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分,烈日当空。
此时的清谷镇被官兵层层包围,如同一个铁桶一般,苍蝇也难进入一个。
杨广和四婢此时都在饮琼居的大厅之中,四处搜寻线索。
杨广问:“白芍妹妹,当日忆姐姐消失之前,可说过些什么?”白芍为人虽然朴拙,但是心思专一,记心奇佳。
她想了想,走到绿萝身边,两拳紧握,模仿着萧忆的动作。
“忆姐姐那日一手牵着猴子,走过来对我说,‘我跟着她走,这是这姑娘回给你们的礼,只不过不是什么上品。这猴子和人一样啊,还是青城山的好!’然后又说:“你这蚊药制得欠火候啊,选料不对。不用木瓜和芭蕉,应该用商陆和丹参。回去好好参详参详。”话还没有说完,那蓝衣姑娘就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一阵烟雾过去,忆姐姐就不见了。’”
“忆姐姐是对你说的,不是对绿萝姐姐?”
白芍答道:“不错!”
杨广仔细听着,眉头紧皱。
踱了半晌,说:“这事情恐怕不简单。”
“怎么?”四婢问道。
杨广说:“忆姐姐为人谨慎周到,绝对不会莫名其妙跟着她走。她肯定看出这个蓝衣女子恐怕很不简单,绿萝妹妹不是她对手,因此只好虚与委蛇,保全你们。还有,按道理,白芍妹妹不谙世事,忆姐姐要交代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交代给她。可是这次忆姐姐亲口对着妹妹说,恐怕就是要让白芍妹妹回来把她的话背出来!”
“噢?这话里难道有话?”
“不错。忆姐姐在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青城山的猴子和人,恐怕是要我们去搬救兵,找她师父赵清源。说选药不用木瓜和芭蕉,要用商陆和丹参。着木瓜芭蕉都是南边的东西,商陆和丹参确是西边的。我想忆姐姐恐怕是当时发现了什么,可是又不能当面说,只好用这样的话来告诉我们,她是往西走了。”
“往西走?去哪儿?”
“恐怕是――帝都长安。”
“妹妹,你身段如此窈窕,也一定长得花容月貌,为什么整天戴着面纱呢?摘下来给我看看吧!”
“妹妹,贵姓芳名啊?”
“妹妹,你为什么要吃那些恶心东西呢?须知鸭心性热,吃多了会长痘痘的!”
“妹妹,我不吃鱼肉,你叫些青菜给我吃!”
“妹妹,你一个大姑娘家,带着我一个男人到处走,不是有损你闺誉吗?你不会让我对你负责吧?”
“妹妹,我是不介意,可是不知道我身边的四婢介不介意啊?”
“妹妹,你以后一定要和她们和睦相处啊。”
萧忆罗罗嗦嗦,一路上对着已经换了男装的少女说个不停,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那人是女的。那少女被他烦了一路,忍无可忍,叫人打了个木箱子,把萧忆关在箱中。萧忆在木箱之中犹自罗罗嗦嗦:“妹妹,这个箱子下面应该垫些棉布,这样我呆着才舒服!”
“妹妹,须知南木疏松,北木厚实,你以后做箱子,应该用北边的木头!”
可是隔了半晌,少女发现萧忆已经好久没有出声音了,害怕萧忆闷死过去,急忙吩咐众人打开箱子。
银光一闪,箱子之中飞出了东西,少女躲闪不及,只能用手臂挡着,原本飞向她玉泉穴的银针,此时只扎在手臂之上。
萧忆一看,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柔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扎你手臂的!疼吗?”
那少女一肚子闷气:“给我把箱子钉死!”
于是,一路之上,任凭萧忆如何花言巧语,装死充愣,姑娘就是不开箱。
到了客栈之内,打开木箱之时,萧忆面色苍白地躺在箱子里,已经昏死过去多时了。
“大夫,他怎么了?”
“眼下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呼吸不畅,一时背过气了。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这位年幼之时似乎经过什么变故,底子本就不好,加上还有心疾……恐怕寿数不久。”
“心疾,什么心疾?”
“唉,老夫也不知。看着脉象,这位恐怕常年忧思缠身,心痛之症已经根深蒂固了。”
朦朦胧胧间,萧忆只觉一双冰凉彻骨的手覆在自己的头上,她慢慢睁开眼睛,头上的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慢慢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只见一个蓝衣少女站在床前,声音冷冷地:“你醒了?”
萧忆仔细端详眼前的少女,只觉得活了二十载,才知道什么叫做明眸皓齿。只是这明眸当中有点点寒光化之不去,这皓齿没有笑容来映衬,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萧忆笑笑,这笑容却有些勉强:“妹妹,那一针扎得可疼吗?”
