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日,宣德太后寿诞。这天,天气出奇的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史官挥笔:此乃皇太后恩泽天下的结果。
是否属实我们大家不清楚,但却也把宫里宫外的人给忙坏了。皇太后最喜欢听戏,梨园司两个月来那叫一个草木皆兵,特别到寿诞演出这天,大家脑袋里那根弦全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出点什么事莫名奇妙的就瓜掉。
小冬子这帮小学徒更是被师兄们使唤得滴溜乱转。夜里,快开戏了,后台几乎翻了天。现在的台柱是十七岁的小雨子,太后赐名雨裳,师傅正拉着他的手仔细叮咛着什么。旁边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不断:“我的靠子呢?”“谁看见我的簪子了?”“坏了,我的鬓贴坏了!”
穿着紫袍的俊美内侍官悄然而入,一句“皇上口谕!”话音刚落,大家的动作都好象被暂停键暂停了一样,满场静得掉针。
“恩哼,皇上口谕:压轴戏后再加一场,由小广子来演。哪一个是小广子啊?”
正偷懒躲着啃苹果的孙菡伽,差点没噎死。刚顺了口气便被大师傅从桌子底下给拖了出来。
皇帝的内侍小竹子好笑的低头看着眼前的小东西,“你就是小广子?”
“小的是,大人您有何吩咐?”孙菡伽一面回话,一面还想着桌子底下的那半个苹果。
“皇上有话要我带给你,他老人家的原话是:母后云英未嫁时也曾为国披挂上阵,是位歼敌无数,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你就唱朕上次听到的那只曲子,唱好了朕重重有赏。”
“是,小的尊旨!”
小竹子回去复命,在祁琰耳边一阵滴滴叨。
“哈哈哈,从桌子底下被拖出来……”祁琰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那你宣了朕的旨意,他有什么表情?”
“回皇上,那孩子表情可多了,从小的见到他开始,他就换了七八种表情,好象表面上很顺从,内心里却有不少腹诽啊!”
“哼,谁叫他上次……哼,不说了。”被坐在一边的钱梅李横了一眼,他赶忙收住话头,转而向隔了一个空位的柳贵妃眉目传情。
“娉婵,今年又没来?”
“唉,谁叫孩子的忌日跟母后的寿诞是同一天呢?孩子没了我也心痛啊,那是我第一个孩子呀!如果他还活着也有小广子那么大了。”
“我记得你后来添的也是个女儿。”
“可不是,要是明年还没有,母后就又要嚷着帮我选妃了。你又不肯再娶,好生一个过继给我。”
“想都不要想。”
“哇,我要告诉母后你欺负偶!”
钱梅李面无表情的看着戏,就是不鸟他。
“说真的,兄弟,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别陷得太深,你们之间不可能的。”
“胡说什么?”
“你自己难道没发现,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看丽嫣时都没见你这么深情。还寒衣,你几时送过东西给别人?醒醒吧,你。”
“我不过是……”钱梅李想争辩。
“得了,别忘了三年前他老头想引外敌入关谋取皇位,还和萧淑妃合谋毒害了父皇,正好又被前来问安的丽嫣撞破。他们怕阴谋过早暴露也把丽嫣杀了。不要跟我说他是无辜的而你们毕竟也是师徒一场,同情他什么的狗屁话。你不是这种人。当日我下令纪家连坐时,你可没有意见。”
“……”
“别怪我多嘴说这么多,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爱上他。”
“你想太多了,他还只有十岁,我可没有奇怪的癖好。”钱梅李失笑。
祁琰撇撇嘴,“……希望是我多想。”他心忖,十岁也不小了,再过三年都能娶妻成家了。(某柴:我看困难。ˇ︵ˇ)
压轴戏演完,孙菡伽身穿亮闪闪的银色小袍裙,头戴长翎子,背着旗靠子,手持细剑粉墨登场了。大家以为要散场了,结果又上来一个小娃娃,都很感兴趣的又坐回去。
一身行头重得要死,又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昏眼花。唉,早点唱完早点吃饭。好,先用念白来一段,师傅说得有个开头。孙菡伽打起精神,大声吟唱道: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声溅溅。旦辞黄河去,暮宿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拆,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弛明国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伙伴,伙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明国三十年,胡人又犯我边疆,三日拿下十五城。木兰心如焚,立下生死状,请愿挂~啊~帅!
