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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风枝上带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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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一路前行,也没做什么耽搁,但为了锦葵的身体,走得倒也算不上快。每天除

了吃饭睡觉的时间,还全都花在行程上了。

两人骑着马不快不慢地往目的地奔腾着,日升月落,白天黑夜,大约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到了那歌舞升平,繁华昌盛的京城。这个王朝的中心,也正是缥缈山庄的所在。

锦葵和兰坐在京城的某一家酒楼里,点了几个家常小菜,闲逸地坐在二楼靠窗的一桌上。酒楼里很热闹,周围的人边吃边聊,有好几桌都吃得兴致高昂,喝酒划拳,阔谈高嚷。

“呵。”锦葵轻轻笑了声,往邻着的几桌瞥了几眼,轻声道,“原来天下酒楼倒还真是一个样的,即使是被誉为天下第一馆的止尘酒馆也和这儿差不了多少。”

兰前去夹菜的筷子滞了滞,抬眼淡道,“不是酒馆的缘故,一样的,是天下间的酒徒,尤其是喝酒之后的人,你还指望有多大差别?”

锦葵的眼神儿亮了亮,又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饭,状似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师父,我好像从未见你喝过酒?”

兰的手势又是一滞,笑了一声,可惜锦葵只听到他的声音,却未看到他的神情,“你倒是挺注意我的。”停了几秒,轻道,“我已经不喝了。”

已经?那就是以前喝的意思了。师父几乎都不会和自己讲他以前的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锦葵把头抬了起来,正要细细察看下那一直滴水不漏的师父是不是泻露出什么异乎寻常的情绪时,耳中已灵敏地听到外头大街上远远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

一匹,两匹……应该有十二匹骏马朝着这个方向疾奔而来,从马蹄声听来,匹匹都应是万里挑一的名种宝马。还有骑在马上的那十二人,在这样的奔驰速度下,还能保持如此平缓沉稳的气息……看来,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啊。

只是,在京城里有这样一支军队吗?驻守王朝的大军应该都在塞外的关口守着,京中最强的虎翼骑也该是在皇宮里伴着圣驾。那么,这支疾驰而来的一小队精英人马又会是哪里的?还是京中什么时候冒出了什么大人物?

“那是无双城闻名天下的黑豹营的十二位将领。”

听到师父的声音,锦葵倏地缓过神来,意外出声,“无双城?敖思韶的无双城?”

敖思韶是先帝的第七个儿子,也是先帝最为疼爱的一个儿子。当初先帝甚至有意改立他为太子。不过,遭到了朝臣,尤其是殷家的强烈反对,不得已下只有作罢。然而,先帝还是想出了其他的办法来表示自己对这个儿子的疼爱——将仅次于京城的最繁华的一个城市送给了敖思韶,并改名为无双城。

“一个月后是殷家家主的传承仪式,各个地方的名门望族,皇亲国戚都会聚集在京城。”兰缓缓垂下眼睫,在阳光的映射下,他手中的筷子在桌上投下两抹长长的阴影,再加上他修长的手指,形成一股异样的气氛。“接下来的日子,京城会出乎意料的热闹啊。”

锦葵默然地看了她师父好一会儿,几不可察地抬高了下巴,又慢慢地低下头去,她黑色的睫毛微微上翘,一颤一颤,总会让人生出怜惜的感情来。“当今的皇帝就这么信任他的这个弟弟?连黑豹营的将领都敢放进京来?他不会不知道光那十二个人就可以抵上千军万马吧?一个不小心,那可是王位不保人头落地的下场啊。”

“呵,你太小看赤央帝了,也太小看殷氏的手腕了。虎翼骑还镇守京中,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了,输的也绝对是人数占绝對劣势的敖思韶。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的暗杀成功,京中可还有一个敖沁昂,這个三王爷可不会像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啊。”

