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躺在平板床上,望着黄草棚露出的一小块天。“小妮子,还在想那个男人?”“你什么时候放我走?”“等你伤好了。”“为什么不把我送回落碧宫?”孟春愤怒地抬起身,这一动,胸口郁滞的血涌上来,她哇地吐了出来,双眼仍旧恶恨恨地欧阳槁。欧阳槁不以为意地笑着,“为什么?我就想看江湖中人乱如蚂蚁,看着他们厮杀得尸骨遍地,一旦你活着出去,你跟秦仪胜券在握,这戏还有什么看头?”孟春闭上眼养养神,不用想也知道黄家华如何炮制孟春被杀的消息,落碧宫大乱,邪派人心惶惶。“虹帮和落碧宫的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你们属下的各派义愤填膺,红了眼睛,要剥黄家华的皮,江湖上血腥四处可闻啊。”
孟春昂昂头,冰冷地说:“你要让天下人死绝?”欧阳槁哈哈大笑,“不错。既然苍天要我的儿子死,那谁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应该遍地骷髅,饿鹰啄食人肉!”欧阳槁阴狠无比,孟春的眼睛活络了一下,说:“你跟我想得一样。游大哥死了,谁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全都该死!统统该死!”“对,你好好养伤吧,到时候把江湖变成地狱!”
自孟春吐露心声以来,欧阳槁倒真希望孟春尽快好起来,他日日运功为孟春疗伤。本来他的武功走阳刚一路,但此时孟春对武功的见解大不相同,早能化阳为阴,以阴为用。孟春根基极好,内力充沛,在欧阳槁的帮助下,身体很快恢复原状。
带着欧阳琴奔赴点苍派,远远看见游路葬生的那个山洞,孟春心悲凉得如冬日的雪。“姐,你要把他的尸骨取出来吗?”孟春摇摇头,“等我了结生前身后事,再来。。。”“姐姐,你不要。。游大哥绝不希望你。。。”“别说了,先杀黄家华!”孟春暴戾地说。
欧阳琴带孟春从后山攀进点苍派,悄悄潜入南宫敏的屋子,躲在外屋窗下,偷听里面动静。“你还是不爱我吗?”南宫敏柔腻的声音传来。“南宫敏,你好狠毒!”居然是陆羽的声音。“我如此努力,还是讨不得你的欢心,看来我只有用些别的手段了。小红,把凌虚云的手脚都割下来!”凌虚云□□着说:“南宫敏,要杀要剐随便你,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凌虚云!”孟春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见凌虚云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额头脸颊淤青,身上血迹斑斑,一个侍女拿着刀向她走去,陆羽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显然被药麻住了,南宫敏只穿件粉色透明里衣,正柔情款款地抚摸着游路的脸。游路喝道:“慢。”“怎么?陆大哥心软了?”陆羽叹了一口气道:“敏儿你就这么爱我吗?”“对,我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你为什么要谎称黄家华重伤在身,为什么要许诺里应外合让我们来暗杀黄家华?难道就是要让我看着你折磨虚云吗?若是这都由你一腔痴心引起,我倒也不怪你。秦仪爱你至深,为你受尽苦楚,你怎么要把他骗进黄家华的圈套?”南宫敏笑嘻嘻地说:“陆大哥你不明白?我骗秦仪来就要他跟黄家华厮杀,他武功高强,说不定能跟黄家华拼个同归于尽,到时候点苍派就是我的了。纵然邪派的人杀进来,有你在自然会带我逃得远远的,然而我俩就隐姓埋名,快乐逍遥地过这一世。陆大哥,我正等着你答应你伴我一世呢。”陆羽深深地望着凌虚云,嘴里呼道:“虚云,虚云,你爱我吗?”凌虚云点点头,“无暇子,我爱你。今生今世在我的心里再没有别的人。”陆羽苍凉地笑了,视线留在凌虚云的身上。南宫敏扭过他的头,“小红,看样子陆大哥不想答应。。。”“不。。。”
