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在阁院中见过群臣官员后,便叫人招来李迁寻,礼闭。崇祯言:“后日怡陵公主出阁,她再三向朕请求,说无论如何想见你一面。”
李迁寻内心顿时涌出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而不能,只能压制着心中的感受。
“原本也没这个规矩,可朕就这么一个妹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真难为她了。听她说,你待她不错!”崇祯疑心的看着他。李迁寻道:“臣只尽自己的本分。”
“这样就好,那个叫郑晟是什么人?”
李迁寻一惊,把事情的来拢去脉给皇上说了一边,崇祯听完,颇感兴趣的问道:“你就这样轻易被他打败,不怕有辱自己的名号吗?”
“当时公主在一旁,臣怕她会对公主不利。如果不输,他是不会走的,臣当时只想快点打发他走,以免公主受伤,所以不得不输,至于其他的事,臣都没有想过。”崇祯听了有些不悦,说道:“你堂堂男儿,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名声?”
李迁寻道:“为师曾对臣说世上一切尽是虚名。郑晟找臣也为虚名,但若论剑术,臣是有把握赢他的。既然这样,又何必为了虚名拼个你死我活的。”
崇祯道:“不行,你现在是朝廷大臣,怎么能在名号上输给一个江湖莽夫,你过去为朕做了不少事,朕也应该好好奖赏你,如此朕就给你‘御天剑’的封号,召告天下。”
此话一出,决无更改,李迁寻只能谢恩。
后宫,几个奴婢正拿着一副地图慢慢展开。
“请公主过目。”
怡陵公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向图上瞟过去,好不容易才看见瓦剌两个字,叹言道:“真远啊!瓦剌离京城这么远,什么时候才会走到呢?”一老麽麽冷言道:“公主宽心,后日就要起程,不要劳神费心了。”
公主心里顿时沮丧,一个月来,她每天都这样坐着,不停的学习异邦礼节,还要不断的更衣祭礼。她甚至不能随意说话,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端庄地坐在那里就是一个公主应该有的典范。
门外一声轻轻的碎步,一奴婢进来道:“李大人来了。”
“啊!”公主惊叹一声,可又立刻做出毫不关己,高高在上的声色,一字一句,有条不稳得说道:“请李大人进殿。”
两旁的奴婢拉下面前竹帘,因为按宫里的规矩她是不能与男子见面的,公主在竹帘后模糊的看着一人走进来,原本这是她最熟悉的面孔,可此时却是那样陌生,她不由得猜想,来的人是不是李迁寻呢?直到李迁寻叩首吉言的时候,她才宽心,下面跪着的人真的是他,一时百感焦急,眼睛里撒满泪花。她不能让人看见,所以用力眨眨眼睛,把泪水含回去,慢言道:“李大人不必多礼了,赐坐。”
李迁寻站起身,见竹帘背后的人端庄,典雅,身着凌罗服饰,梳着高额的发鬓,头带华丽官礼,这是公主吗?他有点不敢认,可公主的声音却没有变,所以他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怕那思绪中的单纯与美丽被这浮华的厚厚脂粉给吹走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对李大人说。”
几个奴婢下去了,可老麽麽却不走,说道:“老奴不走,老奴要留在这里侍侯公主。”
“那你就站到门外去吧!”
“不行,老奴不能失职。”
“李大人来,是皇上的命令,然到你还要怀疑吗?”
老麽麽心不甘的走了。李迁寻和公主都送了一口气。公主叹道:“我终日被人跟随,半点自由都没有。”
李迁寻想起自己在朝中境遇,与她又有何两样?心中更怀恋那无拘无束的时光。
“我即日就要起程离京,这一别,怕再见不了面,所以向皇上请求,能与你作别。”
“公主的好意,臣感激不尽,愿公主与瓦剌王子白头偕老......”
李迁寻言到此处,怎么也说不下去。这哪里是在和公主说话,道不如不说来的好。听闻公主也秉气沉默,想必也深感言不由衷。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不知究竟要如何说下去。李迁寻见公主为难,他笑道:“公主出阁那天,我代皇上送公主出城。”
公主心中流露一股暖意,此刻能再听见以往的声音,如让她在快要自吸的时候透到了一股空气,她满足的笑了。李迁寻似乎感到了公主的欣慰,他决定就算犯了宫里的规矩也要义无返顾的这样做——他不想让她难过!
“皇帝哥哥不来吗?”
公主的回答是对李迁寻最大的支持。李迁寻道:“皇上政务繁忙,所以由我来代替。公主放心,我会像往日一样守护着公主的。”
往日?公主凝思着,往日的一幕幕如时光倒流穿插在她眼前,那优美委婉的《青玉案.元夕》,那伪装遇袭的顽皮游乐和他的担忧,那夜夜相拌化解的孤寂,还有那月光照映下撒在寒宫中长长的倒影......这些都是今后伴随着她度过余生的梦,她只愿此刻永远都不要醒来!
“公主。”
李迁寻唤醒了她。公主笑道:“你知道为何我过去总是要你在我睡觉的时候背过身去?”
“公主不是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睡觉的样子吗?”
公主摇着头,说道:“我让你背过身去,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看着你。”
“啊!”
李迁寻顿时纵然有千般万般的悔恨也不能再弥补他心中的伤痛,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从来都不表明自己的心意,他从来都是一人承受着一切,以为自己的想法是可笑和愚蠢的。可他愿意做一个愚蠢的人,他珍惜这样的自己,哪怕这会成为他所有的人生,可现在他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以成了定局,他只是命运洪流中的一滴水,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流失,再也不回!
