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一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清儿的情景。
我认得的花很少,除了月季樱花牡丹外,几乎不认识别的什么花朵,但我见到清儿第一眼的时候,我居然首先就想到了花。我记得在西南圣母之水峰上,生长有一种洁白的花朵,只有终年积雪的地方才能看见。这种花洁白如雪,傲寒开放,香气清幽,名为雪莲。在我看到清儿第一眼时,我立刻便想起了雪莲。
也许是因为她穿着一身白衣,也许是因为她那种冷冰冰的眼神。
狄笙曾经几次三番想要将他的采补之术教授于我,而我却因为自己时常需要人血的原因,自认为已经荼毒生灵,不愿再造冤孽,虽然知道这种方法,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我想也许是我见过的女人太少了,因此当一见到清儿的时候,就会目眩神迷,一下子失去了自持。我傻呆呆地盯着她,张口结舌,我想那个时候我的样子一定象是个白痴。
清儿一见到我,立刻脸色巨变,她随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把剑,一剑向着我的喉头刺来。我当时呆呆地注视着她,完全不知道躲闪。尖锐的杀机从剑尖上四溢,宝剑停在我的喉头凝住不动,剑锋的寒意刺激着我的肌肤,我却全无惧意,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清儿脸上的神情犹疑不决,她似乎有什么事情无法取舍。在最后的一刻,她终于轻叹一声,收回宝剑,用一种比冰还冷的声音问我:“冷无忌,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心里微惊,她知道我的名字,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已经那么出名了?我微笑着拱手:“水宫主,我来无色宫是想借无色神剑一用。”
清儿迟疑了一下,侧过头问身边的一个侍女:“无色神剑能借人吗?”
那名侍女神色大变:“当然不能借人。”
她想了想又问:“为什么?”
这个时候,我心里也开始觉得疑惑,我知道借无色神剑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事在人为,百般无耐之下,也许就要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可是清儿为何不直接拒绝我,却去问身边的侍女呢?难道她不想和我说话,因此让侍女来回答我吗?
那名侍女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宫主,这无色神剑从来就没有借过人啊,宫主忘记了吗?”
清儿点了点头,转头对我说:“你听见了,无色神剑不借人。”
我微微一笑:“为何不能借人?”
清儿侧着头想了想,这个时候她的眼神就不象是刚才那么冷冰冰了,反而有些俏皮,然后她说:“不借就是不借,还有什么原因好说吗?而且你是魔道中人,就算无色神剑要借人,也不能借给魔道中人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然,魔道中人也未必都是坏的,而且我借无色神剑本是为了杀死魔界之主冷去病,你借剑给我,助我斩妖除魔那岂非功德一件?”
清儿问:“冷去病也姓冷,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淡淡地说:“他是我义父。”
清儿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你居然要借剑杀你义父?”
我轻叹一声,弑父之名我是背定了,也无需别人知道原委:“是,我借剑就是为了杀他。”
清儿立刻回答了一句:“不借。”
我侧过头,她脸上的肌肤如冰雪般洁白,双眉入鬓,一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盼顾生姿,“你再想一想,我义父是你们正道中人千方百计想杀死的,而且他杀人无算,又以吸血为生,如果让他存在于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生灵会惨遭涂碳。你们无色神宫不是一向自诩正道吗?能有机会杀了他何乐而不为呢?不如这样,我今天就住在这里,你再想一想,想通了就把无色神剑借给我吧!”
清儿瞧了我一眼,回答说:“好吧,你住在这里吧!等我想明白再说。”
此时,她身边的侍女大吃一惊:“宫主,您怎么留男人住在这里?无色宫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男人闯进来过,现在您居然要留男人住在这里?”
