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紫琰是一个普通的大学二年级学生,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大概不到1%。她在学校也很不起眼,成绩中等,不喜言语。她相貌普通,半长不短的披肩发,刘海盖住了眉毛,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子也是中等,不胖不瘦,唯一有点特色的是她皮肤白皙,夏天怎么晒都晒不黑。不过以她保守的穿着,这唯一的一点特色不提也罢。
她唯一的朋友是睡她上铺的同班同学刘思绮。刘思绮是个话篓子,看到什么都有一翻说法,同寝室的姐妹们一开始觉得她很热情便跟着搭腔,渐渐的开始烦她话太多,都不太爱搭理她了,只有姜紫琰,每次都默默的在一边听着,也不插嘴,该笑的时候捧场的笑一笑,该恼的时候也象征性的皱皱眉头。长此以往,刘思绮把姜紫琰当作了她最铁的姐们儿,无论是教室,食堂,还是水房都拉着她一块儿去,姜紫琰也不拒绝,一切让刘思绮主导,很少发表意见。
平心而论,刘思绮对姜紫琰也很不错了,不说有难同当,至少做到了有福同享,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都少不了拉着姜紫琰一块儿享受。这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两张当红偶像歌星韩志轩的演唱会的票,非要拉着姜紫琰一块儿去看。
姜紫琰对这个歌星没什么印象,只是记得有两首歌还是挺不错的。她看着刘思绮像小鹿一样的黑黑的眼睛充满期盼的望着她,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爱,知道她很迷这个偶像,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却还是不置可否的拿过那两张票,随口问道:“是这个周六晚上?”
一接触到票,一股颤栗的感觉如电流般通过全身。恐惧!熟悉的恐惧让她瞬间僵住了,紧接着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她疲倦的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定慌乱的心,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睁开眼时,刘思绮正担心的望着她。
“紫琰,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麻木的看着刘思绮一开一合的嘴,半响才一下反应过来:“哦,我没事。……思绮,这个演唱会不要去了。”
“你真的没事?没事就好,要不要去医院?我可以陪你——啊?你说你不去?我刚好有两张票啊,不去多可惜,你不也说他的那首《当风吹过耳边》很好听吗?这次他肯定会唱的。我不找你找谁呀?我们这么铁……”
姜紫琰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对,我不想去。而且你也不要去了。”
“为什么?”刘思绮惊讶的说不出话了,因为姜紫琰通常都不会拒绝她,如果有什么提议就算她不想去也不会阻止她呀?况且她是知道自己有多迷这个偶像,之前曾提过还要陪她去听演唱会的,现在好不容易弄到了票……
看着刘思绮惊讶的脸,姜紫琰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跟她解释?说自己有不好的预感?这是理由吗?虽然以自己二十年来的经历可以肯定这次演唱会绝对会出事,但是别人信吗?
“为什么你不去还不让我去?你要实在不想去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哈这次的演唱会已经很久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的。”刘思绮见紫琰没有回答,喃喃的自顾自说道。
“思绮,听我的吧,不要去了。”姜紫琰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给个理由先!”
