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
一座荒山下的碎石路间,有四人正抬着一顶小轿匆忙赶路。轿中人拉开布帘,见眼前村庄人兴凋零,处处落魄凄凉,老幼无人照料饿死在路边,发出阵阵恶臭,不禁用手捂着鼻子,吩咐道:“阿福,叫他们走快一点!”
“是!”
轿子旁跟随着一个小厮,对前后的轿夫吆喝了几声,轿夫刚要加快一层。谁知他猛一挥手,大声吩咐道:“停下!”
“怎么了?”
“老爷,前面有人打架。”
轿中人半拉开布帘向外看,不远处果然有群草莽正同官兵激斗,双方人杀的血肉横飞,分外眼红。官兵人数众多,将他们层层包围,眼看圈子越收越小,这时,草莽中跳出一人,手拿大刀,左劈右砍,连杀好几个官兵,众人听他大声一吼:“宰了那当官的!”顿时,群人对士兵中一位身着官服的带兵大人就冲了过去。这位大人见人来袭,翻身下马,拔出长剑。只见他身法出奇,在兵刃见行走如风,手中长剑如划破天河之势,把众人兵器纷纷斩断。
“好剑法。”轿中人心中暗赞。
“你们没有兵器,留下一条性命,跟我回京城领罪。”大人收回手中剑对众人道。
“呸!跟你这狗官回去,我还不如死在这里。”拿大刀的男人从旁破口大骂。
这位大人听言,打量了他一番,言道:“见你刚才激斗英勇不惧,倒是条汉子,为何要与这甘人为伍,落为草寇?如果你跟我回京城,我愿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往后带罪为朝廷效力,不比做山中戕贼要好的多吗?”
“呸!我要应了你,今后怎么见这帮兄弟?忘恩负义的事猪狗才做,我贺风雷从来不做!”
此人便是当日与真治一起在破庙里躲避官府追缉的贺风雷,自从与那夜真治分别后,他自然也有另有一番遭遇。此刻他又被官府追杀,心里早已亡死过去,活不活命也无所谓了。何况众多兄弟在一起,哪有自己苟活的道理,于是对官家的一番言辞自是看待不起。话一出口,引来群人阵阵附和。
“呵呵呵呵......”群人外传出一人嬉笑。
“什么人?还不快下轿见过我们大人。”
小轿慢悠悠的抬到人群边,阿福掀开轿帘。从轿中走下一中年人,他满身华服,手摇金边折扇,圆溜溜的小眼睛,笑起眯成一条细缝,俨然是富豪商人的派头。
“刚才见大人出手,这剑好,剑法也好,不知大人是何遵名啊?”
“大人的名字哪容你来问?”当兵的对他大呵,轿中人非但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失礼!失礼!草民姓江,这名字嘛,做生意的总要讨个吉利,名富贵。”
“李迁寻。”
话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哎呀!原来是‘御天剑’。在下真是失礼了。”江富贵立即上前叩首,李迁寻还礼。
“请问曲正羲与大人的关系是……”
“正是家师。”
李迁寻此番出宫几月,已遇到不少江湖中人,见他手拿御天剑,免不了要问他关于曲正羲的事,每每与此,他便静心默想,不知这些人是否与自己的师父有渊源。
“先生也认识这把剑?”
“见过大人以前,也不算认识,只是江湖上的传言听多了,就知道一些。现在亲眼见到,才知‘御天剑’名不虚传。只是当年曲先生的剑是为了除强扶弱,主持武林公义,人人听他的名,免不了要伸出大拇指说他是个人物。现在剑到了大人手里,不知还有多少值得让世人称道的地方呢?”
李迁寻听出言外之意,回答:“这些人不守国法,先生然道认为不该抓吗?”
贺风雷听言,怒道:“国法?老子我就不信国法,狗皇帝要钱,没钱当然就抢了。”
李迁寻怒道:“草莽之辈作恶多端,饶乱民安,杀人劫舍,无恶不作。我奉圣上旨意出面收剿,也是为了安定民生,望先生在民间广为传诵皇上体察民心之意。”
江富贵摇摇扇子,笑道:“大人抓了他们,为皇上分忧,可谁又为这里的百姓分忧呢?”
“先生的意思我不明白。”
“这附近的百姓衣食住行靠的都是这些人杀富济贫的钱粮,大人若抓了他们,叫这些百姓今后如何生活?”
“先生放心!皇上自然会颁布扶民政令,各级官员也会安置他们的。”李迁寻回答。
江富贵摇头,笑道:“若事情真如大人说的这样,这些人又何必甘冒杀头之险堕入草莽之列?想来大人也看的出此处人丁凋零,田中荒草丛生。皇上每年的征兵和赋税早以让他们不堪重负,这些人若不铤而走险,饿死的人怕是比大人见到的还要多。”
李迁寻这次出了宫门才略知世间人情,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早已经触目惊心,无奈他皇命在身,也无可奈何,此时听江富贵说起,心中反道更伸怜悯。
“那么依先生的意思应要怎么办?”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些人虽然有罪,但比起那些让大明朝走覆亡之路的当权者,他们又算什么恶人呢?”
李迁寻叹言:“先生说的无不道理,可至皇上即位后便铲除了阉党,天下已然没有了东厂祸害。现在后金虎视中原甚久,唯今之际只有万民一心,才可驱除达虏,还我河山。即便暂时有了些难处,但若能齐心度过此劫,大明往后定可长治久安。”
江富贵笑而不答。李迁寻又道:“我若依先生放了他们,那天下人又何已做表率?趟若人人又去相仿,启不频生内乱?况且皇上心忧天下黎民,断然不会妄杀无辜,若能将其教化归顺,日后定将他们放还回家。”
“好啊!御天剑在大人手上果然有几分称道。”江富贵大笑着:“只是这些人大多是迫于生计才出来行盗,未尝真的就是草寇之类,不如大人现在就放了他们,千言教化不如付之一行,今日之事他们也必然铭记于心,对皇上更是感恩颂德,这不比带回京城更好吗?”
“这……”
李迁寻手拿御天剑,身上早已染上不少杀戮,眼见这甘人已是强弩之末,他也不愿再去追讨,以免民怨积深,心想若能在此为皇上化解一点咒怨也是一大善举,于是他答应了江富贵的要求,说了些教化的话后,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
余人见状,也作鸟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