清儿一怔,脸上泛起一丝红云,她低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我立刻说:“我不管,反正我今天要住下来,你刚才已经答应过我了,绝不能食言。”
清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算了,就让他住下来吧,明天就赶他走。”
那名侍女虽然百般不愿,却还是无奈地引着我走出去。我一路走一路回头,见清儿东张西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是迷惑,这种茫然无助的神色立刻便吸引了我,我几乎忍不住想跑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什么事情都不要担心,有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不过我到底没有这种勇气,跟着侍女走下去,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晚上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夜探无色宫。
陆月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孟婆婆将她送回到她的前世,让她看一看前世发生什么事情,但却没有给她前世的任何记忆,她除了知道自己是水风清之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觉得很奇怪,既然自己的元神进了水风清的身体,那么水风清本来的元神到了哪里去呢?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不见了吗?而七天后,她的元神会离开水风清的身体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到时候水风清的元神会不会回来呢?如果不回来,那么水风清岂非就死了。
陆月雪站着发了会儿呆,刚才在见冷无忌的那一刻,她几乎已经忍不住要杀死他了,却忽然想起孟婆婆说过的话,不要把这一世的恩怨带到前世去。她知道这是二十年前,在那个时候,冷无忌根本还没有杀她的家人。虽然已经杀了,却又没有杀,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来回踱了几步,觉得周围侍女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偷偷地瞟着她。她叹了口气,无耐地坐在宫前的台阶上,立刻有一名侍女惊恐失措地跑过来问:“宫主,您怎么坐在地上,是嫌椅子不够软吗?”
陆月雪瞟了她一眼:“我是嫌椅子不够硬,所以才坐在地上。”
那名侍女忙说:“那我去拿一把硬的椅子来。”
陆月雪叹了口气,拉住那名侍女:“别去,我跟你说,我最近练了一种神功,叫作,叫作失忆神功,练了以后,就会忘记许多以前的事情,所以呢,我有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比如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想不起来了。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侍女笑着拍了拍胸口,“原来宫主是练了神功啊,我还以为宫主是生病了呢!我叫剑萍啊,是宫主给我起的名字。”
陆月雪微微一笑,心想怎么这么烂的借口也有人相信呢?她随手指着那些站立在旁边的侍女,“那么她们都叫什么名字?”
剑萍一边指一边回答:“那个是剑虹,那个是剑霓,那个是剑羽,那个是剑澜。”
陆月雪点头说:“我记得了,不过我还有许多事情都忘记了,这种神功,虽然一练就会功力倍增,但就是会让人忘记许多事情。”她眼珠转了转,续道:“我们的无色神剑放在哪里了?会不会被人偷去?”
剑萍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宫主,就算您别的都忘了,这个也不应该忘记啊,无色神剑一直在您身上,怎么会被人偷去。”
陆月雪呆了呆,连忙低头去看,自己身着的白色轻衣十分单薄,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绝不可能藏得下一把剑,她又不敢再问,唯恐剑萍有所怀疑,只好回答说:“对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不会被人偷走就好。”
她站起身,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心想,难道无色神剑是极小的东西,一直藏在身上,也不会被人知道,自己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她停下身来,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摸到,连头发上的珠钗也摘下来仔细研究了半晌,但那几支珠钗只是极普通的珠钗,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陆月雪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见宫内的侍女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满脸惊诧已极的神情。她挥了挥手说:“你们都下去吧,如果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待侍女们都退下了,陆月雪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将这个宫内都搜查了一遍,从这间屋子的布置来看,这里显然是水风清的寝宫,她将宫内的每个柜子箱子都翻了一遍,连床下,帐顶都没有放过,仍然没有任何发现。为了防止会有暗室之类的地方,她也一寸一寸将墙壁和地板都敲了一遍,仍然全无收获。
这一番折腾一直用了数个时辰,等到陆月雪把宫内都搜了个遍,暮色已经降临,侍女送来晚餐,只是一些水果草药之类的东西。陆月雪坐在桌前盯着那盘水果草药又发了半天呆,难道这个水风清就是靠吃这种东西度日吗?她已能陴谷,对于饮食虽然并不介意,但想到一个人一直吃这样的东西,也真是清苦。心里就有些同情起那个水风清来,这无色宫位于昆仑绝顶,想来一年到头都是寂寞得很。
陆月雪现在已经对无色神剑十分好奇,这剑被称做是宇内第一奇兵,虽然大名鼎鼎,但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把剑到底神奇在何处,人说只要一得到无色神剑便会成为天下绝顶高手,再也不会败在谁的手下。她现在有机缘到无色宫中,自然想一窥全豹,但可惜的是,她完全没有水风清的记忆,虽然知道无色神剑就在手边,却不知从何找起。
她念头一转,想到许多地方都有藏剑室,也许这无色宫中也有。她将剑萍叫过来,命她带她到藏剑室去,两个人左转右转,在宫中转了许久,才到一处宫殿,剑萍指了指那宫殿:“这里便是藏剑室了。”
陆月雪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去忙别的事吧,不必等我。”
一进藏剑室,剑气立刻扑面而来,陆月雪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这昆仑山上本就奇冷,而藏剑室内的温度更是冷得出奇。陆月雪抬头一看,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只见这间屋内到处都挂满了宝剑,估计一下,也在千数左右。
陆月雪暗叹,这么多剑,哪一柄才是无色神剑。
她随手抽出一把剑来看,见剑上携着两个字“昆吾”,陆月雪心里一喜,如果每把剑上都刻着剑名,那就很容易找到无色神剑。她立刻又拿起一把,抽出来看,剑上却并未刻着剑名。
看来是有些刻有剑名,有些却没有刻。她将刻有剑名的宝剑都看了一遍,堆在一边,没有刻剑名的堆在另一边,大概半数左右的剑是刻着剑名的,还有半数左右是没有刻的。
这五百左右的宝剑里又有哪一柄才是无色神剑呢?
