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回宫后,又到了隐谷中去参透了一个多月武功。她见过几次秦仪使出君子道的招数,受这些招数启发,她已知武学无境,探索为本。而她此时斩断情丝,心境清明,体内阴阳二气合一,内力强大,于是她的视野扩大了许多。隐谷中从那些她本已理解的秘笈中,她体会到了新的意思。此时,孟春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一门精秘的武功都有不同的层次,很多时候只是有人困于自己眼界,而无法看见罢了。实际上,武学无极,眼界有限。习武之人的障碍不在于体内关窍不能,而在于眼界之窄。
无论是婆婆的武功,峨嵋的十二金经还是在七光神剑中,孟春都体会到了新的境界,她感到她的思维每时每刻都在生长,她的武功也渐渐向一个更广阔的方向发展。
如果落碧宫是一条蛇头,那么其他邪派就是一些蛇身蛇尾。蛇在醒来后,总要活动活动筋骨,看看各处是否康健灵活,能活动自如。过了些时日,孟春带着赵亮卢亭离开落碧宫,到武林邪派中去查看。
三人来到千喜门,千喜门门主丁一沧尚且不知,直待三人进了堡,才慌慌张张带人来迎接。当日收伏千喜门的是翁子光。丁一沧与孟春素未谋面。两人首次见面各是一惊,丁一沧没料到千叶飘零是如此年轻的女人,孟春也惊叹于丁一沧的相貌。只见丁一沧秀面含情,风度翩翩,简直就是富贵佳公子,哪里像个江湖大魔!丁一沧被称为江湖万魔,凡间恶事没有他没做过的。丁一沧引着孟春等人入宫,孟春见他神态倨傲,惜言如金,眼神中暗含不屑,知他见自己是个女人,不以为然。于是道:“本主闻说丁门主武功非凡,早想见识一番,来,你我比划一阵如何?”丁一沧巴不得这一句话,他正要瞧瞧这女人有多大能耐。他这人颇为自负,从不信别人的传言,凡事须亲见才信。孟春知他心性极高,自已的招数必须极短时间制服他,他方能心服。孟春略一思索,自己对近来在武学上有些新的见解,正可以用一用。丁一沧挥剑而来,孟春提剑而发,一招,两招,三招,到第五招时,丁一沧输了,他惊疑不已,孟春的招数看上去漏洞百出,自己却始终无法破解。丁一沧道:“属下败得心服口服,只是属下惭愧得紧,连圣主怎样赢得都不知道。”孟春淡然一笑,从他身边走过。“下武比招,上武拼智。”丁一沧双目圆睁,如被雷击,半晌方垂首道:“圣主一言,如雷击耳,丁一沧一介匹夫,输得心服口服。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圣主见谅。”此时,孟春已远远地走在前面了,而丁一沧浑然不知。只见他低眉道:“丁一沧坐井观天,今日才知楼外有楼,天外有天。哈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丁一沧苦练几十年武功,不道只是个自以为是的猴子罢了。哈哈哈!”他声音铿锵,语调却无限的悲凉。
他黯然伤神,可见对孟春佩服已极。孟春自顾自地行走,也不回头。丁一沧方回过神来,赶上孟春。千喜门内屋宇繁华,金碧辉煌,亭台楼阁气派非凡,仆役众多,美女如云。正厅前正有一个细肢柳腰的女子在跳舞,她眉眸皓齿,眉目如画,衣如蝉翼,肤胜白雪,正是当年她首次杀人时在天香碰见的那个□□。她见孟春,缠绵迷离的眸子微微变得清朗。孟春似若未见,转头对丁一沧道:“丁门主厉害!难怪无数高手愿受门主驱使!”孟春见里面穷奢极欲,美女金银充斥,陈列世间男子所有梦想之物,方才明白为何这千喜门作恶多端,每年却有无数正邪两道的高手投入门下。千喜门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正派中人始终未曾出面干涉,这里面有几个原因。第一,千喜门势力强大,正派不敢轻易行动。第二,有许多正道高人曾在千喜门享尽人间逸乐,其中不凡一些得道高僧、一派掌门,他们常常替千喜门说话。落碧宫虽然从虹帮中打听到一些内幕,但是就连虹帮帮主也曾告诉过孟春,千喜门是一个黑洞,陷落进这个黑洞的武林中人不计其数,连虹帮也仅知其中一二而已。当日翁子光收伏千喜门,全凭智虑,并未与千喜门对敌。翁子光曾怀疑千喜门轻易屈服是想伺机吞并落碧宫,搜刮宫内武林秘笈。尽管落碧宫当年交出所有武学秘笈,但江湖中人仍然相信落碧宫内暗藏着许多高深失传的武学秘笈。落碧宫中弟子来到千喜门时,自然会露出武功,丁一沧见他们武功高强,更会相信落碧宫内有着无数的秘笈,他起豺狼之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进入正堂,只见堂壁正中一只金龙浮沉于白云间,龙口怒张,含着个大大的喜字,左右挂着两副联子,“怀抱娇娥三千,坐拥遍地金银”。孟春正细看时,丁一沧笑道:“狂言,我们男人的狂言,让圣主见笑了。”孟春只觉之厅堂中暗含某种东西,便也不多看。
