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大约三天的行程,他们终于到达了三秋夫人的“万枫山庄”。
山庄座落在一面高坡上,万株枫树叶已落尽,在雪色中看来却别有一种风致。
马车不能上山,宫子玉等人就改为坐轿。轿子抬得又平又稳,飞快地抵达了山庄的大门口。
远远望去,十几个红衫丽人已站在门口等候。近前一看,却发现这些女子虽然衣饰华丽,姿色却都很平庸。
黎碎花硬着头皮过去同她们说话,那些女人围住他叽叽喳喳地谈笑,不时伸手动脚,反把黎碎花窘得躲闪不迭。见此情景,云十三郎大吃一惊,索性坐在轿子里不出来了。
好容易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走来,恭恭敬敬地将宫子玉让进厅里,低声道:“请表少爷稍候片刻,夫人刚在梳妆,马上就到。”
她的话音未落,巨大的雕漆屏风后已传来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唉哟,表弟一向事忙,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随着话音,先转出来几个眉清目秀、涂脂抹粉的男子,接着三秋夫人便出现了。
她胖得就像一个球,一滚就滚了出来!
看到她,除了宫子玉,其余的人的眉毛都好像提高了两寸,眼睛也放大了一倍。
云十三郎从未见过胖得如此可怕的女人,想起她的芳名——秋玲珑,便再也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胖女人的眼睛立刻转向了他,滴溜溜地在他脸上扫了一遍,云十三郎的脸就象是被人打了一拳,蓦地发起烧来!
秋玲珑乜斜着云十三郎,口中却向宫子玉道:“一路上辛苦啦,我已叫人准备好了客房。”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孩子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宫子玉沉下脸来,淡淡道:“不许打他的主意。”
秋玲珑微微一笑,若不在意,又把目光转向黎碎花,黎碎花立刻低下了头。
秋玲珑上前拉住他的手,腻声道:“这不是小黎吗?呆会儿我请你喝酒!”
黎碎花顿觉浑身的肉都麻了,想吐又吐不出,想走又走不掉,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
秋玲珑回头看看跟着自己的那几个漂亮男人,叹了口气,皱眉道:“子玉,见了你的这些个手下,我的人就都成了泥猪赖狗了!”她突然抬起脚来,将那几个还在陪着笑的男人一脚一个地踢了出去,咬牙道:“要你们没用,不如拿去喂狗!”话音未落,厅外当真窜出几条大狼狗,将那几个在半空中就已断了气的男人拖了下去。
大厅中人人变色。
宫子玉冷冷一笑,淡淡道:“你这毛病怎么还没改?”
秋玲珑瞟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笑了,“别提这些扫兴的事啦。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快随我来吧。”
吃中饭的时候,云十三郎简直片刻不得安宁。
秋玲珑坐在他旁边,一直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嘴里问这问那,一口一个“小兄弟”,叫得他头皮发紧。
最后,秋玲珑竟拉住了他的手不放,媚笑着问道:“小兄弟成家了没有?要不要姐姐帮你物色物色?”……
云十三郎通常很有教养,很少说粗话,就算叫人“滚”的时候,也会说个“请”字。但不管什么人,总有风度欠佳的时候,他无疑就到了这种时候!
云十三郎索性紧紧闭上嘴,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山门。
还是宫子玉出面替他解了围。他轻轻推了推秋玲珑,微笑道:“我这兄弟面嫩,没见过你这阵势,别吓坏了他。”
秋玲珑似乎独对宫子玉有几分忌惮,闻言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云十三郎顿时便溜得影儿也瞧不见了。
宽大的客房中,云十三郎低声埋怨着,“访什么友不好,干吗非到这里来?”
宫子玉反问:“怎么,不喜欢这儿?”
云十三郎瞪着他,咬牙道:“你的那位‘三秋夫人’,简直就像是个‘至尊宝’!”
“‘至尊宝’?……什么意思?”
“只要是男人,她就通吃!”
宫子玉终于笑了,“你别小看了她。江湖上传说凡是她用过的东西都有毒,虽然有些夸张,但她的确是个用毒的行家。
云十三郎恍然道:“莫非你有要用到她的地方?”
宫子玉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鼓打一更。
密室中,宫子玉正与秋玲珑低声交谈着。
秋玲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张数目极大的银票看了看,低声笑道:“放心,你要的东西我半个月内就能配好,保险误不了事。”
宫子玉微微点头,有些疲倦地道:“如此最好。”
秋玲珑眼珠一转,叉开话题,“这次你身边的那个少年我怎么从未见过?看起来没有武功,却又很聪明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宫子玉皱了皱眉,冷冷道:“我说过,他的事你少操心。”说罢,径自起身开门出去了。
秋玲珑悻悻地“哼”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宫子玉回到客房,便见冷焰满脸愁苦地站在桌旁,身上的斗篷还没解下来,显然是一路风尘急急赶来的。
一见他进来,冷焰立刻抬起头,惶声道:“老祖宗,小帅的情形不好啦!”
宫子玉一惊,怔了片刻,才问道:“不是请先生一直替他看病吗?凭先生的手段,难道……”他语气中的不满冷焰当然听得出来,不由苦笑一下,搓着手道:“他本来只是气郁于中,又不将养,受了风寒,连着好几天高烧。老祖宗,你是知道的,练武之人不病则已,一病就不得了!我去的时候,他已病入内腑,但并非无救。只是……”
宫子玉冷冷道:“只是什么?”
“只是他本人已无生志,一意求死,既不合作,又不肯好好吃药。我虽有手段,却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了!”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沙哑着嗓音道:“现在赶回去,只怕还来得及见上一面!”
宫子玉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下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焰有些着急,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毕竟兄弟一场……”
宫子玉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突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急咳,良久才平复了下来,低声吩咐道:“先生快去命人备马,叫上秋尘,咱们连夜回杭。”
冷焰惊喜过望,答应一声,冲出门去。
宫子玉招来黎碎花,叮嘱道,“我们先走,你带着其余的人明早再启程回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路上小心些儿!”
黎碎花点点头,“老祖宗放心。”他抬起头看着宫子玉,欲言又止,终于低声恳求道:“小帅那里……您千万担待着他些!”
一阵沉默。
就在他以为宫子玉不会有所表示的时候,却听他轻轻说了句,“我知道。”随着话音,他的人已经出门而去,接着,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由近而远,渐渐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