“我……我有不好的预感。”姜紫琰轻轻的说。
“哦,原来是这样,没事的,你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不用担心。”刘思绮笑了出来,一点都不在意。
“可是,我的预感很灵的。”姜紫琰仍不放弃。
“那你这次肯定会不准。不过是预感嘛。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我是肯定要去的。你别劝我了。”说着刘思绮爬上了上铺,捧着那两张票开始对墙上的偶像肖像花痴般的嘿嘿傻笑。
姜紫琰无可奈何的翻开课本,心思却无法平静。
刚刚的感觉绝对没有错,她可以拿命打赌演唱会会出事。为什么会这么笃定?这就是姜紫琰从小到大想竭力摆脱的“特质”。自小她就对危险特别敏感,而她的预感从来没有出过错。4岁的时候,她随妈妈去商场买东西,当她们要跨进电梯时,紫琰毫无预警的开始大哭起来,死活不愿意进电梯,妈妈无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关上,抱着已经不再哭了的女儿走楼梯。谁知刚下到一楼便听说刚刚电梯的缆绳断了,从5楼直接掉了下来。妈妈在惊吓之余抱着小紫琰不住的夸她是福星。6岁时,伯父一家来看他们,走的时候他们去机场送行,紫琰拉着伯父哭着不让他们走,她的父母以为是小孩子闹情绪,舍不得疼她的伯父走,只是安抚她。伯父还是走了,结果飞机出了事,没有一个幸存者。懂事以后紫琰明白了自己的特质,这种特异的能力成功的帮她避免了一些灾祸,有时她也能预感到周围的人的事情,但是没有任何人听她的。久而久之当预感一次次灵验,见惯了生死后她开始痛恨自己的能力,痛恨那种明明知道危险来临却无法让所有人避开的感觉。于是她渐渐的不爱说话了,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异数,总是飘荡在红尘之外,麻木的看着人们在眼前来来往往,她已经学会了无动于衷的看着一对情侣甜甜蜜蜜的与自己擦肩而过,转眼间撞上了一辆飞驰而过的卡车。她学会了摈弃情感,不动声色,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成为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这样即使偶尔会有恐惧但至少不会感到心痛。
她刻意考了离家远的学校,刻意让自己平凡不起眼,刻意不主动与任何人交谈,但是刘思绮还是走进了她的生活中,固执的在她一片空白的画板上画上一笔一笔绚烂的颜色。
“唉,”她不能扔下她不管,“我周六陪你去吧。”她静静的开口。
不出意外的,头顶上方倾过来一个大熊式的拥抱,耳边响起了刘思绮开心的叫声:“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个人,要不怎么说咱俩是铁杆姐们儿呢?等到了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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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愿不愿意,周六还是到了。
姜紫琰惴惴不安的和刘思绮一起来到了歌星韩志轩开演唱会的体育馆。
韩志轩不愧是当今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明星,整个体育场人山人海,到处是歌迷的尖叫声,满眼都是歌迷不断挥动的五彩的荧光棒,还有写着“韩志轩,我爱你”的大大的牌子。刘思绮激动的在座位上又唱又跳,眼里全是对自己喜爱的歌星的迷恋。姜紫琰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一面感受着现场如火如荼的气氛,一面思考着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何时降临。
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中间的舞台上慢慢的传来了韩志轩清灵压抑的歌声,是那首姜紫琰喜欢的《当风吹过耳边》:
那夜我在荒原上呼唤
虔诚乞求上天的眷恋
身体已经渐渐的麻木
不屈是我唯一的信念
冰凉的雨水浸入肌肤
深秋的寒意渗进骨髓
但我的心脏还在跳动
全身的血液喷薄如浆
当风一次次吹过耳边
我听见了恶魔的低语
我仍旧固执的对它说
千百年的守候和执着
我无怨无悔
……
姜紫琰也被台上的歌声吸引了,每次听这首歌她都会觉得心痛,她想象着一个人在荒野上承受着时间和寂寞的侵蚀,这是怎样的孤独和执着呀!连上天都抛弃了他,意志受到了严重的考验,却还是无怨无悔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谁能写出这样的歌?他又历经了怎样的沧桑啊?是怎样的一种信念能让他如此的义无反顾,坚守到底?
一阵战栗的感觉突然串上身体,危险靠近了。姜紫琰紧张的左右张望,寻找四周有无异样。舞台上韩志轩仍在动情的唱着,歌迷们全都注视着他,一面陶醉的轻轻跟着唱。到处都是人,危险到底在哪里?
又一阵恐惧袭来,危险又近了。
怎么办?
逃!
