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时忽听响声大作，竟是窗棂断裂之声。
从窗户翻进三名水庄家丁，落地扎好架势，手中刀剑明晃晃地朝向莫宁。
莫宁连看也没看他们，道：“水家的奴仆果然都与别家不同，守着个少爷当作小姐，只可惜我问你们的时候你们来不及串供，一时说漏了嘴……说谎既然配合得这么差劲，不知道围攻的技艺如何。”
三名家丁互相看了看，同时攻上，三刀一剑直指莫宁，却被一根横伸过来的鸡毛掸子挡下——天知道牡丹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谅那鸡毛掸子，不过是竹柄，竟能同时挡下三把利器。这正是真气灌注的差距。
牡丹轻轻跃起，脚踩上一把刀面，借力一弹，已在空中翻出了“花团锦绣”身形，在三个位置分别打中了那三人的百汇、天冲、太阳……
莫宁身后的水无迹突然袖中滑出一支短剑，寒气光莹，切破空气便向莫宁刺来。
这一刺，看似简单，水无迹却已练习多年，由这一招中，生出多种变化，出手之隐，剑速之快，即便是高手也要头疼，何况莫宁此时还是背对着他。
眼看袖里剑便到莫宁命门，突然布衣飘动，剑尖只在莫宁衣角轻掠而过，便只能刺向空气了。
水无迹急寻莫宁身影，眼珠一转之间莫宁已从上方降下，一脚踢在水无迹持剑右手。
水无迹练武多年，深知持剑所需力道，幼时光是练习握剑，每天也要紧握上两个时辰，父亲随时突袭，剑若脱手一次，便要加练一个时辰。他不可能被人轻易地踢去手中剑。
然而莫宁右脚狠狠踢在水无迹右手劳宫穴，紧接着左脚再踢手太阳腕骨，空中旋身再欲踢水无迹小臂支正穴……
水无迹纵使功底深厚，也经不住这三处穴位一齐被袭，手腕一抖，短剑落下。
莫宁落地同时，短剑已落入她手，水无迹刚回过神，袖里剑已对准他的咽喉。
门“砰”地被撞开，走进一名半百老人。
“住手！莫姑娘，放过小儿！老夫会对你解释清楚！”
发音古怪，音调特殊，正是水如海。
水如海的书房里，淅沥的水韵之声不绝于耳，循声望去，便是框在窗里的镜水河景。
风吹落叶，嫩绿的叶片漂浮在透碧的河水，摇摇飘飘进了画框，再飘飘摇摇地从另一边游出。
在这样的书房里坐着，很容易便会神游，连莫宁此刻也觉得，她好像也并不是很想听水如海的解释。
水如海开始缓缓道来，莫宁却难免有些走神。
“十年前，我在江湖上亦算小有名气，膝下有一双儿女……肃月山庄当时的庄主白天岚，手中一支凤凰笛，也名震一方。可众所周知他那笛子受限极大，很难再有斩获，但他却不服，用这一支笛子，各处挑战，终于有一天，挑战书放到了我的桌上。”
“我当时已有退隐之意，无心与他决斗，他却再三纠缠，甚至在我府中安置了内奸，在我的食物中，暗下了孔雀散！谁知点心却被我小女儿吃下，是夜笛声一响，我女儿当即毙命！我终于被激怒，欲为我小女儿报仇，但奸细尚未查出，我无法自保有无误服孔雀散，所以干脆毒聋自己双耳，再无顾忌！藉此杀了白天岚，为我女儿报了仇。”
“但是我知道，白天岚的两个儿子，长大后一定会来寻仇。我已是聋子，不惧他们的凤凰笛，但我儿子却不能……”
莫宁道：“所以，你就将你的儿子男扮女装，慌称他是水无香？”
“江湖人寻仇，大多会放过妇孺。”
莫宁冷笑道：“但是你的内奸未除，白氏兄弟还是一样知道了你的秘密。”
水如海摇摇头：“我已知道了奸细是谁，只是当时还不到时候除去他，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莫宁道：“我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水如海面露愧色道：“是的，梅花笛与碧玉箫其实不是白家的食客，而是我的朋友，向白之遥推荐莫姑娘，也是我们事先打算好的。”
莫宁道：“所以‘水无香’的病是假的，水尚善也不是死于凤凰笛下，那笛声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为了让我相信，凤凰笛已害了你家两人。”
水如海道：“水尚善就是内奸！我平素待他不薄，他却背叛我！杀了他并栽赃在白家头上，我没什么可羞愧的！”
“然后呢？我帮白家配好孔雀散之后，水尚善本该去接应，但是你却已杀了他。”
“我会找人假扮！他的脸皮已经被我撕下做成面具！但我却没想到……”
“你没想到是我主动向白家请缨来给你儿子下毒！”
水如海沉默。
莫宁又道：“你本来的计划是不是打算骗过白氏兄弟，待他们自以为万事俱备，前来报仇时，你再来一个攻其不备，趁机杀了他兄弟二人？”
水如海点点头：“这样就既除了内奸，又解决了仇人。然而，如果我的目的仅止于此，也就不会那么麻烦，请莫姑娘来了。”
“你的计划的确啰嗦的要死，白家的笛子是很鸡婆没错，你这个计划也不比它差到哪去！”莫宁道。
“可是，莫姑娘你已亲自下了诊断，说我‘女儿’时日无多，不久之后，我就可以宣布‘女儿’的死亡，而且有你亲眼所见，是由于凤凰笛而死。白家死了兄弟二人，而我失去了女儿和管家，江湖人立刻就能理解，这又是一出两家恩仇惨剧，何其自然！”
“原来你明知水尚善是奸细，还一路提拔他到管家，就是为了让他的死看上去像一个‘损失’！”
“不错。我从多年以前就一直在策划了。”
莫宁道：“你名义上的女儿死了，从此水无迹就可以摆脱这个身份的束缚，不用再伪装成女人了。”
“男孩子大了，再装下去总会漏馅的。我家的一些下人，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莫宁冷哼一声：“想得倒是挺美的，我就恐怕你低估了白家兄弟！”
水如海张了张嘴，正待说什么，突然外面一阵喧哗打杀之声。
莫宁人已飞了出去。
水如海听不见，直待看到莫宁行动才知是出了事，立刻也飞身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