丁一沧道孟春长途跋涉,赶忙请孟春去吃饭。桌上佳肴无限,翠菜红肉,摆得精巧无比,点缀得像花园一般。孟春道:“这可真是秀色可餐。”丁一沧道:“不瞒圣主说,属下等人日日如此。”说罢拿眼去看卢亭。卢亭面目冷峻,但眼中的馋意暴露无疑。丁一沧不停地请孟春吃菜,孟春就不客气地吃了一些。丁一沧又拿出一坛酒来,一打开封口,鲜美的酒香令人馋涎欲滴,卢亭忍不住舔了舔嘴。“这可是百年佳酿,我藏了几十年舍不得喝它,今日圣主在此,便请圣主品尝。”孟春知他这种人看不起女人,若推不会喝酒,必然被他看轻。于是爽快地接住了他的碗,仰头喝了下去,道:“好酒!”卢亭叠声赞叹,赵亮直拿眼横他。孟春生平未曾饮酒,几杯酒下肚便觉目昏物移,她勉强用内力压住,才没显出醉态来。酒至半酣,孟春抬眼间,恍惚间见挂着一副半裸美人,美人身旁排着一行字“人生得意须尽欢!”话没什么,但字迹狂舞腾跃今孟春感觉不舒服。丁一沧道:“佳酿开封,请圣主多喝几杯!”说着举杯齐眉,敬送到孟春眼前,孟春无可推却,只得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入肠中,坛底现出,孟春双颊如燃,目光微饧。“丁门主,本主要醉了。”丁一沧轻笑几下,便送孟春回屋休息。
孟春见他笑容中略显兴奋,不由得心下起疑。她虽然头昏目眩,脚如踩棉,神志却清醒得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千喜门中的一幕幕映入她的脑中,孟春猛地惊坐起来。“怀抱娇娥三千,坐拥遍地金银。”这破落话中暗含野心,而那悬于金龙口中那个硕大的喜字,原来是个明明白白的“霸”字!赵亮在窗前思索,赶忙走到孟春跟前,孟春示意她不作声,暗传内音给她。“丁一沧霸心十足,绝不会臣服于落碧宫!”赵亮道:“我就担心这个,他今晚怕是。。。圣主,那酒中不会有什么吧?”“酒里面没什么,他不知咱们底细,不敢贸然行事。”“那。。。”“他今晚必会有所行动。卢亭呢?”“跟丁一沧走了,现在怕正泡在酒池中,他席中那个丑样,若是在落碧宫,我非跟他大打一场不可。”孟春摇手道:“你潜入千喜门内,将千喜门的武功财力打听一二,既然他无心于落碧宫,我们就要做好攻打他的准备。千喜门中隐有一套阵法,显然以备敌入进入,我给它重新布置一番,今夜千喜门就会大乱,你乘机四处打探,若遇危险,扬鞭呼救。”“但是我担心你。。”“不必多说,赶快行动。”孟春本来已醉,她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早有千喜门的人上前来问:“圣主有何吩咐。”孟春道:“不干。。。不干什么,我就是赏赏今夜的月色,真是好酒!”说着故意直直地走了几步,又踉跄着向前走,身后那人嗤笑着,赵亮已如夜猫般没入黑暗。“圣主,我千喜门不比别的帮派,虽不能说成藏龙卧虎,说成里面尽是血气方刚的豺狼却也不为过,圣主虽然武功高强,但必竟是个女人,夜深了还是不要四处走动得好。”“我堂堂圣主,岂容你来教训。”说着孟春在他的嗤笑声,摇晃四处走动。那人也不再劝解,嘻笑着任孟春去了。
孟春见此情景,便多留了个心。她趁着躁动的酒劲,行动迅捷,如蜻蜓点于黑暗之水中,来去无迹。一个个赤臂汉子道:“遇见这个女人要千万小心。”另一个道:“怕什么,难道他有三头六臂?让她遇上咱们兄弟,让她终生难忘!哈哈哈!”二人猥亵地笑着。孟春不理睬二人,继续摆弄千喜门中阵法。千喜门中阵法颇为精奥,可是看样子丁一沧并不精通阵法,不懂变通。孟春运用九窍老人交给她的机理,将这阵法偷梁换柱变了天地经纬。孟春改完,心理轻松了许多,她跳上一棵百年桂树,在树顶繁花中躺着歇息。树下几人低声细语,怎么了,怎么了,我们怎么走不出去了。孟春在桂树上怡然自得,微微含笑。这酒十分好,到了此刻,后劲上来了。孟春心内了无牵挂,更觉得昏昏沉沉,不久便在桂树上沉沉睡去。
桂花香气淡雅,笼罩四周。月色如水,倾泻在孟春火红的面颊上,孟春的脸如一朵盛开的红花,在满树小小百花中显得鲜艳夺目。她轻盈的身躯更随着风吹桂枝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