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我便以办私事为由,向欧阳天辞行。他虽多次挽留,都被我推脱。我要了匹快马,便急急赶往京城。
想着那欧阳雪若知道我不辞而别,必然伤心。咳,有道是相见不如不见……而当时的我却并不很了解欧阳雪,如若了解,也不会发生以后那些无法控制的事来……
一路上仗剑而行,也是平安无事。只是再快到京城时,却惹上了一个一生都甩不掉的“麻烦”!
时正傍晚,夕阳晚照,京城十几里外的官道上行人甚是稀少。“驾,驾……”,必须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京城,不然城门若关,少不得要夜宿郊外。
忽得有一头毛驴从前面岔道口窜出来,我忙得勒紧缰绳,还好收势快些,不然眼前那头毛驴可就遭殃了。心里正埋怨那骑驴之人,也不看看是否有人,竟这样冒冒失失地横冲出来,难道不要命了?
不耐烦地看去,只见一白衣书生悠然端坐于那毛驴之上,左手拿书,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哼,好一个书呆子!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他旁若无人地骑着驴从我身旁行过,竟似从未发生刚才之事。
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打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喂,你应该向我道歉!”我义正严词地说道。
他放下书,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为什么?”
我微蹙眉头,指着那岔道说:“你刚才猛地冲出来,害我差点坠马。难道不该道歉吗?”
“你不是还没坠吗?等你坠了,我再道歉也不迟。再者,谁叫你勒马来着,你可以冲过来的嘛!”
“你……” “你”了半晌,我竟语塞。如今这世道怎地无赖这般多,连书呆子都蛮不讲理了。又想起上次那个褛衣男子,真是越想越气,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他看我气呼呼的样子,朗声笑道:“公子,大丈夫不拘小节!我等也不该为这些小事生气啊!”
女孩子斤斤计较的心性一上来,管也管不住。我当时就犟起来,撅着小嘴,摆出“你不道歉誓不罢休”的神情。
“哈哈,怎地像个小姑娘这般扭扭捏捏的,好不爽快!咳,在下这厢赔罪了!”
我心里很是得意,表情却是冷冷的,“你怎地又有错了?”
“在下差点害公子坠马,自是错了!”他故意在说 “差点”时顿了顿。
我也不在意,转头对他微微一笑,“呵呵,认了就行!”三年来,从没有放开过怀抱,从没有真正笑过,即便是与师父在小镜湖的日子,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不想与这书生今天第一次见面,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后来的某一天,他笑着告诉我,他最喜欢我那时的笑,脸上映着夕阳点点余晖,那笑容清澈透明,不含一丝杂质,就如寒冬里最温暖的阳光……
他惊诧地看着我的笑容,怔了怔,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他无疑是一个美男子,面如冠玉,清新俊逸。那深邃的眼一如那一望无际的海洋,那修长的手似能弹奏出人间最美的音乐,那薄薄的嘴唇似能说出最温柔的言语,那起伏的胸膛仿佛能阻挡一切风风雨雨……
心里不禁诧异,怎地第一次见,便感觉像是多年不见的故友重逢般,如此亲切?
夕阳渐渐隐没,黑夜逐渐降临。被他这一搅,今天无论如何是进不了城的,又找不到遮蔽的地方,二人索性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大苍松树下歇脚。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洒在这荒凉的山野中,是这般凄凉、幽沉。
我们各自吃了些干粮,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我在树上。
他在树下。
“你叫什么?”
“沈寒峰!你又叫什么?”
“杨翎!你去京城干什么?”
“赶考!你呢?”
“闲着无聊,逛逛!”
“哼,撒谎!”
“嗯,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顿觉那山野里呼呼的冷风竟也这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