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共有十八种笔法,公主如想学要从临习画谱开始。这副图是东晋名家顾恺之的名画《洛神赋》,讲述曹植在河边遇见洛河女神的事,画中人物神形兼备,笔法流畅,线条优美,栩栩如生.......”授画的老先生一口老腔的讲述绘画的笔法,怡陵公主在下面却心不在焉,听着门外萧萧剑声,她忍不住向外张望。一张兰花图,过了一个早上也没画完。
事后,李迁寻进来见这还未完成的兰花,一时兴起,拿起桌上的笔挥毫泼墨,兰花顿时徐徐如生,跃然于纸上。
“你画得真好!”
“是公主。”
怡陵公主突然站在李迁寻身后。
“为什么你每件事都做的很好?”
“不,我也有很多事做的不好。”
“怎么会呢?你人长得好看,武功又好,学问也好,现在你画也画得好,怎么会有事做得不好呢?”
李迁寻苦笑了一下。
当晚,李迁寻如往常一般守侯着公主。刚到后半夜,屋顶发出微弱的瓦砾声,而后地上瞬间冒出一个黑影。李迁寻谨惕起来,他确定有人从屋顶落下,可落地无声,断定来者武功不浅,于是他走到门外,四周窥视,只见月影下果然有一个人身背长剑屹立在前。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皇宫。”
那人又跃上房顶,李迁寻跟了上去,两人在房顶上对峙着,那人见了李迁寻手中的剑,说道:“果然是御天剑。”
“什么?”李迁寻不明白。
那人开口道:“李迁寻,几年不见,受了曲正羲的传授,武功果然长进,只是不知道配不配得上这‘御天剑’的名号。”
“什么御天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夜闯皇宫?”
那人拿开面罩,李迁寻见此人面熟,定是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你我在十年前见过,那时你才七岁。还记得吗?”
李迁寻记起来了,此人正是他七岁时父亲为自己请的师父,南海剑门的郑晟。至从他被师父空手夺剑后就在没有见过他,此时他竟出现在这里,也不知为了何事。
“李迁寻,当日原本你是我的徒弟,没想到曲正羲收了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而我却被他空手夺了剑,这‘快剑’两字在江湖上算没了名头。为一洗前辱,我苦心练剑十年,就是要找他报仇,可他却把这御天剑传给你,自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番打听才知道你被幽禁在皇宫,半年来我收遍了皇宫所有的角落,没想到你却在这里和小姑娘一起风流快活。你艳福不浅啊!”
“住嘴!”李迁寻愤怒道:“我师父已经归隐江湖,他不会和你比试。”
“哼!他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摆脱吗?江湖上的人只知道我郑晟败在‘御天剑’之下,而今御天剑在你手上,你既然承他衣钵,和你比试也是一样。”
“原来你只是为了虚名,原本我还敬你是前辈,但现在我只庆幸当初没有拜你为师。”
“废话少说,出剑!你这种黄毛小子就算拿着御天剑也要让我看看有多少斤量。”
郑晟与李迁寻双双拔剑对峙。夜黑寒风高,李迁寻注目着郑晟,而郑晟也小心谨慎,没有暴露破绽,两人僵持良久。终是郑晟迫不及待出剑先攻为上,“快剑”名号果然不虚,李迁寻只见寒光一闪,剑锋以到他面前,险些避闪不及,刚退数丈远,郑晟接连又出手,李迁寻躲避间相互拆了十多招,却只忙于招架,并无还击。郑晟见状,只当是他剑术粗浅不堪,心中得意起来,出手更加辛辣,直到要至他与死地。李迁寻见郑晟笑意叵测,知道他决非要虚名那么简单,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便想拼尽全力要与郑晟决一胜负。郑晟的剑原本就是要速战速决,此刻遇见李迁寻,虽占上风,却也无法一时定出胜负,加之李迁寻身法奇快又不与他引面交手,久攻之下,郑晟招式快以用尽,而李迁寻却依然不温不急,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上当受骗。盛怒之下,只能把剑速又加快了一层,希望李迁寻实力就此为至,可他没想到李迁寻竟能丝毫不落下风,郑晟此时心中已然隐约料想此战或许已败,可见对手意气风发,不过是个少年能有如此才华,反倒是自己一生苦心练剑却只能败在其后,心中便越发不甘心,萌生嫉妒之情。
突然,公主跑出门,抬头见两人在房顶打斗,一声尖叫。李迁寻回头见公主受惊,顿时无心应战,郑晟趁机出剑,将李迁寻钳制!
“你已经赢了!”
李迁寻只担心公主。
“好!从今往后,你在江湖上见人就要说我‘御天剑’输给了‘快剑’郑晟。”
“好,我说!”李迁寻毫不犹豫就答应。
“哈哈哈哈!......”郑晟轻身一跃,笑着走了。
李迁寻从房顶跳下,公主见他安然无恙,捂着脸哭了起来。
“公主为什么难过?”
“我怕你会被那个恶人杀死。”
李迁寻笑道:“不会,他只是要赢我,不会杀我的。”
“胡说!他刚才就是要杀你嘛!”
“可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吗?”
“啊!我忘了”公主突然说道:“我刚才应该叫侍卫来帮你忙。”
“没用的,他能一个人到这里来,侍卫是抓不住他的,反而会被他杀死。”
“可这总比你被杀死要好啊!”