她随手拿起两把宝剑,左刺一下,右刺一下,两剑相击,其中一把显然剑质不及另一把,“叮”的一声便断了。陆月雪一喜,心里便有了主意,既然无色神剑是天下奇兵,自然是最锋利的,那么用这些宝剑互砍,最后剩下的一把便是无色神剑了。
虽然这些宝剑任何一把在世人看来都是千金难求的神兵利器,陆月雪却全不珍惜,随手又拿了一把来互砍。这样“叮叮当当”地砍了一百多把,地上已经是一地断剑,陆月雪觉得自己的手都软了。忽听冷无忌的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陆月雪吓了一跳,跳将起来,见冷无忌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她瞪了他一眼问:“你怎么进来的?”
冷无忌微微一笑:“我一推门,门就开了,我便走了进来。”
陆月雪探头向门外张望了一眼,此时夜色已深,一弯新月悬在天空,她哼了一声说:“深更半夜不睡觉,却走来走去,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冷无忌笑问:“就算我没安好心,你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却在这里用剑砍来砍去?”
陆月雪说:“我愿意,我是无色宫的主人,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冷无忌笑说:“我自然管不着,只是我怕你砍得手酸,要不要我帮助?”
陆月雪也觉得手腕酸软,乐得有人帮忙,“好啊,你把这些剑互相砍来砍去,我想看一看,我们宫里最锋利的剑是哪一把。”
冷无忌笑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无色神剑。”
陆月雪扬了扬眉毛,心想:我就是想知道哪一把才是无色神剑。
冷无忌不再多言,拿起地上的宝剑,“叮叮当当”地又砍了半晌,总算是只剩下一把剑了,他叹了口气说:“原来砍剑是那么累的一件事,早知这样,我便不帮你了。”
陆月雪瞪了他一眼,她觉得冷无忌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一点都不象,虽然他们的相貌看起来全无二致。那个冷无忌沉默寡言,几乎从来不笑,就算有笑容也象是晴蜓点水般一掠而过。这个却经常会笑,笑容也十分灿烂,象是阳光一般的温暖。
她心里便忽然恍惚起来,昆仑山上,许多月白风清的夜晚,她无法入睡,会悄悄地溜到后山,冷无忌永远会在后山安静地等待着她,两个人从来没有约定过什么,也无需约定,她知道他永远会在那里,无论风雨雾雪,他都那么安静地站在夜色里。
其实两人见面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有的时候是陆月雪拿着玉笛魔君的笛子吹首曲子,有的时候就索性什么事情也不作。冷无忌站在树梢上的姿态,便仿佛他只是一片树叶,随着树枝清风摇摆。陆月雪就会躺在树下,眯着眼睛看树缝间的月光,月光下的雪峰。
那个时候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却没来由地觉得平静,心底的安宁只有在见到他的时候才会有。无论多么悲伤,多么无助,只要见到他静静地站在树梢,她也便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
陆月雪收敛了一下心神,看见眼前的冷无忌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她瞧,她轻叹了一声:“没有什么。”
冷无忌将剩下的一把剑塞到陆月雪的手中:“这把剑是最锋利的,你看看吧!”接着他忽然又加了一句:“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你的情人?”
陆月雪一呆,忙说:“什么情人?你别胡说八道。”
冷无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陆月雪接过宝剑,拿在手里一看,失声惊呼:“不对啊,这把是轩辕剑,不是无色神剑啊!”