脑子里的念头刚刚闪过,她立刻拉上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的刘思绮,挤开周围的歌迷,朝离自己最近的安全通道跑去。
“唉!唉!紫琰,你怎么了,听得好好的,干吗拉着我往外跑?”刘思绮回过神之后对姜紫琰的举动万分不解,“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紫琰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办法解释太多,只说:“别问了,我是在救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别人正陶醉着呢,演唱会还没结束呢!”刘思绮满心不解,却不得不跟着姜紫琰往外跑。
姜紫琰也顾不得解释,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赶紧出去。但是太过慌忙的后果便是在楼梯的转角处撞上了迎面过来的人。
“哎哟!”姜紫琰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甩掉满脑袋的金星,她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个“巨人”。
这个人个头很高,笔挺的西装衬托着他结实俊朗的身材更加挺拔伟岸。与之不相符的是他的样子很斯文,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脸部轮廓刚毅,鼻梁英挺,薄薄的嘴唇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着。紫琰忘记了当前的状况,她的神志被眼前这名男子的一双如深潭般幽暗的眼睛吸引住了,那样的熟悉却又陌生,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可是现在望着自己的这对明眸却无法与埋在记忆深处的相重叠。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里划过,她没有抓住,只是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被她抛弃了,是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东西。她遗忘了什么?她错过了什么?她在期待什么?万千感触片刻间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如同掉进了漩涡里,一动也无法动。
男子显然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呆呆的看了姜紫琰半响,微眯了眼睛,不太确定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他开口说话,姜紫琰回过神来,疑惑的问:“我认识你吗?你是谁?”
男子不说话,只是打量她,时间静止了。
紫琰不自在的开口:“你认识我?你是谁?”
男子仍看着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喃喃的低语:“绯子……”
他说了什么?紫琰不明白,正想询问,男子已经恢复了镇定,她向紫琰伸出了手:“小姐,对不起,撞伤你了吗?”
紫琰下意识的攀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轻声说:“没关系,我没事。”
男子笑了,脸部的线条柔和了许多:“那就好,赶紧出去吧,还有……照顾好自己。”说完他不再看紫琰,径直朝演唱会的会场走去。
紫琰愣愣的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能撑起天地的宽阔的肩背,义无反顾的稳健自信的步伐,她突然开始心痛起来。
“紫琰,紫琰,你怎么了?”回过头来,刘思绮正担忧的揪着她的衣角。
“我没事。”她对被自己遗忘在一边的刘思绮抱歉的笑了笑。
“可是你哭了。”
紫琰一抹脸,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泪流满面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慌乱的擦擦脸,甩掉脑子里的乱七八糟,这才回想起来她们正在向外逃命。不由分说的拉起刘思绮继续向外跑去。
好不容易出了体育场,刘思绮已经不再为紫琰拉着她中途退场而不满了,她一脸花痴的对紫琰说:“刚刚那个男人真的好帅呀,既英俊又阳刚,好有男子汉气魄哦!……”
姜紫琰不理会同伴的聒噪,脑子里还闪现着他离去时的背影。
这时体育场里的人突然大批量的向外涌,奔出来的人脸上还带着惊惶和恐惧。出了什么事了?
“火!火!,起火了!快叫消防车!”奔出来的人群惊恐的叫着。
人群争先恐后的从体育场里往外涌,紫琰和刘思绮都看傻了。紫琰虽然能预感到危险,但是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而刘思绮整个人都呆了。
那个人还在里面!一个念头从姜紫琰的头脑中闪过。她开始焦急起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的心很慌乱,她管不住自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次看着他的背影离自己远去!“再一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顾不得多想,只是对刘思绮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向体育馆跑去,背后传来了刘思绮不解的呼唤声。
人仍在往外狂奔,姜紫琰这只逆水的鱼儿只能靠着墙壁摸索着前进。她不顾慌不择路的人们带给她的碰撞,一门心思往里走,那是一个神秘的陷阱,诱惑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运之轮已无声无息的朝着未被既定的方向转动。
一点一点的挪动,她好不容易来到了体育馆的中央看台上。越到里面人越少,整个看台上已经空无一人,火正从舞台正中央的幕布开始往看台上蔓延,空气中的热度一波一波的向她全身袭来,吸进鼻腔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她全然不顾这些,舞台上熊熊烈火旁边的两个人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一眼便认出那个自己苦苦搜寻的身影,依然那样的挺拔稳健,气度不凡。虽然当时只看了一眼,但是这个身影似乎早已刻在了她的心里。
另一个身影却是古怪至极,远远看去像是一只鹤,又像是一个人半蹲着,青黑的身上有着点点红斑,白色的嘴长长的,如同鸟的喙,小小的尖尖的脑袋上却又有着人类的眼睛和耳朵,仔细一看它只有一条腿,整个人像鹤一样站立在那里。
姜紫琰吓了一跳,重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恐怖的东西,它是人还是兽?她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舞台上却飘来了两个人的对话。
“毕方,就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火是你招来的。”
“不错,老子在地底下寂寞了几千年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好好玩玩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么说的话,前几天前门医院的那场火也是你引起的?”
