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那本在市面上不值一毛钱的天师符法口诀或者说那什么“太上洞神正一斩邪勘魔丹符秘箓”,欲哭无泪的我望着头顶上飞过去的乌鸦,不觉悲从中来,一股苍凉之气直冲胸臆,双手向天大呼了一声:“天……啧、噜、呕、呸!!!”
是哪只飞过我头顶的乌鸦闹肚子?!
呕……呕……天杀的游戏设计师们,我跟你们没完!!!!!!
……
两天后——
渝州码头上泊来一艘货船,从那船上下来的几个人里,有肩背长剑一身湛青道衣的蜀山高徒,有书生装束手摇折扇正准备去寻仙访道的唐家子弟,也有头戴华阳巾一身杏黄袍的蓬莱门人,而最后一个下船的家伙,头发用一条碎布条勉强绾起,削了枝青竹算是簪子,身上穿了件半旧不新的道士衲头,脚下一双草鞋,腰上挂了口木剑,手里提个蓝布包袱,十足一个落魄江湖的穷酸道士。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咱区区在下。
自从那张老 狐皮被蒲真君这个骗子怪大叔NPC拿一本天师符法口诀骗走之后,我这一路上就没顺过一分钟,连这本入门的天师符法我练起来都问题多多,一路上见过好几个同行用这招在野外收妖拿怪,那真是一招鲜,吃遍天,百步之内,指哪打哪,立竿见影,我这套天师符法,套路招式居然能变化出十九路之多,五步之内,打哪指哪——还不一定能管用了,所谓华而不实,莫过如是。
甚至在城镇里一遇见算命的,一照面千人一面地给我说的都是这套词:“阁下运交华盖,命犯太岁,有没有兴趣改个命?”
我知道我吉运低!但是你们也用不着一遍遍强调吧?!
唉,人在江湖,凡事看开点吧……
傍晚的渝州城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致,那些青瓦白墙的古老院落斜倚着落日的余晖,就这么一层一层地叠罗汉般也似地聚集起来,远处的吊角楼,近处的客栈、铁铺、市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像傅了层淡淡的官粉,连轮廓看起来都柔和多了。
穿过大街,上了山道,码头边特有的水藻气已经闻不到了,可是两边的店面还多,卖药的蓬莱玩家、卖刀的沈家弟子、收购毒物的唐门俊彦随处可见:
“兄弟,上蜀山是吧?我这口红缨刀你看怎么样?沈家堡制造,带着防身,保证趁手!”
“出门在外,伤药必备,正宗蓬莱派特制行军丹、还神丹,一瓶只卖二钱银子啦!”
“小女子初来贵宝地,诚收蝎子尾、蜈蚣刺、蟾蜍卵,价钱好商量!”
……
瞧瞧,多么繁荣的市场经济啊。
掂了掂腰间那半串麻钱,将将还够上蜀山的车票钱,咱这贫下中农就别逛街了,先赶路吧。从那些练摊赚吆喝的仁兄当中钻过去,走过城隍庙,穿过成衣铺,在永安当前一拐弯——
“喂,肥乞丐,老子自己都穷得快光屁股了,找别人去讨好不好?”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扯着我衣角的胖乞丐全没一点要放手的意思,“这位道长你看仔细了。”他晃了晃身上那几个破布袋,(的确够破,没一个底是缝上的)“在下丐帮四袋弟子,饿看道长你面相奇特,无一处不合乞丐格局,不加入我们丐帮实在是太可……有话好好说,你拿着木头剑干什么……”
说真的,当乞丐能当得脑满肠肥这实在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但是被人诚邀加盟丐帮,这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初入江湖就荣登六扇门的缉凶赏金榜,我保证马上就请这肥乞丐尝尝原汁原味的十九路天师符法。
“你不要这么凶神恶煞的,饿跟你说,没事就不要往驿站那里走,你不知道那正闹鬼呢么。每天晚上鬼哭狼嚎,噫,可怕人呢。”那肥乞丐说着朝路口对面的驿站瞥去一眼,又缩回到墙角里,躺下前还不忘嘱咐我一句:“以后想加入丐帮就来找饿,饿可是丐帮剑南分舵四袋弟子,说话有分量的。”
啐,除非我鬼迷心窍了才想加入什么丐帮!
抽出腰间的木剑,我也不管那个满口陕西腔的花子,捏了个印诀,轻手轻脚地闪进驿站大门里——管他有鬼没鬼,先让我发个利市,赚点盘缠再说!
