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庆祝端午节
屈原大夫精魂永在
在粽子、彩缕、菖蒲、端午符和雄黄酒之外,还有俺的有趣故事陪您过节!
“酒道士,你这两天在干什么?”
“我在打架,先是和铁甲团的雷骑军和术士打,我很华丽嘀中途溜了;然后和一条被古人镇压了好多年智商又不怎么高的大泥鳅斗,斗了半天,投机取巧嘀赢了;最后是被一群大和尚围了起来,我被人很彪悍嘀放走逃了。”
“为什么要和人打架?”
“因为有人惦记我身上的东西,想一哄而上玩人海战术。”
“那为什么对方要用人海战术呢?”
“因为贫道是高手,很高的高手,他们怕单打独斗根本奈何不得我。”
“这样子说自己你会不会觉得太自恋了一点……那么对方的计划是什么?”
“一遍遍地围杀我,直到我耗尽寿元,坐化兵解转生为止。”
“这样的计划会不会太没效率了一点?虽然说兵解转生时候确实可以搜刮到你身上所有的东西……”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的确有在半个月里送我去投胎的把握。”
“就凭他们?虽然很厉害,但是想围杀擅长跑路又奸猾的你依然是个技术难题。”
“一人之力去斗一个有名的大帮派,这很蠢你不觉得么?”
“既然你怕事,怎么还背着这冰疙瘩跑?”
“这个……他吸收了毒蛟内丹,我得想法子把这蛟珠取出来修炼法宝。万一赶巧顺道治好了他,我往后一靠也就多了座大山不是么。”
“……”
“出来混,哪怕多一个相互利用的朋友,也比多一个站在明处的敌人要好得多啊。”
“无耻的煮酒道士啊。”
“应该说伟大,光荣,正确的煮酒真人啊。”
“接下来你准备咋办?”
“继续打架呗,这在我多少也还算是个熟练工种。”
“可是你这外表邪恶内在纯良的家伙其实是很讨厌打架的。”
沉默良久。
“我其实很喜欢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的,可是别人非得让我死,那我就只好奉陪到底了,而且你知道我喜欢看英雄传奇故事的。”
冰块男在肩上背,苦命人在天上飞,由嘉陵江到缙云山的路虽不是太远,可是一路上心里多少还是郁闷难当,无可奈何百无聊赖之下,我终于召出了洞冥镜,和远在西湖畔灵苑山的羽衣女王开起了极没有营养的思辩答疑对话交流座谈会,就在这般很没有建设意义的对口相声里,我驾着遁光也不知在半空拐了多少道弯,最后还是落在了缙云山的群山林海之中。
进了密林,匿了身形,展开了乘风诀,惊起了飞鸟无数,然而却没有找到什么这种时候必然会出现了来救场的深山古洞、高人精舍、守林人的小木屋,连个猎户搭的窝棚也一样没有。
江湖名人背在肩,狗血剧情要上演,哦呀呀,一场游戏也能搞出这等花样,实在是太……太有趣了啊。
背上的冰疙瘩寒气一刻重过一刻,就算真的是游戏也一样不能再拖了。
渝州缙云山,虽然在海内外诸多名山大川里没什么名气,然而峰不高而秀耸,势不峻而奇峭,嘉木翠篁杂处峰间,幽谷岩屋隐于其中,间有溪泉蜿蜒而出,上有滴水之岩,下有生地之云,九处峰峦亦各有古树修竹、不知名的野芳涧草作为四时点缀,比起青城山幽深峻秀的仙家景致,倒别有一番野趣。
然而……
“有如此景致在前,你怎么反倒专挑着后山石崖下头钻的?又不是采菊花的老陶,就是喊菊花开门,也没有什么桃花源让你这不解风情的篙子去捅的。”
“……会讲这种既冷又偏门还邪恶的冷笑话,竹大主编真该叫你去负责紫色天堂的编辑工作。”
“哦?那么能听得懂这种偏门笑话的某人又算哪门子正人君子?”