“这倒也是。”锦葵轻轻吐了口气,“赤央帝也算是个不错的皇帝了,但下面的兩个弟弟太过于天纵奇才,偏偏他还占着这个王位,立场的确是有些尴尬。照师父这么一说,是不用担心敖思韶会做些什么,以他的才智,自是不会,也不允许让别人做得利的渔翁。”

谈话间,马蹄的声音已由远及近,土色的尘埃飘扬在空中,骏马的铁蹄在地上响起连续不断的击地声。驰风般的速度,雄纠纠的气质,强健有力的身躯上恰如其分地铺套着青铜制成的盔甲,越发得显现出那与别不同的气质。

京城中的人对比其他地方总是生活得太过安逸,一个迷路的小孩避之不及,也没人来得及去拉上他一把。只是瞬间,其中的一匹马就要冲到孩子的身上了,周围已有人开始惊慌得尖叫……但是,在这种根本没可能停下的速度下,那匹马的主人使劲地拉了下缰绳,硬生生地制止了那样凌厉的冲势,那匹名种宝马仰天长啸,停在了小孩的面前。

那将军拿下了头上戴着的青铜头盔,竟是一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青男子,俊美的五官在他脸上搭出一种男人的气概,粗狂不足却刚强有余。他轻巧地跃下马来,姿态流暢优雅,甚为仔细地将那已然呆愣的小孩拉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柔和了脸上本来严肃的线条,“没事吧?”

小孩张大了嘴,似乎是惊吓过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锦葵坐在酒楼的二楼,占着那最好的观众席,一丝不漏地从头看到尾:看到那小孩的母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红着脸千恩万谢,看到那将军边摆手边说着不要在意的言语,最后骑上他的爱马,绝尘而去。

“那就是敖思韶的黑豹营将领?很有纪律啊,名不虚传。”

兰淡淡地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再一次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态度,“那是蒋辉,整个黑豹营的最高统领,也是敖沁昂手下的第一将。无论是领兵打仗,还是作一个近身护卫,蒋辉毫无疑问都是最出色的。”

锦葵脸上微现侘异,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比师父你还厉害?”

兰挑了挑眉,不轻不重道,“没比过。”顿了顿,见着徒儿不满意的表情后忍不住勾起唇角,笑道,“为师我没有打过仗带过兵,也没有做过别人的保镖,你要我怎么比较?但是光论武学修为的话,我想应该还是我略胜一筹吧。”

锦葵也学着他师父的样子挑起了秀眉,意外一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父这么夸人。”

“这话是夸我还是贬我?”白色的长发被微风拂起了几根发丝,即使带着面具也掩不住眼中的笑意,“你啊,还是乖点儿回客栈休息休息,我要去探一下缥缈山庄,顺利的话或许晚上就可以把‘九生九死花’取来了。”

“我知道了。”锦葵起身答应道,“那我先回客栈了,师父你慢用。”

虽然刚刚有过一阵惊险,可街上的人还是不见减少,反有增多之势。锦葵出了酒楼后,就一人悠闲地在街上漫步,反正回了客栈也没人陪自己,不如在京城逛上一会儿。怀着这种想法的锦葵就果真把注意力放在了街两旁的小货摊上,有一眼没一眼地欣赏起那些市集上的小玩意儿:面人儿,糖葫芦,小巧的梳子,精致的饰品……

每一个摊子前都围上了好些人,摊子之间的距离又相当的近,倒还真会让人有点水泄不通的感觉。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走着……忽然,视线被某一个摊子上的某样物品给吸引了。锦葵往前大大地跨了两步,使劲地往里一挤——那是一只水蓝色的簪子,晶莹剔透,波光流转。在阳光的折射下,还带上点忽明忽暗的幽深清丽。

这样的簪子若戴在师父的白发上,肯定举世无双的契合。锦葵甜甜地露出笑容,用着货摊老板恰好能听见的音量出声道,“老板,我要买这个簪子。”竟是连价格都不问,打着无论怎样也要买下的主意,边开口边伸手去掏钱袋——空的。