冷无忌也吃了一惊,“怎么?你在找无色神剑?你不是无色宫的主人吗?怎么会连无色神剑是哪一把都不知道?”
陆月雪叹了口气,吱唔着说:“我不是不知道,就是我最近生了病,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冷无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陆月雪一眼,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你不是假冒的水风清吧?”
陆月雪愣了愣,大声说:“我当然是水风清,怎么会是假冒的?”
冷无忌笑说:“今天白天我就觉得你象是假冒的,什么事情都要问别人,好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陆月雪“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我生病了,你怎么那么麻烦,我是主你是客,你居然要怀疑我。”
她瞟了他一眼:“我可要走了,你想参观,就慢慢地参观,反正这里还有几百把剑,你随便拿一把吧,好象都挺锋利。”
她提着轩辕剑走出无色宫,见月光下无色宫中殿宇层叠次第,十分恢宏。她记得剑萍带着她走过的路,沿着归路向自己的寝宫走去。转了几转后,见前后左右所有的宫殿几乎都一样,心里暗叹:不会是迷路了吧?
她没精打采地坐在一个宫殿前面的台阶上,心想,早知道是这样的,就不来这里了,孟婆婆也不说清楚,弄得自己糊里糊涂。水风清是自己的前世,却和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为什么今生要背负一个陌生人的积业呢?
她叹了口气,无聊地用剑在地上划来划去,忽听冷无忌说:“你怎么坐在这里?夜那么深?为何还不回去?”
陆月雪头也不回地说,“我迷路了。”
冷无忌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在自己的家里也会迷路?”
陆月雪用一只手托着脸:“我以前哪里有那么大的家啊!”
冷无忌转到她的面前,盘膝坐在地上:“我觉得你很奇怪啊,你既然是无色宫的主人,怎么会把那么多事情都忘记,更加连自己的房间都找不到,你不觉得这很离谱吗?”
陆月雪翻了翻白眼:“很离谱,我自己也知道很离谱。不过世上的事情无奇不有,我自己都奇怪,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冷无忌觉得陆月雪的话听起来莫测高深,他微笑说:“无色宫周围布的云雾障可真厉害啊,我们在外面找了好几天,都没有办法进来,但不知为何却被一道光华将云雾障冲开了缺口,我才有机会进来的。否则,我这辈子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陆月雪瞟了他一眼:“不会,你怎么可能见不到我,就算你现在见不到我,以后也会见到我。”
冷无忌一怔,“你说什么?”
陆月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冷无忌笑说:“你说的话有许多我都听不懂。”
陆月雪默然,这人必会成为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但现在他这样和她聊天的时候,却并不是她的仇人。然而可恨的是,她偏偏又知道他是她的仇人。
她抬头看着月亮,低声说:“你以后会杀许多人,虽然我觉得那样是不对的,但我又无法阻止。孟婆婆说不要把今世的恩怨带到前世去,可是我知道你是我的仇人,我又怎么能忘记呢?”
不见冷无忌答话,她低下头,见冷无忌呆呆地凝视着她的脸颊,似乎全未听到她的话,她心里便无由地烦燥起来,厉声说:“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冷无忌笑道:“我听到了,不过我不明白。但是你何必为以后的事情发愁呢?如果宿命已定,我们本无力抗天,就让宿命按照它的轨迹发展下去吧!”
陆月雪发了会儿呆,心里就觉得悲伤,这些事对于冷无忌来说是未来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却是过去的事情,她知道必会发生,而且已经发生了,因此根本是无法改变的。她以双手掩面,大声说:“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过了半晌都没有听见脚步声,陆月雪将手指分开一条缝,见冷无忌的脸凑在自己面前,也正是从指缝向里张望。她脸上一红,放下双手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礼貌?离人家那么近干什么?”
冷无忌笑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发脾气,莫名其妙地就发脾气?”
陆月雪轻叹一声,低声说:“你不明白,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过也难讲,到时候,也许你还是不明白的。”
冷无忌一笑起身:“你虽然忘记了你的寝宫,我却还记得,我带你回去吧!”
陆月雪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冷无忌带着陆月雪转过了几个宫殿,指着前面的一个宫宇说:“你看,你的宫殿飞檐上是剑的标志,别的人都是不同的标志,以后要是不记得了,就看一看飞檐。”
陆月雪抬头去看,果然如冷无忌所言,她轻笑道:“你倒是心细。”
冷无忌也微笑:“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是冒充的,怎么可能把什么都忘记呢?”
