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把我拉过来是想和我说些什么?”锦葵柔柔一笑,安静地坐在屋子里,“或者说,是我想错了?”
“你没想错。”烟繁络手托下巴,眼珠子眨都不眨一下,“我是想问你杀风丝丝的理由是什么?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说?”
锦葵想也不想,就缓缓摇头,“不想说。”
“呵,拒绝得真干脆。”
锦葵轻轻啜了一口香茶,弯过脑袋想了想,开口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想编个谎话来骗你,当然,如果你想听我说谎的话,我也会非常合作的。”
“真不可爱。”烟繁络噘起嘴,不满地嘟囔,“一点都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我十五岁了,都已经及屏了,这样是里所当然的。”锦葵笑了一笑,“你不就喜欢我实话实说的样子吗?”
“唉,说不过你!”烟繁络重重叹了口气,两臂一展,往后仰倒在床上,“可我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哦?”
“锦葵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个喜欢的人。”烟繁络的笑容带上了一点自嘲,“第一个让我动心的人,却偏偏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可能的人。”她顿了一顿,坐起身来向锦葵望去,见锦葵一言不发地坐着,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继续道,“他那么出色的人,见了以后不喜欢才会有怪,哥哥也知道,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
锦葵脸上的笑容浅得几乎不见痕迹,还是保持原来坐着的姿势。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烟繁络有些按奈不住,皱眉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很好奇,很想知道。”锦葵抬头勾唇,笑得很开心,“请问烟二小姐喜欢的是谁呢?”
烟繁络见她的样子,咬了咬唇,慢慢眯起眼,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又慢慢合上,嫩白的脸庞浮上一层诡异的笑容,昙花一现,快得几乎让人抓不住,她的眼神往外偏了偏,声音很轻,却也说得很慢,“敖思韶。”
她说,敖思韶。
锦葵拿着杯子的手停滞在桌上,细细打量眼前的人,每一丝表情都没有放过,好半晌,她轻声道,“你是认真的。”
烟繁络点头,承认得很干脆,“当然是认真的,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喜欢了。”
锦葵垂了垂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呵,你会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你从来没有见过他。”烟繁络的态度再伫定不过,见锦葵皱眉点了点头,她笑了笑,这一次,没有自嘲,“喜欢上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一眼,只要一眼,就足以让见过他的人沉沦不已。小时候没什么定力,一见就喜欢了,弄到现在,想不喜欢都不成了。真的,只要锦葵你见他一眼,就肯定会觉得,天下无双这四个字只适合他,也只能属于他。”
“为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神情不变,语气不变,望着烟繁络清亮的眼眸,锦葵轻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不是什么秘密,我说过,哥哥也知道。”
锦葵不置可否,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住烟繁络,过了好一会儿,微微笑道,“繁络你这个人很直爽,心里根本藏不住什么,想什么就会说什么,即使喜欢的是敌对的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遮遮掩掩的没有意思,也不符合你的作风,所以,与其怕兄长骂自己而藏在心里,还不如坦白地说出来,是不是?”
“……”
望着烟繁络渐渐收敛的笑容,锦葵满脸的无辜,摊了摊手,“不要这样看我,不适合你。”晃了几圈手指,继续道,“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你会说出来应该不是性格问题。压抑在心中的喜欢总有一天会暴发出来,若是等到哪天忍都忍不住了,还不如现在直率地面对,喜欢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淡下来的,不是吗?若是因为自己对敖思韶的感情而坏了哥哥和姐夫的大事,那才是万死难辞的大错……”
“大事?”烟繁络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眯了眯眼。
锦葵一怔,耸肩一笑,也不作答,又说道,“最恐怖的是,你怕自己还没说出来,却被敖思韶最先看出来你喜欢他,因此而被他利用了这份感情,那才是糟中之糟的情况。越是不在乎地说出来,别人也越是不会相信,只当你烟二小姐纯粹欣赏敖思韶的绝色外表,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况且繁络你的性格众所周知,直爽坦荡,敢爱敢恨……”锦葵讲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什么,意外出声,“繁络,你该不是就为了这事,才把自己的形象弄成那样的?”
“我忘了。”烟繁络慵懒一笑,可双眼却紧紧盯住锦葵,轻声道,“你想的还真多,还是说,你自己也有亲身体验?”
“那倒没有。”
“锦葵,我一直以为,你不是这么多话的人。”烟繁络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眼,“真不晓得,你还是这么别扭的人。”
锦葵脸上神色不变,可眼神却朝边上转了转。
“我对你说些什么,并不是要你回报性地告诉我什么,我没这意思的,这又不是交易。”烟繁络嘴上说得很没办法,不过脸上倒是笑得相当开心,“这是你表现感情的方式吗?”