锦葵皱了皱眉,又掏了一次,还是空的。确定了钱袋已真的不见踪影,她低头思考,目中精光一闪:在挤进这地方之前无人近过自己的身,那钱袋定是才偷去不久,小偷应该还逃不远。抬头四顾,眼神一尖,忽看到某个人手上拿着再眼熟不过的钱袋——那正是自己的钱袋:上面绣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我”字。

那只正要把钱倒出来的手被锦葵一把握住,她用了最快的速度闪在那人面前,目光炯炯,一字一顿,“你偷我的钱。”

那人闻言明显身体一顿,只是片刻,好以整暇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姑娘弄错了吧?”

深隽得如湖水般的瞳孔,隐隐透出魅惑般的淡紫;唇形优美饱满,鼻梁挺拔,柔顺的黑发服贴地挂了下来。他的五官面容像雕刻一般的精致完美,无论由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去做小偷。

锦葵怔了一怔,低头向那钱袋望去,这回靠得近了,也看得更为仔细,那个“我”字的确和自己的那个绣得稍有些不同。脸色微微发窘,头一次出这种大醜,就差没挖个地洞钻进去了。“对不起,我弄错了。”

那男子看了锦葵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的钱袋上,盯了好一会儿,甚感兴味地勾起唇角,“姑娘的钱袋和我一样?”

“对不起。”

男子抬眼望着锦葵低得不能再低的脑袋,眼中笑意更甚,又慢慢将身子转到刚刚那个货摊的方向,上前两步,好像和那老板说了两句话,以锦葵的耳力本是能听清的,但却因为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没听进去。

“姑娘不用在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那男子轻声道,“我叫士放,姑娘大可对这事一笑了之。”说罢,从手中拿出一支水蓝色的簪子,正是锦葵看中的那个,士放把它塞到锦葵手上,又道,“姑娘刚才好像对这东西相当中意,只是已把钱弄丟了,不如由在下见花献佛,送给姑娘好了。”

“啊?”感到手中突兀地多了个东西,锦葵心下一惊,抬头看着那自称士放的男子。本来凭着自己的性子是绝对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的,尤其是陌生人的。可是,这簪子一定很适合师父,真的很想要……锦葵咬咬牙,别扭道,“多谢,不过无功不收禄……要不我帮士放大哥做一件什么事?”

“呵呵。”士放忍不住笑了出来,出色的姿容更是显得增光添彩,“如果真想要谢谢我的话,那就请姑娘陪在下去喝一杯茶,好久没有逛街,今天一个人出来反倒觉得没事做了。”

锦葵沉默了一阵,似在敛首低思,慢慢地,缓缓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簪子,“那锦葵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末微云,东风轻拂。海棠铺秀,梨花飘雪。

文人雅士的专席,锦葵和士放面对面地坐着。轻然优雅地啜了一口龙井香茶,锦葵慢腾腾地放下瓷杯,纤长白细的手指还轻轻挂摆在那刻着淡素雕纹的杯壁上。袅袅而起的雾气一丝一缕地缭绕在她白嫩的面颊上,乌黑的发丝,翠绿的发饰,那相得益彰的出尘气质,把这青竹边上的雅室映衬得像仙境一般。

望着锦葵熟练自若的流畅动作,士放的脑袋侧依在支起的手臂上,目光慵懒,意态闲适,“看来锦姑娘时常品茶,也是个行家了。”

“行家说不上,但茶倒是常常喝的。”锦葵抬头淡淡一笑,“我的身体不怎么好,心脉比常人弱上许多,喝茶时所养出的那种心平气和的心境对我很有好处。”

“哦?这病治不好?”

“婴孩时就落下的病根了,只要好好修身养性的话也没什么大碍的。”

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挑眉,微笑,点头……也许是刻意,也许是偶然,两人说话间竟未遇到任何疙瘩,该问的,不该问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像是预演过一样的默契十足。

士放似在望着那妖娆地在杯口上纵姿的热气,又似在透过雾气注视着对座之人的双眸,谈笑自若,“锦姑娘那只丟失的钱袋上也是绣着一个‘我’字吧?有什么意义吗?”