驿站大院里空空荡荡,地面却很干净,仔细嗅嗅,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不易觉察的甜腻味道。
抽了抽鼻子,推开大厅那虚掩的木门,眼前出现的并不是设想中满屋灰尘的情形,家具摆设都干净整洁得不像话,正当我提着木剑走到门后,耳畔却想起了说话声。
“狸猫姐姐,为什么我们非要到这里来?从内测的时候这里就一直没有开通耶……”
“所以才适合我们炼毒么。难道你忘了上次我们在药铺旁边培养蝮蛇蛊,结果引得那个蓬莱菜鸟的雄黄剑暴走,连我的豢蛊坛都被砸了?——小果,把铁砂准备好,小东西马上就要吐蝮蛇涎了。”
听口气,好像是两个苗疆门派的女玩家,我也懒得搭理她们,径自提着剑蹑手蹑脚迈过偏厅门槛,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古怪。
才迈出一只脚去,只觉得面前寒芒一闪,我来不及细想,举起木剑本能地挡住面门,只听当地一声,一支不到三寸长的小剑正钉在木剑剑锷上,只要再深半寸,就直接送我化光回村子复活去也了。
到底我以前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怎么一照面就要我老命啊?
下一刻,从房梁上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小道长~早知道你剑法这么好,奴家刚才就送你一颗雷火珠啦~”
听着这声音我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那种感觉就好比正坐在茶炉边等着喝茶驱寒,结果被人冷不丁地在衣领里撒了一大把子冰渣。
虽然,这个游戏号称是从人间到天上一切都具备的华丽大作,但是这不表示一个只学了点皮毛功夫的倒霉蛋就可以和一位火辣辣的美貌熟女打交道,更何况这女人那著名的罗莉军团和她偏好近距离暗器伤人的恶名,都传达着同样的信息——至于是□□女王还是别的什么,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即将被她□□那简直就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无疑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傀儡社长,我立刻采取了最有效的措施,将身一矮,朝地上一滚,同时大喊一声:
“来人啊,这里有个女飞贼啊!”
虽然,我们这个社会已经麻木到了能够把当街抢劫当电视剧外景拍摄的地步,但是我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比押中莫名其妙彩或者郭敬明不剽窃更加渺茫的机会上了。
至少,有些比较有亡命徒FEEL的人,还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发利市的机会的。
让我姑且相信,门外正在和那些爬虫类生物打交道的丫头会是一个比较有见义勇为精神和BH胆量的新时代女性吧……
就在我就势一滚的当儿,地板上连起数声闷响,一回头,什么杂七杂八的铁疙瘩都有,我现在也没心思去分辨哪个是袖里剑,哪个是梅花镖了,反正都是要老命的玩意,如果喂了毒……
哼哼,事在人为,硬着头皮和她拼了吧。
单手一撑地面,我翻身跳起——好在这是个精神力占主导地位的世界,我这样只能拿得动笔杆子的人也能玩这种以前动作明星才玩得来的标准特技——左手那捏着的印诀一煞,脚下踩着八卦步,木剑自下而上在胸前斜斜虚刺出去,正是我这套水货符法的起手式“步虚祝香”。
木剑一晃,空气中隐隐浮现出三尺见方的一个模糊字符,险险阻住两根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透骨钉,我不管好歹,脚下一用力,身子打横,撞开窗棂,滚进院子里。
一抬头,那位潜心研究节肢动物饲养学的苗族美女一脸悲愤地瞪着我。
“姑娘,里面有个危险分子正在发飙,你不要挡着门,这样大家都比较危险……”
“我好不容易从一百条蝮蛇中培养出的灵蛇蛊……还有这个附加了天蛇咒的炼蛊坛……”
我这个人一向对身边的潜在危险比较敏感,这种拜主编阿姨所赐的能力在当前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因为,我看见一对打造得十分精致的苗刀正慢慢地从刀鞘中向我展现出那银光闪闪的原貌……
我干笑着摸摸屁股底下——凉凉的、滑滑的、黏黏的……好像还有股血腥气……不过不是我的血就是了……
“这个……咱们出去以后可以慢慢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就来体验一下我新掌握的技能好了!”听着她这话,我立刻握紧了木剑,而那个一直跟在苗族双刀女身边的红衣小丫头则将手朝着腰间探去——
但是,这个驿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那个白天也嗜好夜行衣的大姐那招牌式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我耳边:
“哟~苗疆五仙教和江南霹雳堂的朋友也在呀~奴家今天怕是要多多得罪各位了哟~”
“姬三娘?!”
