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季节,暑气未褪,余热仍炽。
牡丹整理好衣装头发,背上鸡毛掸子:“我出去买艾绒啦。”便踏出门去。没走上几步,又跳了回来。
“见鬼了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
莫宁皱眉看她,不解何意。忽见牡丹背后出现一人,那人长袍飘飞,长发散乱,竟是足不沾地,直接从门外“飘”进来的。
牡丹回头,又给吓得惊叫,缩进墙角。
那人一脸木然,开口说话,连话音都是森森地瘆人:“太子有信给莫姑娘。”
“太子?”牡丹想了想,“陈湮?”虽然知道“陈湮”不可能是他的真名。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莫宁。莫宁接了,他又飘了出去,依然是足不挨地,亦无踏步的动作,像一只真的鬼魅一样飘浮出去。
过门槛时正好与进门来的陶誓走个擦肩,二人彼此对望一眼,陶誓被他吓得不轻。也是,他那副幽灵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吓得不轻,若是放在了夜里,那可真要吓出人命来。
陶誓捂着心口扑到柜台上:“哎呦呦,活见鬼橘作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莫宁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但见纸上写道:“莫姑娘,见信安好,我是陈湮,冒昧请您八月十五前定要再来京城一趟,我新近收了‘京都四鬼’,都可好玩了,给你送信的那个,是‘活见鬼’,橘作,他走路没声儿,脚不挨地,不用走的,用飘的,也不摆手,一摆手就是同手同脚!他们兄弟四个现在为我办事。还有,中秋之前来京城,到时有一场大热闹看,小弟设宴款待,请务必赏光。问牡丹姑娘好,说我见了些首饰很好看,都给她留着了!”
莫宁看了随便丢在一边,牡丹忙展开看了,叫着要去领她的首饰。
莫宁问陶誓:“中秋时节,京城能有什么热闹看?”
陶誓道:“中秋?京城?月圆之夜,紫禁之颠,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啊?”
“啊!对不住,听说书的听多了,随口溜出来了。其实是……”
这时只听门外喧哗,闹哄哄地向这儿来了,其中还有人喊道:“快救人呐!”
莫宁从柜台后走出去,只见七八个人,扶着两名奄奄一息的伤者进来,但见那两名伤者,面色白里泛青,口唇与爪甲俱是淤紫,秋老虎的天气,众人俱是一身汗,他二人却全身冰凉,身体几处,还在冒着血,只因太冷,所以连流血的速度都不快了。
莫宁诊查道:“他们身中寒毒,又受了重伤,已在垂死边缘,时间紧迫,我只能救一个。”
牡丹早提过药箱来,莫宁一边说,一边已开始对其中一人行针,又取出丸药来,给他含在嘴里。
众人道:“那可怎么行!四哥要救,六哥也不是该死的呀!大夫,您不能一下救两个么?”
莫宁厉声道:“人命要那么好救,倒也不这么值钱了!”
只见那未经治疗的男子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看气绝了。这时有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姑娘时间不够,我可以来试试。”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分开,给那人让出一条道来。莫宁听得此言,手中施针,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那人。
来人约摸三十上下,一身黑衣黑袍,有些发皱了,风尘朴朴,胡渣满面,一派落魄模样,但一双眼却端的能显得他风度翩翩,气宇不凡。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成熟稳厚,泽润悦耳。
这样的一个人,无端地让人觉得,他说要救,就一定救得活。
只见他已大步入门,在那伤者身旁蹲下,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针盒,开始施针,又掏出(一排胶囊——啊不)一粒丸药,给伤者吞下。
少时,两名伤者气色方渐渐恢复,性命无虞了。
莫宁抬眼:“这位陌生人医术不凡,手脚比我快了好些。”
那人并不多作谦虚:“在下隗建春,敢问姑娘……”
“莫宁。”
隗建春举目打量这整间屋子,目光扫过牡丹和陶誓。陶誓突然心头一寒,原本是趴在柜台之上的,此时慢慢直起身子,认真看向隗建春。
隗建春看上去反倒似没怎么注意陶誓,目光定在了牡丹脸上。
“请问这位姑娘是……”
“我叫牡丹。”
“不知牡丹姑娘可曾听说过九王爷?”
“九王爷?”牡丹抿嘴想了想,“就是那个号称‘兔子跑得快,没有九王爷花钱快’的那个九王爷么?”
“正是。在下乃是九王府中‘搜情使’,此番来江南,为的是给王爷寻访美人。以牡丹姑娘的美色,入得王府,定能获得王爷青睐。”
牡丹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事。可是我还听说,‘丰年粮仓里的耗子多,不如皇帝九儿子的女人多’,好好的,我去做那比耗子还不稀罕的姬妾作什么?”
隗建春一笑,并不多说,起身道:“那么在下便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
他说到“后会有期”时陶誓浑身又是一寒,转念再看时,隗建春已出门走了。陶誓立起身子,道:“牡丹、莫姑娘,我看你们还是先躲躲,九王爷及其下属做事不择手段,几日内他一定会再来纠缠!”
牡丹道:“来就来!我还怕了他不成?”
莫宁看陶誓一眼:“九王爷及其下属做事怎样,你倒是清楚得很。”
陶誓心中“咯噔”一停,闭嘴不再说。
此时橘作又从门外飘过,悠悠地说:“太子说……”
牡丹这时倒不怕了,飞起一脚把门踹关上:“滚!”
于是今天就这样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