锦葵眨眼,想了想,道,“士大哥很少看到和自己一样的钱袋?”

“今天是第一次,你是第一个。”

“也没什么,兴之所至,意之所及罢了。”锦葵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笑得比之前都要开心,眼角儿弯弯的,“虽然我和士大哥的钱袋一样,用意却应该不尽相同,这样想想,如果士大哥只是因腥腥相惜之情才让我今天占了这许多便宜的话,恐怕是会失望的。”

士放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笑道,“这么说,锦姑娘是知道我钱袋上绣那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不知道。”很干脆的吐出这三个字,锦葵道,“我只是很有把握自己的想法跟你绝對不同。”回视着对方打量的眼神,锦葵笑了出来,“你可能不信吧,在绣这个字时,我可是从来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好辩认而已。”

士放的眸光中染上了一层意外的情绪,笑声从胸腔里闷闷地传了出来,“那倒是我多想了,锦姑娘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直白一些。”

“也不是你多想,每个人在发现别人做了一些特殊的事,或者发觉别人做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总想着是不是会有特别的理由,这是人之常情。”锦葵轻描淡写地说,语气听起来就像即将消失的缥缈雾气,“在刚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和我绣一样的字时,我心里也很意外。想着这天下其实也不大,连这种小事也有人会和自己做一样的。”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士放将头转了开去,目光正对着窗外的一棵松竹,声音和之前相比似乎多了些古怪的东西,“这天下本来就不大,只可惜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

还是有很多人……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双眼出神地望着外头,似乎在沉思些什么东西。好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情绪收敛得恰到好处,微微一笑,“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要去拜访一下好友,说来惭愧,今天会请锦姑娘品茶也是因为好久没和人聊聊了,又头一次见到有人和我的钱袋一模一样,好奇之下倒做了唐突的事情,还请见谅。”

“没什么,我才应该谢谢你。”

士放听了此话后也不多加客套,从外表来看,他本就不像擅长说这些的人,轻轻一笑,就告辞离去了。

雅室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锦葵又啜了一口香茶,手指还在桌上比划了些什么,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士放士放,合在一起就是个‘敖’字,不知道会是哪一位王爷呢!”

有些东西,避无可避。

十五年前的那一天,才刚出生的自己被师父救了回去。身中奇毒,命垂一线,本该完结的生命硬是被师父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以此为代价的,是师父那一头未老先苍的白发。

婴孩时那脆弱的身体,即使体內毒素已被解得一干二净,可依然留下这个嬴弱得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身体,不堪一击。

一直什么都不去察探,一直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些,一直都装着毫不在意。可是,身上那个不能被旁人见着的胎记,那条皇室象征的金龙,再蠢的人见了也能联想到些什么。有了这样的东西,无论到何处都会是一种麻烦。

宿命是什么东西?

还没拿到可让自己能有像正常人一样身体的“九生九死花”,就已经在街头认识了皇室中人。早点想到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什么也不会来跟他喝茶。锦葵稚嫩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最好从此不再见面,最好早早地离开京城……

从此以后,和师父两个人一起安静地生活,不要再牵扯上麻烦的事情。

自己的身世是什么,这种如同沼泽一样泥泞的东西,直觉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一脚踏进去,也许就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十五年前就被害得身中奇毒,那时的自己应还是一个不含任何威胁的刚出生的婴儿,那时就可以遭到如此毒手,现在的自己,怕就更不要说了。无论是怎样的一个漩渦,都决计不会陷进去。

天上的云色灰蒙蒙的,锦葵不住趸起了眉,这样的天色,这种会让人感到有股风雨欲来之势的压抑,还有,就是心头那止也止不住的烦躁感,不知道是不是在预示什么……

这一日,兰没有回来。

此后三日,锦葵没有得到任何有关她师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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