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溟在同一拨人那里吃了两次亏,尤其是这一次,被奚落外加敲竹杠,气得——走出店门来,外面艳阳一照,眼冒金星!
店外面早已经聚了里外三层好事的百姓探头探脑的围观,见他出来,一道道视线纵横交错射在他身上,不算小声地议论嗡嗡的响成一片。
“看哪,就是他们调戏苏姑娘!”
“被赶出来了吧……活该……”
“穿得体面的样子,这么没有教养…..”
“这就叫做人模狗样!”
“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呸,人渣……”
边城实在是太小了,一个下午,城里大半的百姓都知道有几个外地人调戏苏姑娘,被赶出来的事情,连相貌打扮都描述得很贴切。
等回到悦来客栈,从掌柜到小二都用看败类的眼神看他们。
祁溟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几乎吐血身亡。
几个出去打听消息的手下回来了,看少主人的面色越来越黑……小心翼翼地说:“少主,我查过了,他们的确进了大风镖局。”
大风镖局的人!他进中原之前就常听人家提起沈氏姐妹的传奇,知道边城赫赫有名的大风镖局的主母是女侠沈月。
父亲也嘱咐过,将来江湖上狭路相逢,沈家女人不好惹。他当时还不怎么在意,觉得终究是女子,仗着家世显赫,资质较好而已,不相信会有传说中那么了不起。也难怪,他见过的女子,都是温柔的附庸,顶了不起的有点小聪明小伎俩而已。
“那个年轻的男子,叫白小亮,在边城很有名。原本是边城讨饭的孤儿,后来被人收养,听说去了南方。几年前回来经商,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城里有不少产业都是他的。”
“那两个女孩,并不是本地人,说是大风镖局的亲戚。据属下认真探访的资料分析,其中一个很有可能就是江南肖家的大小姐,肖虹宁!”
“肖虹宁?”祁溟眼睛锐光一闪。
侍从补充:“肖家大小姐的母亲是沈星,到这边来探望姨妈很平常。边城这里很多人都听说过她,见过的也不少。”
据传肖大小姐很喜欢外出游玩,喜穿红衣,骑一匹神骏的黑马,容貌甚美,追求者众多。
没有人真正和肖家大小姐交过手,传言道她父母珍视如珠如宝,不舍得让爱女辛苦学艺,每次出门看似轻装简从,都会有高手明里暗里相护。
原以为就是个被宠坏了,偏偏喜欢惹是生非的绣花枕头而已。祁溟脑海里回忆肖虹宁的一颦一笑,点点头:“应该不会错的,难怪,毕竟是肖家的大小姐么,真是意外的惊喜……看来这次的出行还是很值得期待的呢。”
他想到这次出行的目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肖大小姐若是知道他这次出行的目的,心情就不会像此时这么好了。
她正缠着胖掌柜,不依不饶,要他跳槽。
肖虹宁:“我给你两倍的薪水。”
胖掌柜:“这不是钱的问题。”
肖虹宁:“这个偏僻的地方有什么发展前途,我带你去江南富庶之地。”
胖掌柜:“我觉得还是现在的老板有前途。”
肖虹宁鬼鬼祟祟小声:“我记得,当年江湖上有名的“金算子”李恒通,惹上公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认识吗?”
胖掌柜大声:“我平生最恨人家威胁了,我们做生意的,最讲一个光明磊落。”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完全不像个刚刚狮子大开口敲诈竹杠的奸商。
肖虹宁:“哦?我过几天回家,顺路拜访一下金刀们的掌门伯伯,和他讲讲我这次的所见所闻,他肯定很感兴趣……”
胖掌柜:“那个老头子怎么还不死?哼,我不怕,一个糟老头子么。”
肖虹宁:“可他的夫人,这些年还是很漂亮……”
胖掌过:“我想想,毕竟是两倍的薪水……”
肖虹宁:“薪水?嘿嘿,将来生意有了纯利润再说,你不会没有信心吧?”
胖掌柜的脸色也很精彩,他愁眉苦脸的看白小亮。
白小亮拿着扇子在旁边,很想再往肖虹宁的头上敲一记:“大小姐这么会做生意,还用得着抢我的人?”
