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镖局刘府环境优雅的后花园,蜜丫幸福的在柳树下秋千架上打盹儿,肖大小姐自己跑出去闲逛。
奔波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过上几天安逸的日子了。
姨父刘慕儒热情好客,刘夫人也就是大小姐的姨妈沈月,更是对肖虹宁疼爱有加,说什么也要两个人多住上一段时间,过了边城的百花节才能离开。
沈月这些年越来越不问江湖中的俗事,专心相夫教子。
表面上看来,夫妻两人的感情还是那样淡淡的。不过,镖局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老爷除了夫人,从来都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而夫人,还是不会向镖局里别人的女人那样,算好了丈夫押镖归来的日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欢欢喜喜赶出去迎接。
不管老爷去多久,夫人一概安之若素。
只不过老爷风尘仆仆归来的时候,总是有恰好准备好的驱除疲劳的热水,刚刚摆上来的精致的小菜。
虽然这个时候刘老爷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好酒好菜,他只会傻傻盯着桌边那个娴静的身影——有时候还会傻笑。
渐渐的镖局里的人都知道,老爷回来的时候,不用多余的通知夫人,也不能不知趣的过去凑热闹。连晨风和晨曦都会在这个时候溜出去玩,选择第二天给爹娘请安的时候,再向爹爹讨要礼物。
细水长流的日子里的绵绵的情义,别有风情。
有时候沈月也会从年轻时代轰轰烈烈的梦里面醒来,脸上挂着淡淡的迷茫,可是渐渐的不再有叹息,只不过是顺手替旁边的人掖好滑落的被子而已,那个人如果被惊扰了,迷迷糊糊中就会习惯的靠过来,把鼻子埋在她如云的秀发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后发出满意的声音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心里就很柔软,只觉得岁月静好。
不过肖虹宁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并不能够理解这样的脉脉温情,她觉得姨父这样年纪一大把,看起来很粗犷的北方汉子,在姨妈面前温温吞吞的样子很没有骨气。
男子汉么,应该豪气冲天,就像肖虹宁最喜欢的李白的《侠客行》里描述的那样——意气素霓生。
爹爹姨父他们,在爱妻的身边,为了照顾对方那娇小的身形,自觉不自觉地微微弯腰,低下英挺的身姿来,肖虹宁不知道那是因为浓厚的爱意,只觉得这个家里面的女人太强悍,男人太柔弱。
她还不懂那样无言的温情,且不说肖甫和刘慕儒那种有担当的男子,随便什么窝囊男人,也不会只因为妻子强悍而真心顺从的。
塬哥哥,只有塬哥哥才是真正的响当当的好男儿!
肖虹宁心里这样想着,不知道此时此刻远方的庆云山中,那个好男儿,正在给怀孕后身子不便的爱妻,温柔的洗脚……任劳任怨之余,看见那个娇柔的人儿脸上赏了一个浅浅笑容,一时间眉也顺眼也顺,浑身上下都舒坦……
她安安静静的陪姨妈待了两天,觉得刘府的气氛实在是太安静了,连晨光和晨曦也渐渐长大了,不如小时候好玩。闲不下来想出去走走,可惜蜜丫照样和以前一样,一有机会就偷懒,只好自己出门。
沈月听肖虹宁描述的路上遇到的两拨不寻常的人,也有些诧异,但没有小题大做。
她知道所谓江湖,永远不会真的风平浪静,树欲静而风不止,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正在酝酿中,蠢蠢欲动的势力到处都有,非人力可以控制。
这么多年,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沈月看得很开,这样生气勃勃的肖虹宁,只需要遇到更多的经历,就会真正的长大,成为新一辈的希望。她家的晨风晨曦也总有离开父母的时候,自己应对遇到的风浪。
况且这里是边城,她家的地盘,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不怕。
肖虹宁一个人优哉游哉。
上午她换上男装,扮作一个清秀的少年,溜溜达达看了半城的风景,最后去了白家衣铺,成功地看到白小亮惊艳的眼光。她本来就精神,穿上男装英气勃发,别样的一种风情。
调戏了白小亮店里几个可爱的小姑娘,她得意洋洋的同意白小亮请吃饭的提议。没有注意那几个小姑娘在背后嘀嘀咕咕的笑,因为她们都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女孩儿,也知道白小亮偷偷目测了她的尺寸,吩咐店里最好的裁缝师傅按照这个尺寸加班做几套男装和女装出来——什么都要最好的。
在当地最豪华的街道上一家雅致的酒楼里,他们吃到了改良过的江南美食。这家叫做忆江南的酒楼,如今很受欢迎,不像别的做外地口味的酒楼那样固执的坚持风味正宗,忆江南改良了南方的菜品,目的是迎合边城人们的口味,生意果然好得一塌糊涂。
肖虹宁很快发现看到白小亮进门以后,伙计们特别热情,掌柜的也小跑来迎接,直接就往雅间里面让。
她故意不肯住雅间,偏要坐二楼边吃饭边看风景——二楼仿佛客满的样子。
谁知道立刻就有人安排一个在窗户边的位置,视线开阔,闹中取静。
肖虹宁不客气的点了几个很贵的招牌菜,真的很贵,比在它们的家乡还要贵。上菜的速度也异常的块,感觉就像是在一家根本没有客人的店里,厨师无所事事,专门为他们服务一样。旁边明明有先到的客人在等待,看到这个也不生气,还微笑着和白小亮示意。
白小亮自始至终态度良好,笑容温和。
肖虹宁看他,笑:“让我猜猜,你在这家店有股份?”