“那些侍卫也有自己的爹娘,不应该让他们白白送命。”
“我以为会也见不到你。”公主含着眼泪说道。
李迁寻又笑道:“不会,我有把握赢他的。”
“又胡说,你明明输了,还差点死掉。”
李迁寻笑而不答。
“这件事不要告诉皇上,免他忧心。”
公主点点头。
御天剑——李迁寻从来不知道手上这把剑是有名字的。今日得知,料想它定也有不凡的传奇经历,或许它应该属于某个江湖大侠,而不是属于他。可现在剑他手上,就宛如他自己的境遇一样,光芒被掩盖在这里,困顿着,挣扎着,与整个皇宫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剑如其人!
崇祯今日在朝中商议收复辽东之事。一大臣晋见道:“瓦剌(注解七)派使臣来我国表明联姻之事,皇上考虑人选了吗?”
“各位是何意见?”
“臣几个商议认为此事对大明有利,皇上要完成收复辽东大业,不可再与其他部族发生干戈,若此时能结盟瓦刺,在与女真蛮人作战不仅少一个对手,也可适当借他们的力量对付女真蛮人。至于人选方面,派怡陵公主再适合不过。”
“雅君?”崇祯心有不愿:“然道就没有别的人了吗?”
“臣听说对方年约十九岁,怡陵公主今年才十五岁,在年纪上最为合适。”
崇祯不表态,群臣又劝解道:“臣知道怡陵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妹妹。心中难免不舍,可就目前形势来看。如不求全,对大明十分不利呀!自古圣人言:‘民为重,君为轻。’皇上就算不为蛮民,也要为祖宗基业着想啊!”
“知道了,知道了。”崇祯心中此刻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由不得他。
“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还是朕亲自去说。”
在去后宫的路上,他一直想着这事要怎么说才好。下旨意道也简单,但如果这样,雅君未免就太可怜了。况且他有段时日没有见到李迁寻,也想去看看他。不知不觉,就到了雅君住的地方。崇祯示意不要通报,自己悄悄走了进去。
公主正在临摹画本,李迁寻时刻侍奉左右,突然见到皇上,他立刻跪下行礼:“臣见过皇上。”
“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没什么,来看看你。”
崇祯和怡陵公主说笑,没有理会正在一旁跪着的李迁寻,良久后,才对他说:“你先出去吧!”
“是!”李迁寻退出门外。
今日相见竟是如此冷漠,哪里还有两人当初的情谊,李迁寻倍感忧伤。一会后,崇祯走出来,见李迁寻,说道:“朕有话对你说。”于是两人来到一僻静之处。
“这一年来你过的好吗?”
李迁寻一听,感激道:“谢皇上挂念,臣一切都好。”
“要你在这个地方呆着陪雅君,也帮了朕很大的忙。有你在她身边,朕就放心多了。”
“皇上.......”
“朕知道你夜夜陪在雅君房里,却从未有越轨之举,甚至背而不视,你的确是个君子。”
李迁寻大惊,皇上竟会知道这件事,如此一来,他的一言一行想必都在皇上的监视之内。
“朕不是不信你,是朕不知道要信谁?举朝当中,有多少人要杀朕,朕不见你,是为了专心对付魏忠贤,现在朕已经把魏忠贤安置在凤阳。”
“皇上想......”
“杀了他!”崇祯说道:“这些事让朕夜夜不安,现在魏忠贤大势以去,而朕也知道你是忠臣,所以朕想重新用你,你愿意再出来帮朕的忙吗?”
李迁寻此时已没有了当初的宏愿,崇祯又道:“朕已经决定把怡陵公主远嫁瓦剌,她一定难过,替朕好好劝她,他听你的。”
李迁寻心中一紧,有种说不出的痛。但君令不可违。
“臣明白。”
“这件事完后,你就回朝,朕会给你安排官职。”
“谢......皇上。”
李迁寻回到屋内,公主正在绘制兰花,见李迁寻回来,笑道:“你回来了,皇帝哥哥和你说什么?”李迁寻想以公主往日的性子,此刻定当哭闹伤心,可见她一切如常,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劝慰。
“皇上打算重任我为官。”
“这很好啊!我也觉得李迁寻不应该呆在这里。”
“公主......”
“什么?”
“公主,皇上……没有对你说吗?”
公主笑道:“说了,皇帝哥哥说我要嫁到瓦剌去。”
李迁寻沉默了,他说不出那些荣耀和使命的话来欺骗她,他眼里看着她就永远无法说谎,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幸福。公主在对他笑,可他的心却在难过,不何时起,公主就是在这片死水般的生活中,如落水的花瓣翻起的唯一的点点涟漪。
“自古皇家的公主就是用来和亲,汉有王昭君,唐有文成公主,这些女子在史书上都是留名千古的人物。如果要我为大明,我也会义不容辞的。不求留名千载,只愿天佑明朝。”
公主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大度,看了更让人沉重。李迁寻底下头,眼睛隐约模糊了,公主依旧微笑地看着他,李迁寻也对她笑了笑,在这份默契下,又有什么言语可以说呢?李迁寻微微行礼与她作别,公主看着他的离去的身影,终于,落泪了......
此后的一个月,崇祯封李迁寻任兵部统领一职,官阶四品,可带剑入殿。怡陵公主远嫁瓦剌,招告天下。一时后宫内外都在筹备婚嫁,李迁寻在朝中见往来的人忙忙碌碌,心中叨念着公主,有时他真忍不住想找个宫女拉来问问,可他一次又一次的克制自己,当见不到一个人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就是永远的记住她!
注解七:佤剌是北方一少数民族,强盛时期曾攻占北京城,掳走明英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