“你从来不曾违背自己的誓言,不知道......不知道瓦剌的王子会不会有像你这般待我好呢?”
“公.......主......”
“我独身一人,一定会夜夜思念京城,夜夜思念皇帝哥哥,还有......也会夜夜都思念你的。”
公主在落泪。李迁寻决然今身今世也不会将她遗忘,他对着自己,在心中起誓着。
“我走了,只想求你一件事。”
“公主请吩咐。”
“皇帝哥哥虽然把我送给瓦剌,可我不会怨他,我知道他的难处,但朝中的大臣没有多少人可以帮他分忧,天下的百姓也在痛骂他,在别人眼里他是皇上,可在我心里,他只是我哥呀!他也许不是个好皇帝,可他对我,真的很好!所以,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希望你能站在他一边,让他在这个皇宫里也有一个依靠。”
“公主放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皇上,我也会尽心侍奉着他。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李迁寻始终如一。
“谢谢!”
京城,紫禁诚里响起了嘹亮的长鸣。怡陵公主出阁的仪仗缓缓走出了午门,陪嫁和送嫁的队伍走在前头,个个衣着华丽,引得路人纷纷观瞻,陪嫁的宫女举着华盖漫步在道路中间,公主的车紧跟其后。李迁寻在前方骑着马,回头看了看,隐约见公主端做在车内。两旁的路人挤破了脑袋,只愿能目睹公主芳容,纷纷吆喝着,好一派热闹盛大的排场。
他无心享受这些,只是一再的向车内回首。公主至出宫后便不在说话,仿佛是听命的木偶,可此时她不禁向四周看了看,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皇宫,也是她第一次看这个国家和臣民。原来宫外是这样的世界,处处是涌动的人潮,两边是一排排的房屋,她想多知道一点关于京城的事,可是她就要走了。现在与其为自己惋惜,不如为自己感到幸运,因为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她是大明的公主。
出了朝前市就是外城,李迁寻只能送到这里,于是他侧马回头,来到公主面前,下马说道:“请公主上路,臣只能送到这里了。”
原来相送的路途是这么的短,才一会就要永别了,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公主看着李迁寻。一行人等着公主礼节性的说完辞别的话就可以上路了,可等了很久,公主就是一言不发,李迁寻只得再言道:“公主请上路,臣送别在此。”
“叫我的名字吧!”
“哎?”
“请叫我的名字吧!我......我不是公主......”
公主分明是在对他一人言语,李迁寻心中挣扎着,此时此刻叫他如何叫公主殿下的名字呢?他沉默了,在心中他何尝不止叫了她千万遍,可没有一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公主巍然一笑,突然她站起来,双手掀开帷幔,走车外,回头对着身后威严的紫禁城大叫一声:“哥!”随行的人谁也没有料到公主这番举止,个个惊诧不已。
怡陵公主大声说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雅君了。”
李迁寻震撼了,他感受到在公主心中对自己的忠实。出了京城,今后的她不会再是自己。可李迁寻无能为力,看着渐渐远去的仪仗,他深感自己的渺小,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似乎想去追赶那长长的队伍,可远处只留下了阵阵黄沙。
“大人,您不能在往前了。”
李迁寻看着天地无限的宽阔,低声道:“我失去了我的公主。”
雅君!
“雅君?”
“皇上,您怎么了?”
“没什么,朕好像听见了雅君的声音。”
崇祯五年,各地农民起义爆发。崇祯皇帝征收重税以应军费开支,企图以武力镇压起义,一时间明朝各处战乱纷纷,四处民不聊生。
“快去追,别让刺客跑了!”
“在那!快跟我来。”
皇宫深夜乱做一团,几名刺客企图弑君未能成,正在逃逸。禁宫侍卫纷纷缉拿,怎奈行刺者武艺实在高超,几番轮回下来,也未能逮到。眼看就要逃出皇宫,突然一男子纵身一跃,轻功如走云中步,拦在刺客的面前,几人定眼一看,不容分说上前一阵好砍,那男子长剑在手,将来者兵器一一击下,几人大惊大道:“好厉害!快跑!”可已经迟了,只见夜中一道剑光,接着一声惨叫,几人兵器落地,被赶来的侍卫逮了个正着。
“多谢李大人相助,将这帮叛贼全数抓获。”
李迁寻微微点头。
“皇上没事吧!”
“皇上无恙,只是命令小的来告诉大人,要您赶快去见他。”
“知道了。”
“这帮人竟赶夜行皇宫来行刺朕,简直无法无天!”崇祯愤言道。
“皇上放心,臣已经将他们抓获。”李迁寻行礼说道。
“迁寻,有你在,朕就放心多了。”
“今后只怕要加派人手,以访再发生这样的事。”
“朕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民间所谓义士,以反我大明江山为己任,都是一些逆图谋反之辈,要消除今天这样的事,必先平叛宫外势力。”
“皇上是想......”
“朕想派你出宫平叛,凡在我京城边境图谋不轨,颠覆朝廷者,皆可镇压,一切就交给你来处置,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是,臣即日就带兵出宫,收查京城附近的逆贼。”
“好!你下去吧!”
“是!”
李迁寻出殿,淹没在黑夜的宫城之中,他不会料想到,此次出宫将会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遭遇。
《明都传奇》追忆篇系列之《血刹红霜》中部完
2004年5月9日完成
2005年3月9日效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