,长剑夹风,恨不能一剑将对方钉在墙上。
蝶梦楼这一次却没有再闪避,突然伸出一只左手抓住了他刺过来的剑锋,鲜血立刻从手掌上涌了出来,但他却抓得更死,抬眼望望陆一帆,腊黄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当陆一帆意识到不妙时,蝶梦楼早将手中扣着的两枚细针无声地刺入了他的眼中......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陆一帆的惨叫声,后院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气浪翻滚,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甚至忘了各自的伤痛。接连又是几声巨响,整个"白衣殿"烈焰腾空,倾刻间化为一片人间地狱。
......
这时,刚离开“白衣殿”一里远近的玉和尘,也听到了这巨大的响动,她险些被从马上震了下来,座下的白马也惊慌地竖起了身子。
玉秋尘好容易稳住了跨下坐骑,回头望去,只见“白衣殿”方向火光冲天,她又惊又怒,脱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属下一个个比她更为惊慌,没人回答她的问话。
玉秋尘挥手命令他们停下,自己翻身下马,呆呆地盯着火光出神,心中渐渐后怕起来——若不是刚才蝶梦楼强逼自己出来,此刻自己岂不也......她不敢再想下去,默默闭眼定了定神,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看来,真是天不绝我......”
而恰在此时,舒小白已退无可退了。
此刻,他倚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默默地望了望四下里那散乱的尸体,脸上现出一抹高傲而冷酷的笑容。
他的四周围满了人,人人手里都紧紧握着兵刃,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舒小白没有动,只是衣袂发丝在不停地随风飘摆,皎皎的月色映着他的眼睛,他目光中充满了骄傲的神色和乖戾的杀机。
许久,轩郁风才开口道,“舒公子,你是在等救兵吧?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会来了!”
舒小白神色不动,只轻轻撇了撇嘴角。
玄鹞大声道,“你不信?”他用手指了指城里“白衣殿”方向,“你们‘鬼王牌’的总舵只怕已炸为废墟啦!”
舒小白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的确,“白衣殿”方向的半边天已被火光映红,刹那间,他玉石般冷漠的面容起了微微变化,那件染满血迹的白衣不住在风中猎猎飞舞。他突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说不出的凄厉,还隐隐带了种怨怒忿恨之意。
众人不知是否为他的笑声所摄,竟无人趁机上前抢攻。
笑声突顿,舒小白缓缓转过身来,仿佛痴了似的,面向那被映红的天色木立不动,对身旁这些随时可能扑上来要他性命的敌手似乎全然不见。
许久许久,他才喃喃道,“全毁了!我早知会有这一天,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彻底......”他声音仍是那么冷漠,那么平静,那么骄傲,说完了这句话,他用手中仅剩那把唯一的飞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激飞,雾般的血珠四溅,血雾迷漫了每个人的眼睛,刀光惊飞了每个人的魂魄!一切都静止了,四周所有声响刹那间都消失了。
起风了,有雾涌来,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可是没不人动一动,他们仿佛痴了般立在那里。他们胜利了,对手已死在他们的眼前,但为什么谁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为什么?!
良久良久,玄鹞突然翘起了大拇指,大声道,“好样的,玄某佩服你!”说完这话,扭头扫了众人一眼,转身默默离去。
柳依依一把拉住他,低声问道,“你......你也要走?”玄鹞点点头,这个似乎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硬汉子此刻眉头紧锁,眼神沉郁而凄凉。
柳依依声音哽住了,“到哪儿去?”
玄鹞忽然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头,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豪爽的本色,“你别忘了,我本是个江湖上的浪子,当然还是到江湖上流浪,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他不待柳依依再说什么,已决然转身迈步而去,远远还听见他洪亮的笑声隐隐传来......
玉柔尘手握着几张信纸,一次又一次反复读着——这是云十三郎留给她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样东西。
“玉柔尘:
我还是习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你。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次。人生多么奇妙,你我本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但事到如今,我却对你恨不起来,你呢?
记得初次见你是在一家赌场里,那时的你,美得惊人,也狠毒的惊人。实话说,那时我对你殊无好感。后来,我无意中毁了你的绝美容颜,却也因此改变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此刻回想起来,你好象恨我入骨,却又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帮我。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利用这个机会重新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吧,你与我不同,我自从踏上了这条复仇之路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一生都不能再回头了。
柔尘,世上的事本就是恩怨一场,再怎么算也是枉然,不如让它随风去吧。希望你可以忘记我,忘记你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当它是一场噩梦。
我衷心祝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云十三郎 草草”
不知何时,信纸已被泪水浸湿,直到双眼已被泪水模糊得不能视物,玉柔尘才倚在墙上,一任泪水滚滚而下,口中喃喃道,“你错了,我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你为什么总是不理解我的心?我是宁肯一辈子恨你,也好过永远再也见不到你!”她边说边冲出店门,直奔“白衣殿”方向而去。
但当她赶到那里时,诺大的“白衣殿”已化为一片焦土和瓦砾。
触目这一切,玉柔尘的全身一下子就冰冷冷地木了。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忽明忽暗的火星,她久久地注视着它,仿佛觉得那就是他不屈之魂的眼睛!
半晌,她忽然轻声自语道,“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