洞冥镜浮在面前,冰块男背在身后,我和羽衣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说得好听些是青梅竹马,说得不好听就是同恶相济的对话,但是听见那个什么“菊花开门采菊花,篙子去捅桃花源”的冷笑话,脚底又踩着布满青苔地衣的滑溜岩石,就算我神经粗如钢轨,还是不争气地小小趔趄了一步。
拔剑在小灌木丛中勉强斩出条小路来,放眼望去,不知道被多少藤蔓野葛老竹古树遮掩的无名石崖下面,除了靠着潮气孳生的苔藓地衣外,却还有一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石罅,看上去勉强可容二三人藏身。
无奈地摸了摸下巴,我放下背上早已人事不知的天罡,随即从腰间丝囊中摸出一道上绘酒坛的青符,反手一抖,符纸上腾起一股白气,那只我在璧山收来当活动酒坛用的小酒妖不知所措地摇着狐狸尾巴,出现在我面前。
“叫你出来——不要把空坛子给我看!——谁告诉你俺要喝酒的?本真人现在要行仪作法,所以你立刻领了我这道符……你跑什么嘛?这是玉清信符,报信用的,不是斩妖符!好了好了,是我太凶,不哭不哭……如果有看见一群穿红盔红甲打扮得冒傻气的大哥哥大姐姐,立刻把这符点着,这样本真人就知道出状况了——对,把这符接好,你记住了,要看见有个骑着山猪的大哥哥,点着符之后就别管我了,越远越好,自己找个地方去躲起来吧,不留神让他打碎了我可没本事给一只坛子聚魂凝魄起死回生……呀,怎么又哭了……”
连哄带劝地把小酒妖打发出去望风,我看也不看洞冥镜里笑得几乎破坏昆仑派形象的羽衣,随即拈出数道灵符,袍袖轻甩,剑诀一煞,符纸绕着一个道士、一坨人形冰转了一圈,随即落地,按着八卦方位环出一个径不过三丈的玉匣金锁阵,算是勉强多了一圈防御工事——不过,天知地知我知大家知,这玉匣金锁阵要被一群子杀气腾腾的铁甲团武者或者干脆一群三四流的杂鱼帮派围上来,什么雷火符咒法器剑气一顿乱轰,我就等着化光回青城跟掌教老头擦眼泪哭诉去吧。
所以,我现在只好寄希望于天九那班人还在嘉陵江上为了那头死蛟打生打死,就算还分出人手来追杀我,也千万不要带着那些专修术数占验的寻人专业户来……
一面如此鸵鸟地希望着,我自己在玉匣金锁阵的震位上盘膝坐下,开始愁眉苦脸地研究怎么样把那已经化为精元被天罡吸收的毒蛟内丹化为己用——
“你只管调息运功,听我分析你现在的情形,”镜子里的羽衣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带着点意味复杂难明的笑意,“这千岁毒蛟内丹虽然蕴涵剧毒,却也是难得的宝物,你们抢的这一颗本来已经凝成了罕见的毒龙珠,到手以后只要用自身法力祭炼过,就是件上乘的法宝。就算被打碎还原为丹气,尽管灵效打了折扣,但要能收拢锻炼,也还能用——但是,现在这丹气十之八九都融入了这家伙的血脉真气里,几入骨髓,不但他自己要被寒毒侵髓,这宝贝也就等于白白浪费了,除非有高手在一旁收纳化解这股丹气……这样一来,无非是这么几种情况。”
“第一种,我借你一块蓝田暖玉,借着玉髓精气吸出寒毒,这小子得救,你浪费了一块难得宝玉和一件道家奇珍,你自认倒霉。”
“第二种,你以本身真力强行替他推宫过血,吸出寒毒丹元,这小子得救,你自己被寒毒入体,骨髓凝结,还是得不到这件宝物,你自认倒霉。”
“第三种,你很无良地不管这小子的死活,连人带丹元一起炼化为法宝,从此以后你除了铁甲团那一大票人,又多出一个难缠的冤家对头,天天追在你后面要杀要砍,还是你自认倒霉。”
“第四种,你这次居然很幸运地吸纳出了蛟龙丹元又没有中毒,可是就在你全神贯注收化祭炼,真气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快趴下的时候,旁边有个年轻俊美摇扇子的狐耳男或者魁梧粗犷背长弓的骑猪男又或者杂鱼角色甲乙丙丁跑出来,占你们两个伤兵的便宜,很潇洒地把江湖上有名的青城妖道和独行剑客全给送去坐化兵解……大家一起认倒霉。”
听到“狐耳男”三个字,我微怔了怔,手指下意识地触到腰间丝囊中那颗温润光滑的玉珠,把玩着那颗据说是苏门定金的宝珠,我勾了勾嘴角,奉送给羽衣一个很雅痞的微笑:
“我虽然喜欢凑热闹,但是这个听起来最热闹滚滚的情况,却最让我不能接受啊。”
镜子里的昆仑女剑仙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很是一针见血地反噎了一句:
“是不能接受被一群小角色围杀,抑或不能接受观水阁主薄情寡义,这是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
“真直接……贫道俺稚嫩的心灵受伤鸟……”
无视我的哀号,叶卡捷琳娜三世完全不为哀兵战术所动,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虽然隐隐感觉有人一直跟在你后面,但是我相信最后的事实,反正要干掉你们的人在果子成熟之前不会着急地出来摘,那样的果子是不好吃的——到时候谁出来摘果子,那就是谁了。”
“听起来这事情里怎么这么多阴谋呢?而且我不觉得用我自己来当诱饵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没所谓地拱拱肩,我伸手扶起身边早已失去意识的天罡,手掌触着他的肩头,甫一运气,一股无比阴寒的气息立即逆冲上来,迫得我不得不收手。
镜子里的准女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
“你的内炼修为比我想像得还要烂,平时你都靠什么和人火拼的?自爆?闷棍?偷袭?”
