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等人此刻就住在离“万枫山庄”不太远的一家小客栈里。
柳依依是今天上午被送到轩郁风手下的一个分舵里的,然后又辗转送到了这里。
此刻,薛弱香正在为她把脉,而她一直昏迷不醒。
豆豆守在床边,望着柳依依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担心地问道:“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醒?”
薛弱香指指她露在袖外的那只已经发黑发紫的右手,没有开口。那只手本应是纤细秀美的,此时的形状却令人不忍目睹。
豆豆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中毒了?”
薛弱香半晌才叹道:“不是中毒。”
一旁的南飞衣插嘴道:“那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
薛弱香神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喃喃道:“只一鞭,就已将手腕处的骨头全部击碎。这里发黑,是因为血肉已全部坏死……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医人无数,还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劲力!”
豆豆和南飞衣对望一眼,情不自禁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
这时,玄鹞推门进来,俯身看看柳依依的伤处,咬牙道:“一定是宫子玉出的手,我见过他的鞭法!”说着话,他的脸上也不禁现出惊惧之色,仿佛又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夜。
薛弱香低声道:“你们出去吧,我先把她救醒再说。”
几人默默退出门来,焦急地等待着。
半晌,薛弱香打开了门,有些疲惫地道:“进来吧,她醒过来了。”
柳依依背倚枕头,半坐在床上,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脸上毫无表情。
豆豆心里一酸,轻声叫道:“柳姐姐……”
柳依依闻声抬起头来,凄然一笑,“真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南飞衣眼圈一红,忍不住责备道:“为什么背着我们去冒险?……明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的!”
柳依依歉然地笑笑,低下头来,喃喃道:“我也明白……只是管不住自己!”静了片刻,接着道:“我终于还是看见他了!他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豆豆苦笑,“他还认得出你吗?”
柳依依缓缓摇头,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他真的已经不认得我了!……不过幸好如此,否则宫子玉也不会放过他的……”
屋里静了好久,薛弱香才长叹一声,“傻丫头,这次你付出的代价可太大了。你只有砍掉这只右手才能救命,否则一直坏死下去,这条右臂只怕也保不住了!”
柳依依沉默——一个象她这样爱美的女孩子,没有了手,又怎么能活下去?
良久,柳依依才咬牙道:“动手吧。我这样的人,没有手,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命;但他却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救他出来……”话虽说得痛快,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豆豆望着她苍白的脸上那种九死不悔的绝然之色,心里突然一痛,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帅伤情那双忧郁的、令她神动魂摇的眼睛,一刹那,她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地恐惧之感,她真的很害怕,怕自己今后再也看不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如果他已经死了,而自己还一无所觉地活着……甚至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那她该怎么办呢?她不敢往下想,只要一念至此,她就会呼吸不畅,浑身冰凉……
冬日的狂风猛烈地叩打着门窗,听来就象是死神的敲门声。
“白衣殿”的后院,一座孤伶伶的小铁屋中,帅伤情正自昏睡着。
他的脸色惨白,双眼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但小屋中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是在盼望着谁,呼唤着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狂风突然卷开了铁门,一个人影夹带着寒气疾步闯了进来。
他冲到帅伤情的床边,猛地停住脚步,默默地盯着床上那个还在昏睡的人,看了许久,忽然俯下身子,急促地咳了起来。
这熟悉的咳嗽声将帅伤情从昏睡的状态中惊醒,他用力睁开无神的眼睛,吃力地望着眼前那张飘浮不定的面孔,目光渐渐由散而聚,由聚而凝,由凝视转为惊喜,终于喃喃道:“子玉?!”
宫子玉缓缓直起身来,依旧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神色虽还是冷冷的,眼光中却似乎流露出几分气恼和怜惜。
帅伤情无法与他对视,转头回避开他的目光。
小屋中一时静得令人窒息。
宫子玉终于开口了,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为什么?”
帅伤情将目光投向窗外,沉默着一言不发。
宫子玉冷冷地盯着他,毫不放松地追问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因为恨我?!”
帅伤情面色更加苍白,转过脸来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脆弱的、受伤的神情,却倔强地咬住嘴唇,半晌才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道:“我只是……很伤心!”
没有任何一句话比这更能打动宫子玉的铁石心肠了!
他眼里的坚冰慢慢融化,怔怔地望了帅伤情许久,突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么多年了,你这太重感情的毛病还是改不了……看来只怕一辈子也改不了啦!”
帅伤情一呆,未及回答,宫子玉已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顿时,一股柔和而温暖的真气顺着他冰冷的手臂流过全身经脉,真气虽柔和,却强大充沛得不可抗拒!——霎时间,他的全身犹如在寒冬里浸入滚热的温泉水中,顿时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帅伤情大惊失色,边挣扎边叫道:“子玉,不要!……你的身体那么差,又刚刚赶回来……”
宫子玉看他一眼,冷冷喝道:“闭嘴。”口中说着话,真气在他身体内缓缓推动,转眼便运行了一周天。
待他长出一口气放开手后,帅伤情只觉通体温暖舒畅,自病后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他支撑着坐起身来,望着宫子玉益发青白得仿佛已经透明的脸色,又是难过又是惭愧,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突然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去,喃喃道:“对不起……”
宫子玉缓缓退后一步,闭目调息片刻,才睁开眼睛看着他,淡淡道:“你一向自负刚强,怎么倒做起这小儿女情态来了?”随即放缓语气,有些疲倦地低声道:“答应我一件事,”
帅伤情精神一振,咬牙道:“你说!”
宫子玉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笑,低声道:“尽快好起来。”语气听起来不象是请求,倒像是命令。
帅伤情心里一热,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