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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急惊风与慢郎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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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得慢了点,作者在这里赔罪,但是为了仙剑4,纵然兵解我也认了

脸朝下平躺着,隔着那尺许厚的冰壳,我无聊地看着地上的青石砖,每块砖上都镌着星宿和云纹,彼此相连,似乎布置成什么符阵的样子。而会无聊到在石砖上布置阵法的人,在青城山上就只有——

“天、天上掉下冰雹来了!”

“好古怪的大冰雹!”

“你等在此留守,等我禀报太师叔祖——”

听着这些还带着稚嫩童音的童子声调,还有那声“太师叔祖”,我不觉轻叹一口气,立刻想起来那个总喜欢猫在后山积云洞中不问世事的书痴长老。

随着那嚷嚷着要去禀报长老的童子去而复返,便听着有人慢条斯理地抱怨道:“别扯,别扯,这件道服好比容易才央着你云太师姑缝出来,被你这小猴儿扯坏了,我可没有地方寻第二件去……”

又听得那童儿道:“太师叔祖,寻常事情,徒孙不敢打扰您,可是那好大一块冰雹着实有古怪,中间还隐约裹着个死人,徒孙们只怕是什么妖孽降世,只好请您来看看。”

“人雹?这倒稀罕,当初你太师叔我往北海小玄洲访友曾见过一回,不过是那些学艺不精的道术之士不慎被卷进雹云里头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剖开冰壳,是客请他住几天;是敌,臭揍一顿赶出山门也就是了。像这种能被冻成冰雹的货色,道行想必也是有限……”

他这么絮叨着,身形倒是不慢,听声音还离得老远,一转眼,一双石青色云头履已经到了我眼前,还特意站到离我额头不过几寸远的正前方,看着叫人十分不爽。

不用说,只看这双鞋也知道,这位就是执掌积云洞的风禽散人古丈夫了。

只见他绕着我来回转了几圈,压根没看到这冰里还困了个人似地,好整以暇地道:“哟,好一块寒冰,竟能自行吸聚周遭水汽,凝水成冰,倒也是件有趣玩意,安放到本门云笈台上,以后开讲法大会也大家凉快些——恩,不过既然它落在我长生宫里,就这么便宜郑铁簪那小子未免太不划算……倒不如放在我铜琴小筑,今后暑热无事,正好请你们云太师姑来喝茶谈天。”

“那冰里这人……”

“修道之人三灾五难都是家常便饭,有道是合理的是锻炼,不合理的是磨练,这小子就在冰里好好修炼吧——说不定等他破冰而出的时候,已修行到通微之境了。可见他也是有大缘法的,所以上天才降此冰封之劫来考验他的修行来着。”

“……”

便口胡啊,古大叔你这个重色轻义的家伙,不但不准备放我出冰块,还要拿我当冷气机去讨好云娘子,世上有比这更无天理之事了么?

我在冰里把牙齿咬得格格响,古丈夫只当听不到,也不见他如何施为,几粒乌光灿烂的豆子就这么滴溜溜滚到了我面前,“碰”地散出一股烟气,灰蒙蒙一片中,我勉强看清了面前多了几双高统环铁的牛皮靴子,还不待我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蓦地升高,透过那纵然晶莹剔透却十分扭曲视线的冰块,依稀能看出有七八名衣甲鲜明的高大武士正抬着我朝前走去。

原来是撒豆成兵,到底是身为派内长老的高人,这手功夫也不知我要混到何年何月才学得到。

只是这种待遇,不觉让人联想起戏台上被昏君派兵拿下推出去斩首的倒霉蛋,让我更加觉得憋闷。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倘若我这个样子真的被送去那天狐长老面前,只怕不消半天,青城山上下就会哄传得上到掌教真人,下到扫地童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的名声啊,可经不起这么一坏再坏……

古丈夫一袭天青色道服在前面摇啊摇,裹着我的那一大块冰晶在豆子兵肩上晃啊晃。巍巍青城山,无边景致就在身边,我却只能盯着脚下的山道,眼前的背影,着实哀怨不已。

虽然看不到山势起伏,但是豆子兵们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我只觉得随着他们整齐如鼓点的步子,身子渐渐倾斜起来。

是在朝山上走了,并且是奔着混元顶去的,而混元顶左接青龙岗,右连黑虎塘,中有五洞天,还有掌教石室所在的天师洞……

难道,古大散人竟是成心要把我放去天师洞前作免费展览么?