少女一怔,仿佛没有明白过来萧忆说什么,等到明白了,却有点点红霞从羊脂玉一般的颊上慢慢渗了出来。她连忙转过身,背对着萧忆。
萧忆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来时那件青衣,她心里微微安定,看来她女儿身的事情还没有被发现。
只听蓝衣少女说到:“哼,小小一枚银针,就想伤我,真是痴心妄想。天下竟然还有你这种笨人,连毒都不会涂。”
萧忆苦笑着:“你小小年纪,怎知人命的可贵。毒物祸害甚大,怎可随意使用?”
少女说:“看不出你一个商人,竟然如此迂腐。难不成你还要‘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吗?”
“这你就错了,” 萧忆顿了顿:“这飞蛾扑火本是天性,如同义士赴死,文臣死谏,他们求仁得仁,求死得死,怎可阻止呢? 这是天数,命数,亦是仁数!”
少女怔了半天,说道:“可是既然人命可贵,那天下岂不是无该死之人了吗?”
萧忆说:“不,有三种人,泛夫走卒,人人得而诛之!”萧忆的眼睛深沉了起来:
“卖国求荣者,杀。”
“妄顾人命者,杀。”
“弑父杀亲者,杀。”
几个字说得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同烙印一般,印在少女的心上。房间当中安静已极,香炉中的信甜香袅袅徐升,窗外的鸟鸣声声悦耳,融融的春意映在萧忆的脸上。少女只觉这青年男子沉静得好像一泓深谷幽泉,波澜不兴,静远宁定,无江水之汹涌,无溪水之浅薄,无湖水之妖媚,无海水之癫狂,亭亭静植,香远益清。
萧忆的神思已经飘得很远,目光越来越幽深,单薄素净的青衣穿在她孱弱的身上,仿佛也要发出光来。
一架青藤软轿,头上打着遮阳的盖子,萧忆悠悠然坐在软轿之上,煞是自在。自从她在箱中晕死过之后,这个蓝衣少女虽然在口头上还是与她唇枪舌剑,可是衣食住行却待她极好。且不说这特异为她制的软轿,在萧忆接连着吐了几次之后,就连饮食也为她改了,不但不吃那些生鸭心,汤甲鱼之类,连萧忆天生不食的鱼肉也不再叫上餐桌了。
“娇娇,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那个蓝衣少女名叫贺娇娇,不想个性却是冷硬锐利的。
娇娇斜眯了她一眼:“哼,装模作样,难道谁是傻子?”
萧忆听了一惊,心里明白贺娇娇必是发觉他在客栈之时留的暗语。随即谄笑着:“娇娇真是聪明啊。唉,在客栈之时,时间仓卒,我也想着你必会察觉了。”说着,又问道:“难道我们改向他方了?”
贺娇娇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容,有些揶揄地看着萧忆:“你放心,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行馆之内,杨广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四处派人查探萧忆的下落。身边,四婢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青芷给端上清茶:“殿下,喝口水吧。”杨广刚刚端起茶杯,有兵士跑上来报:“报晋王,有萧楼主的下落了!”
一句话听得杨广手一颤,杯里的水洒了大半。
“好,快禀。”
“红骑营微服的军士说在去长安的官道上的清凉镇里看过一个青衣男子和一个蓝衣女子,形象举止像是萧楼主。”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确是去长安了。”杨广的眼睛熠熠发亮。
“来人呐,速命千里追风营百名兵士随本王夜赴清凉镇!红石绿萝二位姐姐,你们随我一起去。”
“是!”
可是还没等传令兵把消息传下去,又有人来报。
“报晋王,找到萧楼主的下落!”
“哦?说。”
“在洛阳城外五十里的菩萨岭发现萧楼主的下落!”
“什么?”
“报。萧楼主在洛阳城!”
“报,萧楼主在曲郡县!”
杨广的拳头重重砸在红木圆桌之上,手上渗出鲜血。
一天之内,发现三百多个萧忆了,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厉害?
好,要斗,就斗到底。咱们就长安见!我就不信,你会不去长安!
只是,忆姐姐,你吃苦了吗?
此时,萧忆却和贺娇娇在一个客栈之中。贺娇娇皱着眉头看着房间当中两只鸭子,一只兔子,还有三只麻雀,加上那个被动物包围的萧忆,觉得这个男人不仅匪夷所思,简直超级变态。
萧忆看着她尴尬地笑笑:“这些动物都受伤了,不救它们很可怜的。我在扬州的迷楼里,这样的东西可多着呢。”说着又偷眼看着贺娇娇的表情。
怎料娇娇却并未发火,只是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出门之前却留下四个字,让萧忆大受打击,苦笑不已。
贺娇娇瞄了她一眼,沉着嗓子说:“不是男人!”然后走出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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