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临安的醉生梦死依旧是一片繁华,而老板风四娘终于决定把自己嫁出去了。跌破所有人眼镜的是风四娘居然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不是说这男人容貌丑陋,也不是说这男人默默无名,相反,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而他更是富可敌国的“源记”少东,又是少林监“铁山大师”唯一的俗家弟子,一手“少林神拳”据说已有了九成火候,江湖中已公认他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照理说能够配得上风四娘了,但是众人叹息道:“这个男人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铁公子“。铁不是说他手腕了得,而是”铁公鸡“的铁,暗指他在守财方面可谓一毛不拔。他就是杨开泰。“这样小气的男人与风四娘的一掷千金怎么说也是不相配的,难怪会有这么多人的感叹。但是对自己的婚事,风四娘却另有一番见解。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风四娘终于明白,其实,被爱要比爱人幸福得多。杨开泰这个男人追了她三年,不论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论她喜欢什么,他都给她。尽管心痛无比,但对于她,他做不出吝啬。而他在别人面前能够谈笑自若,惟有面对她会变得结结巴巴。她一次一次地伤害他,但他始终对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在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终于,风四娘决定不再折磨他,点头答应了他的求婚。而今天,正是他们的喜庆之日。
可是,这婚礼却有些奇怪,新娘子穿着大红嫁衣,却没有盖上喜帕。照理说,新娘子应该赶紧迎过门才是,哪有这样抛头露面的。但风四娘却打破了所有传统。她大告天下,在她的醉生梦死举行一场告别之宴。于是,就有了眼前奇怪的一幕。新娘子如花蝴蝶般穿梭在如云的宾客当中,看她衣袖飘飘,脸上漾着那种独有的懒散而又媚人的微笑,谁也不会相信,她已经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了。而新郎只能看着新娘子飘飞的身影,坐在一旁喝闷酒,却连个屁也不敢放。他真的是爱惨了风四娘,为了她,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为了她,他身上的肉也不知少了多少斤。现在,受苦受难的日子总算已过去,她总算快是他的了,所以就算有天大的事,他也得忍着,即使现在他已经喝了几坛子醋了!
突然,门外驶来一辆马车,一辆很普通的马车,但众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因为驾车的男子仿佛带着魔力般。普普通通的一袭黑衣,却让人感觉到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这身衣服的了。刀削般的五官,特别是那双黝黑的眼睛,仿佛能照映到人的灵魂一般,而他左脸上的伤疤,不但没有给人残次的感觉,反而让人感到更有一股野性的魅力。他的眼睛扫过众人,一股冷漠的感觉沁人心扉。
“到了吗?“车内突然传来一阵温柔悦耳的声音,仿佛天籁般解冻了众人刚才被那男子冻伤的心,也奇迹般地缓和了那男子的表情,那男子嘴角竟然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很浅,但已经足够人们惊奇的了。
但更令人惊叹的还在后头。车厢的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在这一刹那间,所有的人不但都停止了动作,几乎连呼吸都已停顿,他们这一生中从来也未曾见到过如此美丽的人!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她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因为对她来说,珠宝和脂粉都是多余的。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她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形容的。即使是厅堂内的新娘子,风华绝代的风四娘,也无法动摇她在人们眼中的美丽。即使眼前的丽人身怀六甲,也不能抹杀她的那一份风华。
众人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看着那男子小心地搀扶着那女子走进醉生梦死。
风四娘并没有看清外面的人,她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新娘子不看,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呢?难道有人来闹场,她拎起裙摆就往外走,却与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萧十一郎!沈璧君!天哪!”风四娘闪电般地冲上前去,拍着萧十一郎的肩膀喊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呢?”
“对于朋友的喜事,再远也会来说一声恭喜的!”萧十一郎淡淡地说道。
“恭喜你!”沈璧君倚在萧十一郎身边温柔地说道。
众人总算弄明白了,原来他们就是三年前失踪的萧十一郎和沈璧君。
众人是明白了,可是准新郎官却犯糊涂了,他从未见过风四娘如此热切的眼神,已经喝了半天的醋,此时全部准备蒸发了。他飞快地推开众人的包围,将风四娘拉离萧十一郎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不放。
“你发什么神经啊!”风四娘秀眉一拧。
“我……我……”杨开泰的结巴又发作了。
“杨兄,我和拙荆特来恭贺两位百年好合!”萧十一郎可不想风四娘把眼前的呆头鹅吓跑,毕竟他欠了风四娘很多。为了她的幸福,他心甘情愿多说几句好话。
“谢谢!谢谢!”杨开泰总算弄明白了,嘿嘿地笑着放开风四娘,脸竟然有些红了。
“呆头鹅!”风四娘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里美滋滋的。
一群人重新坐定,把酒言欢。突然众人的目光又被外面吸引了,不应该是吸引,仿佛被吓到般逐渐噤声了。于是原本热闹的厅堂竟渐渐安静下来。
“又有人赶来给我祝贺啊!”风四娘高声喊着,又想出去瞧个究竟。但她的眼睛一看到来人后,立即盛满了惊讶和不安。不只是她,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沈璧君的脸在瞬间惨白,如果不是萧十一郎及时握住了她的手,给她鼓励,她可能会惊呼出声。“连城壁,居然是消失了三年的连城壁。但他又不是连城壁。因为眼前的连城壁仿佛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一般摄人。如果刚才萧十一郎的冷漠让众人觉得冷,但也只是感觉置于冰天雪地一般,即使寒冷,但依然别有一番景致。但连城壁的冷酷,却让人犹如置身地府一般,那是一种充满着怨恨,随时准备扑杀的阴冷气息。
“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你们应该知道我回来的目的,今天只是提前来知会你们一声罢了!“连城壁阴冷的眼神缓缓地扫过众人,在见到沈璧君的时候,眼神一黯,但很快眼中浮现强烈的恨意。
“三天后,玩偶山庄,我等着你们!“说完,连城壁一阵风似地消失了,留下心事忡忡的众人。萧十一郎明白,连城壁已非昨日的连城壁,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是不会回来的,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沈璧君明白,现在的连城壁已经真正灭绝人性了,以前无论他怎么恨,但却不会真正对她下手,但刚才的那一眼,让沈璧君看到连城壁已经灭情绝爱了。三天后,他真的会颠覆众人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生活。
