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便吓倒“秦山二鬼”的人,居然是个极英俊的汉子,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就只那双眼睛,竟亮得好像两颗大星星一样!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望着仍在哆嗦的花氏兄弟,突然大笑道:“怎么,刚才调戏人家姑娘的劲头哪里去了?他奶奶的,两个孬种!”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爱极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逼人的魅力。
豆豆惊讶地望着他,暗忖:“世上竟有这样豪爽的汉子,简直像个大孩子!”
那大汉脸上洋溢着略带邪气的笑容,扭过头来向车中的云十三郎拱手道:“这位姑娘,受惊了吧?”
云十三郎满面通红,心里虽恼,却又不便向他发作,只好淡淡应了一声,“还好。”他的声音很轻很冷,并没有象那汉子原先想象中的娇柔和惊惧,他微感惊讶,抬起头来放肆地打量着云十三郎。可怜,只刹那间,他的眼里像是闪出了一道火焰,竟看得入了神。
云十三郎又羞又怒,别过脸去,冷冷吩咐道:“豆豆,挂上车帘!”
豆豆低声一笑,款款上前挂上了车帘,又用戏虐的目光望望那汉子,暗忖:“天哪,这可怜的大孩子,竟为小姨父着迷了!”
那汉子这才似乎清醒过来,顿时面红耳赤,自责道:“这怎么说?你这个样子,又比花氏兄弟强了多少?!”想是这样想,心底深处却极盼望再看一看那车中姑娘的脸。
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既然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只管吩咐下来如何处置?”
静了片刻,云十三郎的声音缓缓从车帘后飘出来,带了股说不出的冷漠和厌倦,“请这位大哥让他们走吧,我们不愿多结仇家!”
那汉子回头瞪了花氏兄弟一眼,大声道:“听到没有?便宜了你们,快给老子滚开,可别再叫我撞见你们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愣着干什么,快滚你娘的臭鸭蛋!”
花氏兄弟如蒙大赦,转身向外疾奔,转眼便逃得不见踪影……
殿中静了一会儿,鬼公子才上前与那汉子见了礼,感激道:“适才多蒙阁下援手。如果我猜得不错,兄台该是江湖上有名的‘铁蝴蝶’玄鹞玄兄吧?”
那大汉豪爽地大笑起来,给他来个默认。
鬼公子转了转眼珠,微笑道:“这一路不大太平,请问玄兄能否帮忙将我等一行送到杭州城中?”
玄鹞眼睛一亮,有意无意地瞟瞟低垂的车帘,一口答应下来。
直到晚上,雨还没有停的意思,众人只好准备在破庙里过夜。
玄鹞抽空出去了一会儿,不久便夹着柴禾奔了回来,左手还提了一只不知从哪里捉来的肥鸡。
众人又惊又喜,忙帮着燃起柴禾,大殿中顿时充满了温暖之意。
玄鹞熟练地给鸡褪了毛,串在一根竹棍上烤了起来,火光闪闪,映着他那张充满生气的脸,他的眼里跳动着快活的光芒,口中轻轻哼着一只不知什么曲子,显得好不逍遥,好不开心!
殿中的几人也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脸上都现出了笑容。
外面风雨虽大,殿中却温暖如春。
不一会儿,烤鸡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大殿。
玄鹞笑嘻嘻地招呼道:“喂,大家都来尝尝老……”他似乎想说“老子的手艺”,但瞟了瞟低垂的车帘,赶紧住了口。
豆豆可不管那么多,跳过来看了看,只见肥鸡被烤得焦黄鲜嫩,表皮泛起一层闪亮的油光,她吸了吸鼻子,迫不及待地撕下一条大腿,奔到车前,欢叫道:“小……小姐,快来尝尝呀,可香着呢!”
云十三郎在帘后淡淡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豆豆一怔,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看玄鹞,见他默默盯着车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一张生气勃勃的脸也没了刚才快活的神采,似乎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豆豆心里一软,央告道:“小姐,你好歹也吃两口吧。”
云十三郎干脆给她个不应声。
玄鹞长吸了一口气,从腰带上解下一只红色的大葫芦,拔开塞子,一口气喝了一半,脸上挂着小孩儿要哭似的表情。
众人都默然,鬼公子几次欲言又止,当真哭笑不得。
好一会儿,玄鹞脸上的神色渐渐开朗起来,用一根竹棍敲着大葫芦放声唱了起来,“天地如逆旅,人生如过客;生又有何欢,死又有何惧?!”他的嗓子与老鸦相比简直难分高下,但那一股豪迈洒脱之气却令人心折,众人一时全听出了神儿。
车帘不知何时已被挑开一角,云十三郎定定地望着火堆旁那挺脱高大的身影,目光中隐隐显出几分敬慕之色。
终于,云十三郎挑帘走下车来,从豆豆手中拿过那只鸡腿,默默地吃起来。
豆豆故意逗他道:“小姐,味道如何?”
云十三郎笑着看她一眼,“比你的手艺强多了!”
玄鹞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动手撕下另一条鸡腿给了薛弱香,把鸡翅膀给了豆豆和鬼公子,独把丰厚的鸡胸脯递给了云十三郎,自己兴致勃勃地啃着鸡脖子和鸡爪,吃得兴高采烈,好像一生中再没尝过这样香的东西。
云十三郎有些不好意思,欲待不吃,又恐伤了他的心,只好把鸡胸脯撕成两片,递还给玄鹞,低声道:“我吃不了那么多。”说着话,已坐在火堆旁,随手拿起他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两口。
玄鹞两只眼睛差点儿掉在大腿上,呆呆地盯着他,好像突然看见了一只飞上天的小鸡!
云十三郎被看得有些恼火,只好避开他的目光,望着跳跃不定的火焰出神儿。
玄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只觉对方的眸子里有种忧郁的魅力,紧紧吸引住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