又安慰胖掌柜:“金刀门掌门夫人已经生第四个孩儿啦,安安稳稳作贤妻良母,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又吓唬肖虹宁:“下次我见了沈太君,也想和她讲讲我最近的经历呢,我很会添油加醋的。”成功的消灭对方的嚣张气焰。
为了转移肖虹宁的注意力,建议带着她和蜜丫等人一起去边城最繁华的滨河一条街,看河边最近摆摊叫卖的绢花花样和五彩缤纷的细纱,珠玉。
过几天就是百花节了,传说是百花仙子的生日,这是边城女孩子最喜欢的节日。
这一天,女孩子要在身上装饰各种各样自制的绢花,极尽所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结伴到河边祈求花神祝福,青春常驻,郎君如意。
花神祝福什么的,只是个仪式,关键是那一天,男孩子们还有他们的家人会偷偷的来看谁家的姑娘更美丽,更加心灵手巧。所以整整一天,清河两岸人潮如织。
晚上的时候,女孩子们还要找隐蔽的地方偷偷放下自己的花灯,据传说如果当晚捡到自己花灯的人,能够在河边相遇,将会结一段良缘。
边城的民风果然和江南不同。
本来白小亮也陪同前往,谁知道肖虹宁兴致勃勃地要拉上美人儿苏寰,苏寰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停的看过来,街上又遇见几个衣店的常客,张小姐、李小姐什么的,笑盈盈的打招呼,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穿梭,他就不知为什么有点尴尬,没有平常那么应付自如。
后来苏寰随口问了一句:“往年,女孩子们流行戴什么花,放什么灯?”
白小亮忽然想起他大姐当年,旧衣荆钗,往往为了糊口,替别人家的女孩子熬夜扎制绢花,直到百花节那天晚上才能好好休息,哪里会有闲心去放灯?——心里莫名的刺痛。
再看肖虹宁,买了一枝浅绿的兰花,因为一身男装,就在襟口别了,格外的清爽别致,美人苏寰在侧,照样引得路上男子们频频张望。他心里莫名就生起气来,越来越生气,觉得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够体会人间艰苦,更生气了,终于一言不发撇下众人走了。
肖虹宁拍拍苏美人的手,对方已经眼泪汪汪的了,安慰她说:“我们好好挑几匹漂亮的纱布,回去做城里最美的绢花,保证百花节那天,百花仙子一眼就看到你,满足你的愿望。”
蜜丫笑话她:“做绢花几寸的布就行了,小姐,你买那么多,会把苏小姐的头压歪的。”
肖虹宁:“谁说的,剩下的布送到白家成衣去,让他们给我们苏寰置办几身好衣服,不给手工费!”
真的就挑了好多种,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这种街头的货色。
蜜丫看了一遍,撇嘴:“拿这些个破东西,苏姐姐别理她,我们买好的去,别耽搁了我们的好姻缘。”
苏寰是见惯世态人情的人,见肖虹宁和蜜丫对自己亲切随和,很是感动。她虽然卖艺不卖身,但歌伎毕竟是抛投露面被人歧视的下等人,加上长的美貌动人,往往见到自己的女人无不痛恨,视为狐媚。
苏寰泣说:“两位不知道我这样卑微的人的苦楚。百花节可不是我能参加的,我也不相信我会有什么好姻缘。”
蜜丫笑问:“白公子算不算好姻缘呢?”
苏寰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来,表情愈加苦楚:“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况且,白公子即使有一天青睐于我,我也只配给他做个妾室,算不得什么姻缘。”
看肖虹宁和蜜丫震惊的表情,又自嘲的笑了起来:“妾室好歹也算个名份,只怕也是我痴心妄想……白公子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娶妾,也要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儿吧。”
肖虹宁默默,虽然他们家没有这个传统,可是男子娶妾,的确是平常的事情。朝廷律法明文规定,平民限娶一妻一妾,依照等级,妾的数目可以增加,可是往往富户家中,蓄养女子众多,除了妾以外,还有很多连名分都没有,只能算是通房丫头而已。
所谓通房丫头,不计入家中户籍,和奴仆货物一样,可以随意的送人或者买卖,命运凄惨。
想苏寰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命运很常见。
白小亮起码年轻英俊,又是温柔体贴的人,应该不会太无情,妾室的名分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苏寰才这样殷切的渴望着他。
肖虹宁的心情也忽然很差,越来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