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思,目光透过冰块,扭曲的视线在山道上默默盘算着:刚才那过去的古树藤楼便是天然阁,再不远处的三角亭自然是怡乐窝,再过去二三里便是五洞天,便是集仙桥,便是掷笔槽,不消片刻,就是天师洞所在了。

冰块在豆子兵的肩上一晃三摇,我的小心肝儿就跟着一摇三颤,便这么晃着摇着颤着颠着,于是天师洞前轩辕祠那惹眼的飞檐斗拱就这么根本不打招呼地落在我绝望的眼睛里。

到达目的地,古大散人一挥手,率先钻进祠旁右首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青砖灰瓦的小院里。他家的豆子兵跟着他亦步亦趋,仿佛抬棺材一般,连冰块带我一起拖了进去——因为门框太矮又太旧,连我都觉得磕坏了那老油核桃木门框是罪过。

院中草木清华,一株高入白云的古树毫不吝啬地伸展着自己的绿意,我被不客气地丢到树根边上,目光所及,全是老树边上的石头栏杆。

有人在我背心猛拍一掌,朗声道:“好师侄,已经回了山门,还穿着这劳什子作甚咧?”

一掌击下,冰晶应手而灭,我一个寒噤翻身跳将起来,正要发牢骚,却发觉在这小院四周的光线完全无视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渐渐变得明亮而柔和起来。

古丈夫不知何时坐在了那株参天古树的枝杈间,似笑非笑地低下头望着我。

“风禽师叔,”不知所以地叫着他的道号,我抬起头来,扇形的树叶中透过点点浅绿的光,让那袭天青色人影看着更是模糊,“这是什么意思?”

“一座小小的青华九灵图而已,”古丈夫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不着半分力,隐隐倒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你身上寒气太重,周身五丈,凝水成冰,所以我得用阵法引聚阳和之气护了这株老银杏。倘若让你冻坏了这天师手植的灵木,咱们掌教真人总不大好对张陵那执拗老儿交代。”

“啊?”

我张着嘴,白痴似地听这高深莫测的中年大叔在树上说着些我一时消化不了的说词,却觉得他语气陡然变冷:

“你是火龙祖师亲自度在教下的门人,私下用毒龙珠修炼邪道法宝也就罢了,但是竟然整出个反噬其主的失败品来,这便让我很是不能容忍了。”

几滴冷汗从我额头淌下来,弄不清楚这散仙师叔葫芦里卖什么药,心中怀着莫名疑惑莫名戒惧,下意识地想要催动乘槎太清诀,耳边又听得古丈夫淡淡道:“别忙着跑,坐下歇歇吧。”

本门大佬的话,我不敢不从,坐下了,而古丈夫又没了声息,我抬起头,一树青扇随风起舞婆娑,独留我一个傻冒呆坐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古丈夫没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古丈夫还是没动静。

三个时辰过去了,我终于感到无聊了。

但是我在这阵法之中,一切由人,还真没什么娱乐生活可言。

目光不经意地瞟到古银杏边上那看似不起眼的青石护揽,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去。

石栏上无数赤足科头的童子或憨态可掬或童趣昂然地嬉戏打闹着,此间既有抱拳拱手五十三参的早慧佳儿,也有呼朋引伴无事生事的聪黠狡童,更有含哺而熙、鼓腹而游、蓬头溪上剥莲蓬的无赖小子,一眼看去,竟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悠然洒脱之意,满心逍遥愉悦之情。

再一凝神,周身气机微动,滞窒的真气随着众童子衣褶线条流动,似微微生出无数或徐或劲的流动变化,我若有所悟,低笑道:“‘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便是这个意思吧。”

“若专气致柔,能归婴儿乎?”有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我不接腔,学着印度王子灵山法会上那模样,满面端庄,含笑不答——然后,后脑勺结结实实吃了一个暴栗子。

“小道士不学好,尽学须弥山上那大婶的做派,恁虚伪!”

……

………

荫荫古银杏下,摇碎光影婆娑;徐徐南风拂面,几许微不可闻的箫埙之音响起;草木清华之气淡淡萦绕,间杂清芳。

“老子有道:念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和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古丈夫的声音在风中如是淡淡吟诵道。

我不由得勾起嘴角,接着吟道:“老人家还说: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

说到这里,我嘿嘿笑了两声,怎奈贼笑兮兮中气不足,听起来不像得道人士的自然洒脱,倒好像作祟求食成功的小鬼儿。

好在古丈夫毕竟是一代高人,听见这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并没有生出什么暴戾念头——不过,也是在我无耻又大胆地冒出那句“师叔,自古以来悟通大道之人,总须有些奇遇和好处才成,不知道我那份彩头,师叔准备好也未?”之前的事了。

许多年后,我打开光脑,每每无意扫到《修道日记》中那一段“某年月日,蒙风禽散人古丈夫点化,观青城至宝天籁灵婴图,上体天心,不合浊欲深重,激怒师长,为戒尺敲晕,遂入定三日”的记述,仍然唏嘘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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