夜晚,夜凉如水,但再凉也没有连城壁带给众人的阴冷感强烈。
房内,萧十一郎搂着沈璧君,抚摩着孕育着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的肚子,说道:“如果……如果三天后我有个万一,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因为我们的孩子还需要你!“
“我们的孩子也需要父亲!”沈璧君哭泣道。
“以前我们曾约定同生死,但现在恐怕不行了。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即使我死了,我也会紧紧守护着你们!“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沈璧君哭倒在萧十一郎怀里。
突然,门外闪过一个黑影。
“谁?“萧十一郎追了出去。
那人跑了一阵就停住了脚步,仿佛在专程等待萧十一郎一样。
“无言,是你!也许不应该叫你无言!“萧十一郎说道。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就叫我无言吧!“黑衣人竟然是无言,不,应该说是逍遥侯的徒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连城壁已经回来了。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三年前,你可是向我和连城瑾坦白过,你是逍遥侯的徒弟。“
“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我确实把你当作了朋友!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很像。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只是希望你,带着沈璧君,走得越远越好。我们当中,终归是有一人是应该幸福的!“无言叹息道。
“逃避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你以为你能战胜连城壁吗?我告诉你吧,不能!因为他已经练成了割鹿刀内的武功秘籍,他有多可怕,不是你和我所能预料的!“
“什么,他练的是割鹿刀内的武功?“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割鹿刀内藏有武功秘籍的事,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是的,连城壁的归来说明他已经成功了,一切还是我造成的,所以我才不希望你们白白送死。走吧,也许还来得及!“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但我和璧君已经做出决定了。江湖事,江湖了!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萧十一郎义无返顾地走了。
“江湖生,江湖死,难道就没有人能够逃脱这种桎梏吗?“无言对着黑暗的天空叹息道。
连家堡内,连城瑾和柳叔也是一夜无眠。在这三年内,连城瑾以一界女流之身,在柳叔的帮助下重新建立起了新的连家堡,毕竟,这是几代人的心血啊!连城瑾在一夕间成长了很多,她变得更加坚定、顽强和成熟。曾有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淡。但那次变故却也让她心里留下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她一直都没有发觉,他一直在身边保护着她。但她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失去理智地打了他一巴掌,也让这一巴掌烙印在了自己心里。她欠他很多,但她却连一声感激或道歉的话也没有说过。
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连城壁的归来,却使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心底的那个影子再次清晰起来了。连城壁,你为何要回来呢?就让一切都埋葬在过去,不是很好吗?
柳叔当然也知道了连城壁三天后要在玩偶山庄了解一切的事情。而他是亲口听连城壁说的,因为他已经见过连城壁了。少堡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夫人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但他辜负了夫人的信任,没把他照顾好,使得他变成了今日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他不能一错再错了啊!少堡主说他一定会杀了逍遥侯报仇,但夫人啊,这是你们种的因,为什么果却要少堡主来承受!三天后,他拼着这条老命,也要保全少堡主的性命,否则他怎么对得起夫人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呢?
玩偶山庄,逍遥侯已经沉寂了三年了。他终于来了吗?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沸腾了。已经好久不知道兴奋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了!这一次,应该可以做个彻底地了结了!
小公子依然笑容灿烂,这是她的安排不是吗?再也没有比看到自己种的树开花结果更令人喜悦的了!真是好期待三天后。但他可不能一点礼物都不能准备,该给的,她这次一定全部奉上。
临安,醉生梦死。风四娘在厅内走来走去,杨开泰眼睁睁地看着她都快把地板磨出一道痕迹了,却什么也不敢说。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啊,虽说出了这么件大事,但也不用让他的新婚之夜在大厅度过吧,还夹了两个好大的电灯泡——萧十一郎和沈璧君。
风四娘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萧十一郎说道:“照你们这么说来,也不是没有克制连城壁的办法,只要找到割鹿刀就行了!但割鹿刀已经失踪了三年了,说不定根本就是在连城壁手上。这要怎么办啊?“
“风四娘,一切随缘吧!我把你们找来,是因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出事的话,请帮我照顾璧君和孩子。璧君的肚子有八个多月大了,而她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你放心吧!只要我风四娘还有一口气在,决不会璧君和孩子受苦的。可是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们都已经想清楚了。快乐地过了三年,我们也该知足了。风姐姐,谢谢你!我们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沈璧君温柔地望着萧十一郎,虽然希望他们能幸福地活下去,但是……能克制连城壁的内功心法他们一直都没忘,但割鹿刀……萧十一郎说得对,一切随缘吧!只是她并没有告诉他们的是,萧十一郎如果死了,她绝对不会独活,在孩子出生后,她就会追随萧十一郎而去。也许将来孩子会怨她这个做娘的狠心,但她真的不能没有萧十一郎。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坚强。孩子有风四娘他们照顾,应该会很幸福。
“哎,你们……“
三天,看似平静的,但那平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期间孕育着的汹涌波涛、诡谲,只有身处其境的人才了解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