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疑惑地猜测着,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几乎可以肯定发生了一件大事,但那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每个人的神情都那么古怪诡异?……回到自己的小屋后,望着桌上闪烁不定的烛光,她陷入了沉思中。
窗外不知何时起风了,吹得木叶沙沙作响,仿佛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叮咛,恍惚间,那些自己也以为已经遗忘了的往事如流光碎影般一幕幕自她眼前掠过,快乐的、伤感的、心疼的、无奈的……压得她的心都郁郁地疼起来,而那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感觉却仍挥之不去!
豆豆终于坐不住了,随手披了件衣服,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
秋夜凉如水,月光静静地照着远处的亭台楼榭,偌大的庭院中看不到一点人迹,令人恍如置身于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之中。
豆豆信步走着,不觉间竟来到一处大湖边。
湖边的月色更好,白日里蒸发的水汽轻轻笼罩着湖面,迷迷蒙蒙,宛如仙境。远远的湖中心有一处水榭,飞檐画栋,隐隐透出灯光,在清幽的夜色中望来,竟有如九天上的宫阙。
豆豆情不自禁停住脚步,立在一株大柳树下,呆呆地望着水榭出神儿。
正发呆间,忽听从迷蒙的水雾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呜咽的洞箫,绕树裹草,冉冉不绝,似将长天阔地俱带入了幽幽冥想……豆豆听得呆了!
一时间,她已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一颗心宛如被那萧声抓起,再也不由自己做主,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之中,随着乐音温柔地牵动着,不知不觉间,眼前的景象竟似漂浮在水面上,良久良久,她才震惊地意识到——自己哭了!她想伸手拭泪,但那幽幽的萧声竟仿佛是种魔咒,将她的全身牢牢地钉在地上,丝毫无法动弹!……
萧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落叶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四周静得出奇,天地间仿佛也充满了寂寞……
微风徐来,湖面的水雾渐渐散去,月光轻灵地笼罩着一切,远远的水榭中突然传来几声压抑着的轻咳,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缓缓道:“这曲‘意难忘’我有好久没吹过啦,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生涩了?……”
静了片刻,才听一个声音淡淡答道:“不……很好……”这人的中气显然有些不足,声音随风传来,有些断续,却更显得清语如玉,带了种淡淡的仙气。
这声音一经入耳,豆豆突然震动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隐隐听得那声音接着道:“这曲子既然叫做‘意难忘’,想来便是令人回忆起一些不能轻易忘怀的往事……可为什么我心里只觉伤感难受,却空落落地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另一人仿佛迟疑了一下,才柔声劝慰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身体原本虚弱,前阵子又得了一场大病。多亏冷焰先生医术高明,全力救回了你的一条小命……只是命虽保住了,不知怎的,你却好像对以前的事情都不复记忆……”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声音中多了几分怜惜,“其实,真正能够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原先的性子太过要强好胜,年纪轻轻,心思却重!这次有机会活下来,不妨就当是一切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
“不错。你虽未明言,我也看出你是厌倦了从前那些勾心斗角、在江湖中打滚的日子,干脆远远避开,学些琴棋书画,陶冶陶冶性情……只要我能够帮你的,你只管开口就是。”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世上的事,要让我办不到的怕还真的不多……”语气虽轻漫,骨子里却透出种无法形容的骄傲!
有倾,那中气不足的声音又再响起,原本淡淡的语气中仿佛已多了一丝感动,“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就算你我曾经结义金兰,但即便是亲如手足,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吧……”
“我曾说过,你很像少年时的我,都是那么倔强骄傲,永不服输。只是置身于风波险恶的江湖中,许多人和事是由不了自己的,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就是死!……我已经陷得太深太久,再难自拔。如果你能借这机会抽身出来,过一段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也算是替我实现了一部分过去的梦想吧……”他说这些话的口气很淡,声音很冷,娓娓道来,却仿佛藏着某种打动人心的东西。
……
“那你呢?……你的身体这么差,为什么不请冷先生好好替你调理调理?”
清淡的声音中似乎含了种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道:“我的病自己知道。俗话说得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你也不必为我担心……”
…………
豆豆一动不动地站在岸边,浑身已被水雾湿透,却浑然不觉,仿佛自听到那声音的一刻起,她便被人施了魔法,化身为一块石头!
水榭中的语声远远飘来,断断续续,疑真疑幻,但听在她耳内却犹如雷电轰鸣,一个声音在心中反复响着:“是他?难道真的是他?!……还是自己听错了?可如果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直到此刻还未醒来?……”
一时间,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正自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之际,陡觉身后有些异样,刚想回头,背上一麻,一声惊呼到了嘴边却发不出来,同时身子已被人挟起,腾云驾雾般向后退去,眨眼间便已远离了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