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云飞扬
“沙万海已经死了。”
“我知道。”
“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应该支付你的代价？”
“是的。”然后她就从梳妆台的首饰盒底下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很薄，很黄而且还很脏，透过灯光依稀可以看见纸上密密麻麻的笔迹。
她居然把江湖上人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藏宝图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梳妆台上。卓东来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吴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
“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从楚楚那里把藏宝图弄过来的。”
吴婉道：“其实很简单，我问她是不是想把藏宝图毁掉，她说是，我就说，你还不如给我。”
“她答应了？”
“是的，因为她知道她欠我。如果没有她，我不会家毁人亡。”
“没有她，也会有别的人，你自己很清楚。”
“是的，我很清楚，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不论他做错了什么。不过，”她又说，“楚云天为什么会选中我父亲？”
卓东来道：“因为你的父亲够强。只要他倒了，关中的势力就削弱了一半，他要接手就容易的多。更何况，只有把十方镖局推出去当靶子，别人才不会怀疑他，他才能够安心地享用他的宝藏。”
吴婉道：“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人来享用这笔财富。”
卓东来没有接话，他与吴婉的对话到此为止，因为他听到司马超群已经来了。
十方镖局六十几口灭门血案终于告破。司马成为楚云天之后最受江湖人景仰的大侠。唯一遗憾的是，楚云天所得到的藏宝图竟然也是假的，多年来遗失的巨额宝藏依然不知所终，从此成为武林一大悬案。
半年以后，司马召集各路人马，重开十方镖局。
一年以后，十方镖局变得比从前更加强大、更加兴盛。
两年以后，司马说服自河朔中原到关东道上的三十九路绿林豪杰，从□□走上白道，组织成一个江湖中空前未有的超级大镖局，在他们那杆以紫缎镶边的“大”字缥旗保护下，成为江湖豪杰心目中的永远不败的英雄。同年底，司马娶吴婉为妻。
卓东来撑着一把油纸伞，冒着雪穿过庭园，他走在积雪的小径上时，虽然没有施展轻功，雪地上也只不过留下一点浅浅的脚印。
这天的雪下的很大，开门的依然是她。
卓东来扫了她一眼，穿着件雪白的银狐斗篷，脸色稍微有点苍白，但还是很美，非常的美，就像那一年在东方府，在一棵桃花树下。
她冷漠地道：“老先生在……”
卓东来打断了她：“我是来看你。”
她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点惊奇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谢谢你，”她说，“我很好。”
卓东来盯着她，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有一点伤感，又好像有一点落寞，连声音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你是不是在后悔，当初跟我走？”
“不，我不后悔，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她依然冷漠地道。
“其实，你可以出去走一走。” 卓东来伸手碰了碰面前的几株单瓣梅花，上面覆了一层雪，白中隐青。
“出去？去喝司马的喜酒？吴婉会不高兴的。”她冷冷地看着他。
卓东来放在花枝上的手轻轻一颤，几点细雪飘落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你为什么不去喝他的喜酒？”她的声音变得更冷，差不多有了一种残酷的意味。
卓东来猛然扭头看她，一点暗火在他眼底燃烧，转眼就要将她吞噬殆尽。她毅然地抬起头，与他对视，就好像一个即将行刑的死囚，带着某种悲壮而绝决的英勇。但是很快的，他眼里的幽火消失了，那种近乎恐怖的黑暗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所取代，他慢慢地靠在一棵梅花树上，仿佛有一点疲倦：“那里不需要我。司马他做的很好。”
她终于不再追逼，因为她已觉出了同情。过了很久，她才淡淡地道：“那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卓东来点头：“是的，很不容易。”
“但你能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做错？”
“只要有我在，”卓东来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那是一种能够把人的眼睛刺伤的明亮，他突然站直了身体，甚至站得比院子里的苍松还要笔直，全身上下，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闪动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光华。他看着她，无比的自信，无比的傲然：“是的，楚楚，只要有我在，他就永远不会错。他将是永远正确、永不失败的司马。”
她呆呆地望着他，很久很久，然后她慢慢地道：“蝶舞。不要忘记了。从今往后，请叫我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