“……”抬手,喝茶。
“呵呵,”烟繁络又笑了出来,再一次浮上那层诡异的笑容,只可惜锦葵没看到,“我跟你说这事,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感情的表现方式向来很直,可是,”她刻意一顿,“哥在这方面跟我恰恰相反。”
“……”放下茶杯的手一顿,锦葵抬头,笑容满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烟繁络极不文雅地咽了口口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花香茶酣,空中静悄悄的。好一会儿,烟繁络转头向锦葵望去,见她神色如常,才开口道,“看到大哥把你带进来的时候我很意外。”她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瞄向坐她身旁的人,一看没有异常,于是继续道,“杀了风丝丝,你动了缥缈山庄的人他竟然没有回报你!而且,还把你带进了山庄……我实在是太意外了。这根本就不像他的作风!”
“我也很意外。”
好冷淡的反应!烟繁络抱了抱胸,算了,这么危险的话题她也不要说了,换个聊聊好了,顺势往前一仰,柳眉舒展,笑道,“二十天后殷家的传承仪式你要去吗?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带你去。”
“……”一直都淡淡的表情意外浮出一丝诧异,“带我去?”
“对啊,你不想去吗?”烟繁络奇道,“这可算得上天下最为盛大的事啊,可以有人没听过缥缈山庄,可是,却绝不会有人不知道殷氏一族,殷家可是和墨宣王朝一样长久啊。这么有意思的盛会你不想去吗?而且,你还可以趁机见一下那个天下无双的敖思韶哦。我跟你说,和他一比,我们烟家人的容貌根本就像个屁!不见一下他的样子,你可以说是白活了!”
“呵呵,真的?”锦葵忍不住笑道,“那如果有机会去的话我一定去。”
“好啊好啊……肯定能去的。”
有机会去,锦葵很清楚,自己说的是有机会去,对她来说,那当然是指得到师父的消息以后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去见识一下呢?
时间过得很快,恍忽中,锦葵就在缥缈山庄待了三天了。在这三天里,烟清烁和烟清扬都来打过招呼,每天早上,烟繁络都会把还沉在睡梦中的锦葵给拉起来,死磨活磨的,硬拖软拖的,将她从床上给拽起来,像阵风似地带她在院子里散步,然后锦葵就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看着那位烟二小姐风姿摇曳地耍着一式式的剑招,姿势很美,剑速也很快,的确有模有样的,只是大多时候,锦葵都还陷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无暇欣赏。有些时候,烟清烁也会抽空跑过来,靠在一旁的柳树上,为烟繁络指点一二,再附带上几句冷嘲热讽,引得繁络停下动作,举剑刺杀。
最后,总是演变成锦葵一个人静静坐在那边,眼眸轻轻闭着,手托下巴,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去。而那两个像冤家似的两兄妹就在四周追来追去的,偶尔几次被烟繁络追上了,还得来来回回地打上几架,也真难为锦葵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偷闲似地睡上一会儿。
有一次,实在还想睡的锦葵忍不住问道,“繁络,你练剑自己练就好了啊,干嘛非得拖上我才行啊?”
“那怎么可以!”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回答,“没人观看我还表演什么啊?”
“……”叹气,“你这是练剑吧,还是表演?”
“在练剑的过程中享受表演的乐趣!”
算了,她练她的剑,自己还是好好在一边睡上一会儿。
这天早上,明明到了时间,可并没有等来烟繁络的纠缠,锦葵半睡半醒中纳闷不解地挠了挠杂乱的黑发,坐在床上想了老半天,突然记起昨天繁络好像对自己说过她今天有事,恩,什么事呢?好像她没说,又好像是自己忘了……她好像还说过让自己不要乱跑,最好待在屋子里,算了,不想了,难得可以睡个懒觉。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锦葵迷糊中发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也是,前两天到这个时候,都吃完早餐了,她有些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就穿上一件衣服,半睡半醒地向用膳的方向跑去,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她已漱完口坐在椅子上啃着点心了。
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呢,以前和繁络走进来的时候她那两个哥哥向来都在的啊,而且,繁络也说过,烟家的作息时间一直都很标准。今天,有点反常啊,还是说,自己睡迟了?
算了,不管,早点吃完早点回房。锦葵像扫荡一样地把桌上的点心往嘴里塞,正在狠命吃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唔,好像是繁络他们的声音,她抬头朝门口一看。
嘴里还塞着满满的糕点,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懵住了。
士放!
一下子转回了脑袋,瞌睡也在瞬间都跑光了,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很好!
再一次,优雅地,对着门口站着的那四个人笑了一笑,“早啊。”
烟家那三人一阵错愕,慢慢地,烟飞扬脸上的流露的表情收敛起来,眸中的思索意味开始浓厚。
那个在集市上遇到过,自称为士放的男子在最初的惊愕后,一丝玩味的笑容爬上嘴角,“早啊,好巧。”
唉,再装就不像了,锦葵站直了身,微微欠身,“还请三王爷谅着锦葵‘不知者无罪’,饶恕民女上一次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