在红衣小丫头的惊叫声里,这个藏身在废弃驿站中的危险人物终于从大堂里现出身来。还是那套万年不变的紧身衣,以及刻意露出的丰满胸部和衣襟间那若隐若现的□□……所以,根本不用猜测那蒙面巾下面是张什么样的面孔,也该知道这是什么人了。只不过她这造型……
这个游戏总不是限制级的吧?
我和双刀苗女对望了一眼,她手中双刀一摆,做出了防御的架势,我也连忙左手捏起印诀,准备再次催动那套唯一能防身的大路货招数。
毫无征兆地,姬三娘双手一扬,一大把细小的钢针就劈头盖脸地洒了过来。
与此同时,我运剑自上到下连画了三个大圆,正是我眼下最厉害的杀招。
木剑指处,毫光大放,一道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符篆隐然出现在剑圈之中。
《太上洞神正一斩邪勘魔秘录》这名字听着是很牛叉,多达十九种的运用法门也的确够特别,但是,没有实战价值的法术,哪怕增加多少种变化组合,仍然是烂招一个。我一直认为,作为最初级的道家法术,而且是无论哪个门派都能学习的天师符法本身就是烂招,而那个杀千刀的蒲真君推销给我的这套天师符法⒈0珍藏版,简直就和当初塞了块劣质玻璃就号称是玉佩的魔刀掌侠传正版是同样的货色。
但是,必要的时候,烂招也是能够救命的。
木剑荡出剑圈,那道似龙似蛇的符篆瑞气千条地浮现在我身前,然后在接触到姬三娘的那一大把牛毛钢针的时候,毫无悬念地粉碎碎,碎粉粉……
叮叮当当,木剑沉了不少,诶哟,我的胳臂好疼……
大概有几根针突破了符咒的防御环,扎到我的胳臂上了吧。
耳边传来的是预料中同盟军们一致的感慨声,无论是霹雳堂的红衣裳丫头还是一脸知性气质的双刀苗女,大概都是头一次观赏到这么不堪一击的法术,至于不带嗲音就不会说话的姬三娘——
“小道长~,依奴家看,您的法术实在是不怎么样~好吧,奴家今天就做件善事,送您快快地回师门去修行好了~”
要打得我元神化光回复活点?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这招剑点三清还没使老呢!
心中暗骂一句,忍住疼贯注全身那少得可怜的法力,木剑一抖,在虚空中连刺三剑,只见木剑上三道清光一闪,喀嚓一声——
木剑断成了三截……
哦,我好象看见那个叫小果的丫头摔倒在地上了。
但是,好戏现在才开锣,那扎满了几十支暗器的木剑断开之后,仍然裹在清光中,呈品字形飞射出去,几乎在同时,姬三娘也打出了一枚龙眼大小的暗红色珠子。
耀目的火光杂着气浪在驿站院子中爆发出来。
尘埃落定,除了我和那两个同盟军一头一脸的灰土外,姬三娘依旧是满面春风,一身能勾起熟女控邪恶思想的黑纱紧身衣依旧光鲜惹火,一点土也没沾到……
真是没天理呀没天理,谁去把做这游戏的那群烂人给我填进原子炉吧!
连唯一的木剑都报销的现在,好比孙猴子没得棒弄的我也只好后退一步,脚下划一个土圈,盘膝坐下,一手捏诀一手在身前画了个敕字,这套法术中特有的玉匣金锁这招纯粹乌龟壳式法术居然也有用上它的一天,我心中不觉再次感慨万分。
感觉到那个正在掏摸腰间暗器的小丫头一脸“大伙出来看菜鸟”的表情,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专心地念我的玉匣金锁八方不害咒,现在没功夫讲义气,先保证个人生存权吧。
这时,一直在哀悼她不幸的坛子和蛇的苗女终于开口了。
“姬大姐,在天快黑的渝州城里,人来人往的,刚才你们这么一折腾,也该有爱管闲事的觉出点不对劲,跑过来凑热闹了吧。”
作为姬三娘这样的贼头,一向是六扇门铁臂神鹰皇甫大叔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每天光是接到追查她行踪的玩家就不知有多少,如果现在有人跑到街上大吼一声:“兄弟姐妹,大家过来看姬三娘!”我保证半分钟内这里就会被围个水泄不通,而这渝州城里也不乏已经投入蜀山蓬莱这样的修仙门派的强人,那时候,哼哼~
姬三娘咯咯一笑,斜眼扫了我们三人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苗女身上。
“小妹妹蛮老练么,有没有兴趣到姐姐这里来发展呀?姐姐我呀,最喜欢能干的女孩子哟~”
这算不算临阵挖角?如果双刀女真的答应了她,系统就会判定她加入飞贼业界,对于苗人而言,这不算什么,但是接下来等着挨宰的无疑就是我这好死不死学了道家正宗法术的菜鸟了……
“多谢姬大姐厚爱,小妹可是五仙教的人,随便乱加入江湖门派,盖大姐是会训人的呢~”
嫣然一笑,双刀女脚下不知道在踢些什么——哦,是被我撞碎的炼蛊坛碎片。
“那么姐姐也不强求你,这样好了,我们大家各退一步,你带着这两位朋友悄悄走开,我呢也要去和妹妹们会合,大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看好不好?”