陆月雪一笑走入宫内,宫中有夜明珠照明,一点都不觉得黑暗,她坐在床沿上,正想躺下,忽见桌上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她心里一动,也许这书里会记载一些有关无色宫的事情。
她走过去,只见第一页上写着四个字:无色疏抄。
她心里暗喜,连忙翻开来看,前面几十页都是一些练功的心法口诀,陆月雪只扫了一眼,便已经铭记于心,这心法十分熟悉,象是已经练过的。她也不去多想,一直向后翻,在最后几页,却记载着一个故事。
余乃铸剑大师欧冶子之女,余父欧冶子为练旷世奇兵,不惜将余推入剑炉中,以余血祭剑,当时炉火纯青,终成越王剑。然余一点孤魂,飘飘渺渺,沉浮于天地间,不得转世,亦不得超生,上下三界,何处为余归所?余终日哭泣,哭声上达天庭,为天帝所感,招余至无□□剑池看守天界神剑。
然魔界昌横,正道衰微,人间正义犹待匡护。天帝有好生之德,为救苍生,命余带天界神兵至人间斩妖伏魔。然神仙之物,本无形迹可寻,余将一点剑意封印于体内。世人愚钝,不知此为何物,余命之曰:无色神剑。无色无相,无迹可寻,剑意到处,草木皆为利器。
陆月雪心里一动,原来无色神剑是没有实体的,怪不得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接着的一大段,这位女剑仙写了许多斩妖伏魔的经历,陆月雪也懒得去看,随手翻到最后一页,见此页写道:
余自觉飞升之期已到,天帝于冥冥中降下圣旨,令余重返无□□剑池。然无色神剑,已为人间正道所在,余不欲将此物带回天界。特在昆仑山觅一处建无色宫,以藏此剑。无色宫所在之处,本上古擎天之柱,上达三十三天之外,下通九幽之府。余于宫外广布云雾障,此障除非由余亲授口诀可解,否则除了无色神剑外,无物能破。余将无色神剑真元封印于一弟子体内,命其代代相传,勿使神器成为绝响。一切事了,余方能安然飞升,此无色疏抄,留待后世子弟,令知源起耳。
陆月雪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剑萍说剑在我的身上,原来剑就是我,我就是剑。她一明白这一点,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无色神剑,果然与众不同,居然是无色无相的。她虽然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驾驭这把剑,但剑既然在她的体内,她总是能想出办法来。
此时东方微白,她忽然想到,既然剑在她的身上,她何不跟着冷无忌去杀冷去病。她在这无色宫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连路都不认识,总是会被人看出破绽来的。如果跟着冷无忌去杀冷去病,等到七日一过,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个真正的水风清便回来了,到时候,她自然会回到无色宫来。
主意一定,陆月雪精神一震,也不觉得疲倦,推门出了寝宫,一走出大门,便看见冷无忌站在她的门前发呆。她推了他一把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冷无忌一笑:“你起来得真早啊,我等着你起来,借给我无色神剑呢!”
陆月雪“哼”了一声:“剑就在我的身上,我是不会借给你的,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杀你的义父。”
冷无忌大喜过望,“真的吗?”
陆月雪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想离开无色宫,不过我只有六天时间了,六天之内,你要把想办的事情办完,六天一过,我可不保证我还会跟你一起去杀你义父啊。”
“六天?应该够了,不过为什么六天一过,你就不能保证了?”
陆月雪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冷无忌便不再问,此时宫中侍女已经开始走动,陆月雪说:“我们快走吧,如果被她们看见,一定不会让我离开的。”
冷无忌连忙点头,两人驾起剑光向着宫外而去,到了云雾障的附近,冷无忌问:“你有什么办法撤去云雾障吗?”
陆月雪想了想:“应该是有的,否则她们自己也出不去了,不过我已经忘记了。”
冷无忌笑问:“你还记得什么?”
陆月雪微微一笑:“虽然我不记得,但我能破了这云雾障。”她也不计后果厉害,用手中轩辕剑向外一划,剑气溢出剑外,长达数十丈,光芒所到之处,云雾障应手分开。
两人从破口处仗剑飞出,全未注意到云雾障一被击破,便即慢慢消失,不再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