猛听得金鼓响号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太后大悦,拉着孙菡伽要他细说故事,赏赐不断。使大家清楚的认识到,从今日起这宫廷里又多了一个红人。
“……我现在知道你要我跟他说清楚原因的用意了。不愧是五岁就能七步成诗的神童。”
“当年他好象也没到这种程度啊~不可思议!”纪椹彦的水平我应该很清楚啊,在无人教导的三年里他怎么能……钱梅李深思起来。
“算了,只要母后开心就好。”祁琰并不担心,想着找个人盯紧他,量他也翻不出天去。
当晚,孙菡伽就被李副总管单独召见了。
“咱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小广子你做得不错。”李公公爱抚着手中的白猫咪,淡淡然道。
“全靠大人提携,要是没有大人,小广子现在还在清洁司受苦。”虽然李公公现在一副反派大BOSS的形象。但就这一点来说,孙菡伽还是很诚心感谢的。
“恩,你知道就好。咱家看重你的那股聪明劲,有心栽培你。”说完,一抬手,隔得七远八远的一块巨石立时化为粉末。
“大人神威盖世,小广子有幸能够追随大人,是小广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妈呀,好厉害,孙菡伽一怔,阿谀奉承之词便滚滚而来。
“哇哈哈哈……小娃子嘴巴甜,咱家想收你为义子好让这门功夫能有个传人,你可愿意?”
“小的一百一千个愿意,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呵呵,好,好!”
又过了两年,夏时,正午,太阳灼人。
孙菡伽和小冬子办完大师傅交代的差事,正往回赶。路过荷花漫天的琼姚池边,见一女子在池中的小舟上呼救。
“冬子哥,快下去救人啊!”
“喔,好。”小冬子是大伙中间年岁最大的,平时孙菡伽在梨园里多亏有他照顾。作为报答,孙菡伽也收罗了不少滋阴壮阳的药材来喂他。今年刚满十八的小伙子身强体健,正到男儿最好看的时候。
凌凤见游过来靠在船边,单衣湿透,露出白里泛红的强健肌体的俊郎男子,不禁害羞起来。
“姑娘,出了什么事?”
“我的浆……掉水里去了。”她心慌脸红,嘁嘁哎哎的说。
小冬子四下望望,“不知漂到哪里去了,我先送你上岸吧!”他推着小船往前游。
到了岸边,小冬子先上岸,再回头来拉凌凤。谁知凌凤起身时没站稳,反而拉着小冬子一块倒。
怕压到美女,小冬子一个错位把自己送上去垫底。两个人互压着倒下来,眼神胶着纠缠好似着了魔。
孙菡伽在一旁心里猛翻白眼,孽缘啊,孽缘!
“ 公主,公主……奴婢找您找得好辛苦!怎么,您没事吧?”一大堆仆人们总是姗姗来迟。
“我没事,都是他救了我!”
过了几日,便有公公到梨园宣旨。
“……小冬子赐姓薛,名磊,晋升凤宁阁副管事……”
“冬子哥,伴君如伴虎,你要紧守本分,切勿有非分之想,凤宁阁非久留之地,祝你步步高升!”
“恩,我晓得,小广子你也要保重。”
孙菡伽看着高高兴兴离开的小冬子,有点担忧。
“怎么了,你不替他高兴吗?”
“我怕他陷在情字里丢了性命!”
“奴才,去到哪儿都是奴才,以后他就会知道了。”雨裳轻轻的飘走,“李公公叫你去哪,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