白小亮也笑:“猜对了。”
肖虹宁:“这家菜的味道并不正宗,为什么生意反而好呢?”
白小亮:“不是不正宗,是改良!所以大家觉得比别的江南菜好吃多了。”
肖虹宁:“既然更加喜欢本地的口味,为什么还假装着要吃外地的菜呢?”
白小亮:“不知道……也许新鲜吧。大家天天都吃本地菜,人人都能做,觉得没有意思了,就希望不出远门也能够吃到不一样的外地风味。这也是酒楼里,十之二三要挂个外地菜的牌子的原因。
太忠实于外地的口味,往往很多人又吃不惯,所以要按着本地的喜好改一下,才受欢迎。”
肖虹宁较真:“那岂不成了四不像?”
白小亮无声地笑着,往前靠一靠,故意压低声音说:“管他呢,反正客人喜欢就行,我们这些奸商,眼里只有大把的银子。”
肖虹宁看他故意做出奸商的样子,莞尔,也靠一靠前,说:“哎,你说我要是在我家附近,开一家边城风味的,怎么样,生意岂不是也很好?”
她美丽的脸庞近在咫尺,白小亮忽然有点气闷……
肖虹宁还在说:“我的酒楼要叫个什么名字好呢?”两个人呈耳语的状态,她说的兴起,加上喝了一点点酒,此刻眼波流动,面颊嫣红。白小亮抬起眼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健康的肤色,长长的睫毛,玲珑的耳际一丝飘逸的头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女孩子,心跳已经悄然加快,赶紧撤退。
幸好肖虹宁没有察觉,自个儿合计了半天,又问:“你这酒楼为什么起名字叫做忆江南?你在这里会经常的想念江南吧,毕竟哪里有那么多让你想念的人。”
白小亮不说话,给自己斟了一杯,想念江南么,他不知道……可是当边城偶尔下起绵绵的细雨来,他就会有莫名的愁绪……
毕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怎么能不想念?也许,以后会更加想念吧。
两个人不由谈论起江南的人和旧事,说起沈园,清幽的竹林,雅致的庭院,慈祥的沈太君和白家的老老小小,高兴起来又喝了几杯。
没有注意到,旁边雅间里,有人开了似有似无的门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忆江南的客人们酒兴正酣,酒楼的另一个名声在外的招牌节目也上演了。从苏州请来的清倌人苏鬟,广袖云鬓,打扮得倾国倾城,登上一楼搭起来的高台,前来献艺。先怀抱琵琶,轻声慢语的唱了一首折枝词,情深意浓的样子,不过在肖虹宁看来,那个眼光和角度好像都是冲着他们这一桌。
然后又在几个女子的伴奏中舞了一回。
颇有几个仰慕者前来捧场。
演出很快就结束了,这也是“奸商”白小亮的主意,物以稀为贵,所以苏鬟的表演每天就那么一小会儿。还想看?对不起,明天请早。
今天苏鬟明显不那么很想早早结束,眼神若有若无地向上看过来,娇柔的说,我再给众位客官抚琴一曲。
肖虹宁有点明白了,咬着唇,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白小帅哥眨眼,笑啊笑,她今天不知不觉喝了不少。
这个俏皮表情有别样的风情,让白小亮有点挪不开眼睛,他有点发愣的看着她,心里突然很生气,拿过手边的扇子敲她的头:“以后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不许这么怪样子。”
看到肖虹宁还要命的吐了吐舌头……这下,喝的酒全都涌上头了。
幸好有人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肖虹宁也转头看过去,白小亮赶紧大口喝茶。
一个大汉,穿锦袍挎大刀,大大咧咧冲着舞台嚷:“抚个屁琴,老子不耐烦你们这些唧唧歪歪腔调,小娘们儿使劲儿给大爷跳个热辣辣的舞,大爷有重赏!”
底下几个像是一伙的开始起哄,跟着叫嚷,很放肆,明显不是本地人。
借着酒劲,锦袍大汉竟然闯到舞台上去。酒楼里的几个伙计,虽然身强力壮,但明显不是对手,很快被推了开去。眼看锦衣大汉上了舞台,台上的几个姑娘脸色发白,苏鬟眼睛求救的看向白小亮,泫然若泣。
肖虹宁最恨那些调戏女子的无耻之徒(忘了上午自己女扮男装调戏女店员的事情了),而且在白小亮的酒楼,调戏咱白小亮的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借着身处高处的有利地势,肖虹宁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瞄准了往下一道水线,全浇到了锦衣大汉的脑门上,把他浇成个落汤鸡,只可惜水的温度不太高。
众人哄堂大笑,锦衣大汉哇哇怒叫,正要破口大骂,头上受到重击,一翻白眼晕倒在地。
原来是肖虹宁浇完了茶水,顺手把茶壶掷了下来,秉承快、准、狠的家传,一招结束战斗。
锦衣大汉的同伙见自己人被打倒,立刻抄家伙准备动手,整个酒楼一片混乱,众人见情势不好,都忙着结账走人。
肖虹宁好整以暇的拍拍手,冲着下面说:“来人!清场!关门!打倒的统统拖出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