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帆进得书房,躬身施礼后,便垂首侍立在一旁。
宫子玉向他打量片刻,淡淡问道:“情形如何?”
陆一帆瞟了冷焰一眼,开口答道:“一切皆如老祖宗所料,”迟疑了一下,才从怀中取出一张淡青色的信笺,恭恭敬敬地展开来,放在桌案上,低声道:“这是属下在那李豆豆身上搜到的,老祖宗请过目……”
宫子玉目光迅速自那信笺上扫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旁的冷焰见他面色不愉,心里暗暗一紧,刚想出声劝他,宫子玉已开口缓缓吩咐道:“来人,去把帅伤情召来。”……
帅伤情快步向水榭走去,心中忍不住猜测着宫子玉叫他来的原因。
此时已是初春,明媚的阳光淡淡地照着他,使他浑身都产生了一种轻松惬意的快感,一想起此刻豆豆也许也正在这美好的阳光下行走,他的嘴角便不禁流露出一丝由衷的欢笑。
来至书房外,童儿一声不响地替他挑起门帘,帅伤情朝他点点头,一步跨进屋中。
屋中有三个人,却安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
宫子玉坐在桌案前,冷焰侍立在他身侧,陆一帆低头立在下首,见他进来了,竟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帅伤情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还没待他回过神来,宫子玉已开口了,“小帅,这次辛苦你了。”他语气平淡,眼睛看也没看帅伤情一眼,依旧望着窗外的一波碧水,脸上的神情竟仿佛有种淡淡的忧郁。
帅伤情微微一怔,躬身道:“那也没什么……”
宫子玉似乎微笑了一下,缓缓道:“我倒有心赏你,不知你想要些什么?”
帅伤情看了看他的神色,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想请您答应放那李姑娘一条生路……她不过是个还不怎么懂事的孩子。何况现今的形势下,她也不可能再生出什么事来……”
宫子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之后呢?”
帅伤情被他问得怔住,喃喃道:“之后?……”
宫子玉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放缓语气,几乎有些轻柔地问道:“之后,你是不是就要来求我答应你们俩的事了?……如果我还不答应,你是不是就打算着破门而出,与她一起去过那双宿双栖的日子呢?”
帅伤情默默与他对视片刻,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才不会激怒他,半晌终于还是点点头,低声而坚决地道:“是!”
宫子玉也在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表情不变,声调却已冷了下来,轻声自语道:“原来如此。”
一旁的陆一帆忍不住插嘴道:“就算老祖宗答应了你,你现在又到哪里去寻找李姑娘呢?”
帅伤情冷冷撇他一眼,微笑道:“这个不劳你操心,无论天涯海角,我终会找到她的!”
陆一帆“嘿嘿”一笑,“那倒大可不必,你若想见她,立刻就能见到。”
帅伤情大吃一惊,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冷焰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帅,李豆豆已被陆侯爷带回来了。”
帅伤情如遭雷击,霎时间心中充满了绝望愤怒之情,瞪着陆一帆,眼里几欲喷出火来,切齿道:“又是你!姓陆的,这次我决不会原谅你!”话音未落,突然纵身而上,挥掌击向陆一帆。
这一突变倒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陆一帆大惊失色,匆忙间身子一侧,意欲格挡,手掌尚在半空,左颊忽然吃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他惊骇之际,肩头已被帅伤情扣住,立时半身酸麻,动弹不得,不由自主嘶声叫道:“你要干吗?!”
帅伤情恨恨地道:“我要你死!”说话间,手上用力,陆一帆只觉肩骨欲裂,情不自禁痛哼了一声。
这时,宫子玉突然低低地喝了声,“住手。”
帅伤情闻言身子一抖,却未依言放手,只是咬牙道:“子玉,我先杀了他,再任你处置!”
宫子玉目光已转冷厉,沉声道:“够了,你太放肆了!”
帅伤情不答,只听一声刺耳的骨头碎裂声响起,陆一帆惨叫一声,已然疼得昏死过去!
屋中霎时一片死寂。
半晌,宫子玉突然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急咳,这阵突如其来的咳嗽令他挺拔的身形也微见弯曲,苍白的脸上闪过一层病态的红晕,他用手扶着桌案,良久才喘息着道:“帅伤情,你果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帅伤情鄙夷地瞟了昏死过去的陆一帆一眼,坦然跪倒,却仍是一言不发。
冷焰在旁慌了神,一边帮宫子玉捶背,一边向帅伤情使眼色,口中不住地道:“请老祖宗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宫子玉仿佛没听见冷焰的话,只注目帅伤情,寒声道:“你私自放走李豆豆,将功折罪,我本不打算处罚你。但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违命重伤帮中首领,却已犯了死罪,连我也无法庇护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帅伤情沉默着摇了摇头。
宫子玉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冷冷道:“那好,念在咱们过去的情分上,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料理后事,明天这个时候再回来见我……你去吧。”
帅伤情站起身来,静了片刻,低声道:“让我见见她吧。”
宫子玉淡淡道:“可以,找柔尘带你去。”又转向冷焰道:“你把一帆带到后面去医治吧,我这儿不用你来照顾。”
冷焰见他脾气不好,应了一声,抱起陆一帆去了。
宫子玉目送他走出房间,慢慢闭上双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倦之色,半晌才低声道:“还不走?……你当一天的时间很长吗?”
帅伤情望着他疲倦而憔悴的容颜,痛苦地咬紧嘴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而去。
艳丽的夕阳透窗而入,映在宫子玉的脸上,却不能为那张苍白的脸增添一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