如果真能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我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暗自换了一个指诀。
偷眼望过去,那小丫头也把几颗黑色弹子塞回到暗器袋里。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姬大姐,青山不改,后会有期了。”
我挤出几丝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没有诚意地拱了拱手,那边的女子二人组也收起各自的家伙,转身朝着驿馆大门走去。
哼哼,但是俺煮酒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
手中剑诀一煞,身子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头一低,腰一躬,双手齐开,一直暗藏在我领口里的那张平安符——你没听错,就是上次为了捉狐狸时从羽衣那里蹭来的那张平安符——上腾出符文虚影,朝着姬三娘冲射而去。
功曹贲表这一招,看起来很有点七八十年前灵异电影的feel,但是用来偷袭的确是挺不错,特别是这种身后灵气纵横的架势,实在是摆poss的不二选择。
几乎与我的符咒同时飞出的还有一道蛇形灰影,一团闪着火花的拳大物事。
而好几把半尺多长的飞刀也在同时迎上了符咒、蛇影和那个……
爆竹声声,气浪翻飞,我险险挫着身子躲开冲着自己飞来的那把飞刀,只听身旁金铁交鸣声里,一对精钢苗刀上下翻飞,磕开了几枚嗡声作响的铁莲子。
硝烟中姬三娘气急败坏而不失妩媚嗲气的声音传过来:“好妹子,小道长,你们的心思也真是多,看来奴家真的小瞧你们了哟~”
看来大家存的都是一个心思,没人真的打算这么和气生财地退场。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乃是一个“诈”字~
“挨了我这道符咒,大姐的胳臂是不是也有点麻啊?”
凉凉地说着风凉话,我重又捏了一个指诀,只是现如今真没有多余的法力耍帅气,只有那么一招不体面的符法,成与不成,全看它的了。
硝烟散去了一些,看看姬三娘,那件夜行衣上已多了几个口子,大腿上还有处被什么东西咬伤的痕迹,再看地上那条被斩为两段的竹叶青,就是傻子也明白我身边的这位苗女刚才干了些什么。看着姬三娘那被划破了露出如雪肌肤的造型,我暗暗叹息,好在这里没有那些怜香惜玉的御宅族,否则不用这位大姐动手,光流鼻血的伤害也够他们化光重生的了。
和苗女互相交换了一个“在下佩服”的眼神,我一拱手,朝着姬三娘酷酷一笑:“不好意思啊,姬大姐,谁叫你上了六扇门的天价悬赏榜,叫贫道不心动都不成啊~”
“真是庸俗的男人,难道奴家这个活宝贝比不上皇甫英那个老头的悬赏金么?”
“比起被你这种恶趣味的年长姐姐夺走我这种大好青年的贞操来,发赏金的皇甫大叔看起来都顺眼多了。”
眼看着对话朝着越来越低级的方向发展,那个穿红衣裳的丫头不知道从哪掏了一大堆各色炸药出来,这丫头难道准备学习过去的战争英雄,把对方连我们自己一起炸掉吗?总不是听到我和姬三娘的对话后,脑筋秀逗了吧?
