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父女之间
接下来发生了两件事。两件很没有新意的事。
一件是沙万海醒了,他原本只是晕了过去,当然会醒的。
另一件是楚云天来了,带着一帮崆峒弟子,他原本是大侠,出了什么事当然是要来的。
沙万海本来不知道东方胜怎么会死,但他看到楚云天的时候就想通了,爬起来抱拳行礼:“多谢楚大侠救命之恩。”
楚云天哈哈一供手:“沙掌门太客气。除奸扶正是我辈的职责,楚某怎敢居功。况且此事还要多谢楚楚姑娘,若不是她深明大义,助我杀贼,又怎能追回失窃的藏宝图。”
沙万海失声道:“藏宝图已找到了?”
楚云天点头道:“正是。我们已在东方身上搜出藏宝图,打算明日送回中原,邀请武林各派共相议处。”
沙万海望了望门下弟子,各人均自点头,于是默默无语,半晌,颓然道:“如此甚好。一切有劳楚大侠了。”
楚云天颔首微笑。
不过,他并没有笑的太久。因为他看见了司马超群。
当然还有卓东来。他真是阴魂不散,他想。
楚云天很严肃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司马超群反问。
“刚才的事你们都看见了?”
“看见了。”
“你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卓东来道:“你女儿的生日。”
楚云天脸色变了变:“我没有女儿。”
卓东来微微一笑:“但这里却有个女儿想要认父亲。”
楚云天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卓东来微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然后他拿出了一张纸,一张很皱,很薄,甚至还有一点脏的纸。
那张纸本来就很小,晚上光线又不太好,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楚云天的脸色却突然变的惨白,不过眨眼之间,他已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斜刺而出,数点寒星暴射,卓东来左手一扬,竟将那纸片抛在半空,纸股劲风,噗噗几声,几点寒星当中穿过。
卓东来哂然一笑,说不出的讥讽:“不必费力了,楚大侠。真正的信已经在吴婉那里,现在她必定跟她父亲生前的好朋友在一起,正商议着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楚云天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但即便是做梦他也想不通那封早该被烧掉的信怎么会到了吴婉的手里。于是他看楚楚。
楚楚却不看他。
她看着卓东来:“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爷。”
“是的,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那到底是封什么信?”沙万海终于忍无可忍。
“跟你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的信。”司马道。
沙万海冷冷地道:“我这一生中收到过各种各样的信。”
司马道:“但只有一封信会告诉你,一个人可以为了某种理由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决定去死。而你的义弟恰恰就是这种人。”
沙万海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已没有意义。他在等,等楚云天出手。
但楚云天却没有出手。他已不想出手,因为他也知道,无论再做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想问楚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楚淡漠地道:“你怎样做,我便怎样做。”
“自从我把你找回来,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楚楚道:“很好。你对我比妓院里的鸨母还要好。她们叫我卖身只不过给我几身衣裳几件首饰,你叫我卖身还给我数不清的富贵和享乐。”
“你怎么能这样说,楚楚,我是你的父亲。”
她冷笑了一下:“可你刚才还说你没有女儿。”
楚云天苦笑道:“你以为做个大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楚楚面无表情地道:“我当然知道不容易,所以你既不能认一个做过□□的女儿,又不能不继续让她当□□。”
楚云天还在苦笑,笑得有一点凄凉:“可是现在,我已不必再当大侠。”
“是的,”楚楚冷冷地道,“因为你已身败名裂。”
楚云天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永远都不肯原谅我?”
“是的。”
他又看了她一眼:“即使我死了?”
“即使你死了。”
然后他就死了。
全身的筋脉骨骼从内部开始扭曲、断裂,鲜血一点一点地溅出来,落在楚楚雪白的衣裙上。就像盛开的梅花,殷红的一片。
楚楚呆呆地望着他,突然转过脸,发狂地奔跑起来,一直跑到河中间,然后沉了下去。卓东来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昏了过去。
司马还没有走,沙万海和他的弟子也还没有走。
司马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沙万海道:“难道你觉得我应该走?”
司马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觉得自己还有脸在这里呆下去?”
沙万海连眼睛都不眨:“不错,我是想要宝藏,但那也没有什么。只要是人,就会想要。我只不过想让自己过的好一点。”
司马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你的义弟也只不过想让自己过的好一点,他也没有错。”
沙万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可惜,你没有证据。”
“是的,我没有。” 司马道。
“所以,你可以走了。”卓东来突然道。
司马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沙万海得意地大笑出声,展开身法向前纵去:“后会有期,哈哈,后会有期!”然后他的头就平平地断了下去,身子也像一滩烂泥软倒在地上。十几个弟子一片惊呼,却没有一个知道那根冰蚕天丝是什么时候绞上了东方胜的头发,绿荧荧的毒水顺着发丝流入他破损的颈脖,使他的感官变得麻木,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脖子上还缠着天丝,急纵时完全未以内力相抗,于是那极韧的天丝便像切菜一样将他的脑袋平平地削了下来,断口处光滑平整,没有半点裂齿。
司马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这样的死法简直闻所未闻,连他也不禁有些骇然。
卓东来冷冷地看着,唇边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