“呃……总结得颇为精准……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就这般难听呢?但是你要理解,一个经常被人追得到处跑的苦命人,能修炼到如今这个水准已经很不易了啊……”
“饲枭必啄目,玩火常自焚,弄险这种事,可一不可二。”眼神古怪地打量了我一眼,羽衣正色说道,“我现在赶不及给你当护法,不过,倒还可以给你加一粒不起眼的砝码,不敢说能在胜负的天平上有多大作用,至少可以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
洞冥镜的镜面如水波般开始晃动,真身远在西子湖畔的羽衣从袖中拿出件物事,朝前一送,一卷残破不堪的兽皮卷轴蓦地从镜面中浮出,落在我的脚边。
看着那布满诡异符号和小楷注解的古旧手抄卷轴,我苦笑着看向镜子中已经煞白了脸的青梅竹马:
“这是……太阴都敕秘魔神仪内文?这个好像是旁门修炼神魔的秘本,我这个青城弟子根本用不到的……”
“只是我从一个妖人那抢来的道书副册,还是残本,”刚刚千里传书的羽衣脸色很不好,“里面有一套太阴七煞天罗的修炼口诀,形容的情况满适合你的,这宗法宝修炼起来太麻烦,我的心法路数又和这种邪门道术合不来,算是便宜你啦。”
“了解……周六有空不?枫林路张生记,我请客。”
“算你有良心……那么,我先走了,没被干掉的话记得给我留言。”
交代完这句话,镜子中的羽衣女侠倩影一晃,随即切断了洞冥镜的联系。
结束了这种完全没有紧张感的对话,翻开这本羽衣友情赠送的道书秘籍,跳过种种绪论引言抄写人感想修炼经验谈门派传承表诸如此类废话,直接翻到关于太阴七煞天罗的祭炼秘诀,却见到那兽皮卷轴上赫然写着:“……七煞天罗乃吾太阴教下七宝之一,然而此宝乃天地阴煞之气所钟,宝成之日,必有欲界魔头附体感应,不死不休,所行法仪亦大干造物之忌,凡吾教下弟子,务须谨慎。当在四阴冲煞日,引天地间七种极阴极毒之妖物丹元入有根行人之肉身,借彼生魂,凝炼玄阴,借彼真气,聚合百毒……气运周天,待与我元神相合,法乃成矣……”
果然是很反社会、反人类的法宝啊……
其实若仔细总结起来,要修炼七煞天罗无非要这几样:一个修炼有成的炼士、七种阴毒的妖魔元丹还得选在四阴冲煞这等大凶日子才可以动手修炼——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羽衣会把这本颇少见的道书白送给我了。
重又扶起还在昏迷的天罡,我袍袖一拂,替他褪下了上身那件颇有野性气息的黑皮衣,并指如剑,指尖在他精悍的上半身走膻中,封鸠尾,点巨阙,制气海,转眼间封住他周身十余处要穴。
“不要怪我拿你当小白鼠,”不知道天罡能不能听见我温柔又细声慢气的低语,我还是维持着这个半抱着这冰块男的暧昧姿势碎念道,“不要怪我趁火打劫,也不要以为我喜欢抱一个又沉又冷的大老爷们,是如今的形势逼着我在这里当坏人扮妖道拿你做人体实验的。”
“所以,如果今日我们都能逃过此劫,还是交个朋友吧。”
山风吹过,林稍沙沙作响,从这个隐蔽的崖下石缝看去,灌木、野草、密林、石罅,恰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掩体。
“好像陷阱。”
是啊,真像一个荆棘编织的陷阱:我被贪念缚着,所以不肯逃走,一心要取那毒龙内丹修炼法宝,有人被野心缚着,所以不惜千里追踪,要夺我宝物,送我兵解,那么,天罡这家伙又是被谁缚着?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把这文艺青年的感想从脑子里踢出去,我结个五帝大魔诀,在空中虚画一个符字。
“祝我们俩都有好运吧。”
在法仪开始前,这是我最后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