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一看见他们手里那明晃晃的利剑,便知道不妙,旁边的周之翠更已开始发起抖来,向她耳语道:“他们全是‘白衣殿’的高级侍卫,不会是来抓咱们的吧?”
豆豆握握她冰凉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自己却也情不自禁手心冒汗,回头看了看云十三郎,见他如老僧入定般坐着,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
不知怎的,豆豆的目光一接触到他那张虽然苍白得全无血色,但却平静安详的脸,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只这眨眼功夫,那四个青年已发现了树上的人,几声怒喝声中,一齐纵身跃上,手中的长剑映着日光,闪出蚀骨寒气,武功竟都是江湖上罕见的高手!
那面有疤痕的青年一个跟头翻了下来,拨开迎面刺来的剑锋,怒骂道:“不讲信用的下流东西,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反倒要斩尽杀绝么?!”
一个红衣青年“嗤”地冷笑了一声,“鬼公子,你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点儿。若不想死,趁早自挖双目,自断双手,自斩其舌,那就成了!”说话间,宝剑攻得更急。
鬼公子原来似乎已受了伤,勉强支撑了一会儿,趁那青年说话之际,折扇抢入,直戳入他的咽喉,顿时血箭直射,喷了他一脸,使他那张本已丑极的脸更加狰狞。
只这一刹那,另外三个青年的长剑已堪堪刺到他的后心!
鬼公子已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剑锋挨到皮肤时的那股令人胆丧魂飞的寒意,他自知必死,不禁仰天狂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一念之差,自毁性命,报应呀!”……
一道青色的人影飞鸿般插入几人之间,只听三个青年同声惊叫着跃开,吃惊地望着从他们剑下把人救走的那个人。
那是个脸色极度苍白的青衣少年,神情冷漠。尽管一身小厮打扮,却掩饰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手抚胸口站在那里,风吹过他的面颊,他的面容清冷如水。
三个青年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咬牙扑了上去。
那少年一个曼妙地转身,冷笑声中,一个青年只觉手腕一麻,宝剑已到了对方手中,接着眉心一阵冰凉,直透入心中,他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子便已慢慢软倒。
那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长剑一带,又随手刺入了另一个青年的双眼。
剩下的那人见势不妙,一个倒纵,便欲闪出树林,陡见青光一闪,那少年手中的长剑已脱手飞出,夹着风声钉入了他的胸口,剑尖又从背上对穿而出,顿时血光四射,飞溅出老远。
只眨眼功夫,林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豆豆目睹了这血淋淋的一幕,心中惊骇欲绝,只觉一阵烦恶欲吐,喃喃道:“他为什么变得这么恨?为什么?!”
周之翠则早已捂住了眼睛,浑身抖作一团。
鬼公子回过神来,一把扶住那摇摇欲倒的青衣少年,惶声问道:“怎么会是你?天哪,怎会是你?!”
云十三郎疗伤之际妄动真力,此刻浑身都似已虚脱,却只温和地笑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还好碰见我,否则你的命岂不没了?!”
鬼公子几乎无地自容,他已感觉到云十三郎将全身的力气都倚在自己的身上,忙用力扶住他,张了张口,呐呐道:“我……我……”却再也说不下去。
云十三郎疲惫地喘息着,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他,那目光幽幽的,不是怨怒,不是愤恨,也不是责备,只是略带些淡淡的凄凉。但这岂不比打他耳光更令鬼公子难以忍受?他的脸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欲言又止,却回避开他的目光。
云十三郎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无论如何,咱们都还曾经是朋友,要我眼看着你被人杀死,我办不到……”
鬼公子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大叫道:“你不该救我的,我不配!是我出卖了你,是我!”随着话音,他的眼泪已流了出来,一颗颗滴落在云十三郎的衣衫上。
云十三郎微微摇头,“你不必说了,我已猜出来了。”
鬼公子一呆,头深埋到了胸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云十三郎移开目光,喃喃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定的吧!”他不待鬼公子再开口,已喘息道:“把我扶到树下坐好,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鬼公子把他扶过去坐好,这才发觉云十三郎脸色灰败,双目无神,竟已似奄奄待毙之人,他骇了一跳,惊叫道:“不好!”
豆豆和周之翠闻声赶了过来,一看他的神色,不由心里都是一沉。
云十三郎闭目养了会儿神,才睁开眼来,吃力地拉住豆豆的手,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姨妈,以后你要经常替我在她坟上多烧些纸……”他挣扎了一下,坐直身子,直盯着鬼公子,喘息道:“我的老家在大青山上,请你务必把我送回去,同一个叫柳寒烟的女孩子葬在一起……”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全吓呆了。
云十三郎看看他们,声音微不可闻:“疗伤之际,妄用真力,血气逆转,已然无救。你们不必再去求医,让我安安静静地去吧,我真的好累……”他咬牙吸了口长气,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没有笑容,也没有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