“不错。烧焦的肉最好吃了。只可惜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太大,坏了我的胃口,还是这些年轻的身体的味道最具诱惑力呀?
“你不好好在地下呆着,跑出来干嘛?”
“刑天,你倒是逍遥,哪里知道我们的苦楚和憋闷!几千年没有打过牙祭了,肚子都饿塌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
“要你管!老子厉害呗!”
“回去吧,别让我动手。”
“休想,老子好不容易解放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刑天,别人怕你我可不怕,顺便问一句,你的脑袋找到了吗?”
“找死!”
随着一声爆呵,那名被称作刑天的男子快如闪电的向那个怪物——毕方扑了过去,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剑。
毕方在刑天的剑快要扫到身上时轻巧的向后一跃,随即张开翅膀,迎面从刑天的头上飞过,翅膀所过之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姜紫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不禁大叫一声:“小心!”
烈火过后,却见刑天安然的站在原处,左手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面盾牌,盾牌挡住了所有火焰的侵袭。
因为姜紫琰的一声大叫,两人都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俏丽身影。
毕方“咯咯”一笑,毫无预警的夹带着熊熊烈焰向姜紫琰飞扑过来。
姜紫琰愣在了当地,眼睁睁看着那邪恶狰狞的身影瞬间在眼前放大,一动也动不了。
“闪开!”刑天的叫声和身影随后感到,右手的剑毫不迟疑的挥向毕方的后背。
毕方不得不向一旁闪过,独脚在地上一蹬,回身向刑天扑来,同时鸟嘴里喷出一团火焰。
刑天毫不畏惧的用盾牌迎面一挡,身影已经闪到了姜紫琰跟前,用自己高大宽阔的身影挡住了姜紫琰的视线。
“这小妞是谁?你这么宝贝她?”毕方怪笑着停住了身形,一双眼睛狡邪的盯着刑天。
“不用你管!”刑天说着挥剑再次迎上。
“看她白白嫩嫩的,肉肯定好吃。”毕方一面怪笑,有些狼狈的闪过刑天斜斜的刺过来的一剑。身形倏的如闪电般越过刑天向姜紫琰扑来,同时嘴里喷出了一团烈焰。
刑天急忙回砍,已有些救援不及。
姜紫琰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脸,惊恐的等待着恐怖的热浪袭来。
奇怪的是,火焰并没有侵上她的身体,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自动向两边消散了。
紫琰悄悄睁开眼睛,正对上毕方疑惑不甘的打量。
“咦?她……怎么会……”他喃喃的不敢相信。
就在他疑惑的一瞬间,刑天的剑快速的砍下了他的头。
鲜血飞溅而出,姜紫琰“啊”的一声惊叫,下一刻已被刑天抱起跃开,到达了安全的地方。
被毕方的血沾上的地方都燃了起来,大火迅速蔓延到了整个体育馆,噼里啪啦的燃烧断裂声不断在周围响起,毕方的尸体也融进了满天大火中。
刑天毫不迟疑的抱起姜紫琰向体育馆的大门冲了过去。紫琰愣愣的看着他刚毅的下巴,抿紧的嘴唇,焦急的双眸,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怀抱好熟悉,如此让人眷恋,好像自己很久以前便已被他紧紧的拥抱过了。
她安心的靠在他怀里,轻轻的问:“你到底是谁?”
他脚下没有停,只是低下头,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用一种充满蛊惑的声音回答道:“我叫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