闲话应该说到这里就够了,因为我看见双手握着苗刀的那位双刀女不知何时已经摆出一个怪异的造型。
结果,结果还是要靠那一招了——轻轻一抖袖口,两枚铜钱滑落在手心里,虽然说“瞧不起两文钱的人,将来一定会为两文钱流泪”,但是现在的确到了花钱的时候。
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两文钱抛向半空,同时人急速地朝后退去。
“天敕地敕,日月合象,急如律令~”
铜钱在我的咒语声中猛地破碎,放射出不啻于日食时所谓金环蚀的强烈光芒。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抬起手阻挡这道强光灼伤眼睛。
而在同时,地面上那些不成形状的炼蛊坛碎片猛地腾起一面夹杂着暗绿色瘴气的血云,朝着姬三娘扑去。
抄起手,我的脸上不觉浮现出一丝诡笑。
苗人的炼蛊坛,不是只有养毒虫一个用处的。
在那一片阴气森森的滚滚血云中,预想中一道光华飞出的情形居然迟迟没有出现。我很想再发几记天师符法探探路,但是转念一想,我这套无论如何也算是道门正宗的天师符法,偏生与蛊术相克,万一弄巧成拙,那乐子可就大发了。只好按捺住性子,静待那一片笼罩着姬三娘的血云散去。
又等了一盏茶工夫,我凝神掐诀,她双刀环抱,爱穿红衣裳叫小果的那个丫头已经跑进跑出好几趟,连消夜和茶水都为我们——不,是她们带来了。本来么,要不是我招来了姬三娘这个煞星,又撞碎了她姐姐的炼蛊坛,她们也不至于在这里耽搁这么多时候。
终于,当月上中天,万家灯火之时,那片血云终于散开了去,地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盏破油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旁边还留了一个小纸条。
双刀女走过去,拣起那纸条轻声念道:“久闻五仙蛊术,今日得见,奴家不胜感佩,无颜与妹子盘桓,就此别过,日后定与妹子及小道长好好亲近讨教,以偿愚姐之愿~”
居然,还是跑了么?看样子,今天这个梁子是结定了的样子……
我叹息着把那盏破油灯拾起来,左右端详,也没看出个之所以然来,擦了擦,也没有魁梧大叔或者帅气青年从里面冒出来,问我要不要许愿。
很绅士风度地把这石头油灯朝对面一递,刚才还英姿飒爽的女侠二人档立刻闪得老远,唔,这玩意儿的确是脏了点,但至少晚上还能拿来点灯照明不是?你们不要,我收下了。
但是,尽管合作了一场,咱毕竟把人家花大价钱买的东西弄坏了,像炼蛊坛这样的法器符具,虽然说不上多么稀有珍贵,但是又捉蛇又下咒的,炼起来也着实不容易,怎么说也该赔人家的——只是……
把袖子口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我才寻摸出我那几十文大钱,不好意思地递到双刀女跟前:“这位小姐,贫道实在太贫困,全身抖搂这么半天也就只能凑出半钱银子,这个…这个……要不您二位直接把我拿去抵债得了,贫道鞍前马后决不偷懒……”
旁边的红衣丫头听了这话直冲我翻白眼,不就是咱是新人菜鸟么,你至于把眼珠子弄得和灌了农药的□□似的吗?倒是那看上去挺有点文艺青年气质的双刀女低头轻笑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说道:“道长的钱我不要,但是道长要答应我,以后我有什么需要道长的地方,道长一定要来帮忙哟!”
哟喝?好痛快的女孩子,就冲她这句话,这朋友我交定了!
一感动,我一拍胸脯:“你放心,我煮酒别的不好说,人品可比我那个写小说爱跳票的老爹要强太多了!”
没想到她接着却从腰带里拈出一只蜘蛛不像蜘蛛,蝎子不像蝎子的怪虫子来,一手托着那怪虫子,一手握着刀在食指上一划,从刀刃下渗出一丝血迹,那八只脚的怪虫立刻爬过去,俯在伤口边把鲜血喝了,那虫子边喝血,身上边浮现出“一庭香雪”四个字来,接着不由分说,拉过我的手,也划出一刀口子,如法炮制地让那虫子饮了血,于是那虫子身上对称排列着“一庭香雪”和“煮酒成云”两个名字。
看着那只怪异的妖虫,我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个爱玩虫子的丫头微笑着看向我:“这是我五仙教特产的血盟蛊,违反盟誓的人可是要被它吃光血肉的哟~”
前言收回……她哪里是个豪放侠女,根本就是个不世出的小恶魔!
看着我老老实实地放血喂了那鬼虫子,一直在旁边监视这边动静的小果才放心地把手里的东西收回口袋里——我也懒得去猜她手里拿的是火云沉香粉还是五色霹雳弹了,反正霹雳堂出产的不就是这些个玩意么。
“煮酒成云,好ID!我记住你了,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和你组队。”擦了擦刀上灰尘,有着“一庭香雪”这样一个风雅ID的苗女轻弹了弹刀身,望向正在地上摸索来摸索去的我。
“喂,道长,你还在做什么?”
“清理战场找战利品。”
“可是这里没东西可清理啊?”
“谁说没有——”我拣起已经彻底完蛋的木剑,把上面钉着的那些暗器一件件拔下来,“看着:梅花镖、袖里剑、飞蝗石、小飞刀、牛毛针,哗,居然还有铁莲子,送去铁匠那里,多少也能换俩钱的哪~”
咚、咚——
“没想到女孩子摔倒了声音还这么响,喂,你们要注意形象,就这样还想当什么淑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