孟春知道江湖诺言一诺千金,陆羽一旦答应就再也摆脱不了南宫敏,在孟春该死的人中,凌虚云是例外,她希望让凌虚云幸福地生活下去。想到这里,孟春阴冷地说:“南宫敏,你以为你伤得了凌虚云?”“孟春!”凌虚云脱口而出,南宫敏也听出这声音是孟春的,难道她还没死?老家伙不是说他把她杀死了吗?小红一急,一把刀向凌虚云胸口刺去,可惜那刀刚刚一动,她的身体已经飞向屋顶,落下来时,早已口吐鲜血气绝身亡了。孟春冷冷地走进房间,南宫敏吓得瑟瑟发抖。欧阳琴笑道:“哎呀,陆羽倒还是个痴情种子呢,我都快看上你了。”孟春点开凌虚云的穴道,将她扶到陆羽身边躺下来。凌虚云紧紧抓住孟春的手说:“快,快,快去帮秦仪。”陆羽也着急地说:“孟春,我们被南宫敏骗来杀黄家华,秦仪中了南宫敏的毒,此刻正与黄家华交手,凶多吉手,孟春你快去帮他,他就在隔壁,里面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听不到他们打斗的声音。”
孟春弹弹身上的灰尘,说:“急什么,不管他们谁赢了,都会先到这间屋里来看这位美人。”说罢竟然在泰然地坐了红木家具上。欧阳琴也道:“黄家华对付秦仪耗费大量内力,我们对付他也省也力气。”陆羽与凌虚云面面相觑,陆羽突然厉声说:“原来你对他也根本是虚情假义!”孟春听若未闻,双目沉沉地望着南宫敏,心里打算怎么样让她死得很惨。陆羽改口道:“不,你曾经深爱他,虽然他因南宫敏伤害过你,请你看在你那一段痴情的份上,去救救他。”不愧是陆羽,这话说得多好听,看在孟春自己那份痴情的份上,她也应该去救他。若在往昔,孟春听到这句话心早软了,但游路的死已使她心如死水,再也不会为任何事漾起波澜。
“小奶奶,你的事办完了没有?嘻嘻,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一声稚嫩的童声,黄凌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走了进来。一见孟春,黄凌阴邪的脸上绽出一团欢喜,“千叶圣主,你没有死?”孟春点点头。“那游宫主他。。。”“他死了。”黄凌的眼中滴出一行泪水,“对不起,千叶圣主,那洞是我设计的。”“你很聪明。”孟春阴冷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黄凌害怕地退后几步,静静地看了孟春几眼,又走到孟春面前说:“对不起,千叶圣主,我知道游宫主在你心中无人可以替代,无论我怎样做都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只要我能帮助你的地方,请你尽管开口。”见他诚恳地望着自己,孟春在心中叹息,多好的孩子,可惜是黄家华的孙子!
一阵巨响,秦仪鲜血淋淋地奔了进来,嘴里喊着:“敏敏,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突然见孟春正襟危坐在屋内,不由得愣了愣。黄家华挥剑刺了过来,却因看见孟春的出现而生生停在半空中。屋里突然很静,静得听得到各人的心跳声。黄家华难以相信地说:“游路替你死了?”“不错。”“一个男人会这样爱一个女人。”“你也可以这样。”孟春说着挥掌将南宫敏吸到自己掌心,南宫敏离孟春很近,黄家华来不及阻拦。“你不是很爱南宫敏吗?现在你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吧。”黄家华退了几步,对南宫敏说:“敏敏,我很爱你,除了我的命外我可以用一切来换你的命!”南宫敏愤怒地尖叫一声。孟春冷冷地说:“既然你杀了我的爱人,我也要杀了你的爱人。”
秦仪摇摇欲坠地后退一步,这个世界太奇怪,在同一天里,他发现了心目中的女神的是个阴毒的女人,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女人已经移情别恋。孟春的手加紧,南宫敏像蛇般挣扎,白沫溢出嘴角。“不!不!”秦仪呼道,喷出一口鲜血,眼爆如珠,头发凌乱,脸上表情令人恐怖,孟春想起十几年前初见秦仪时,他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气宇非凡,哪里有今日的落魄?再想起他为自己闯进杀手门的情景,逍遥原上的情深意浓,孟春把南宫敏推开,说:“看在秦仪的面上,我饶你一命!”秦仪呆呆地望着孟春,像是从不认识他一样。被南宫敏设计陷害后,秦仪刚刚痛下决心,好好对待孟春,然而在转瞬间,孟春却已经不再爱他,就像一个人刚刚收拾心意,却发现自己的心已无处可放。
“黄家华,你去死吧!”黄家华说:“我受了伤,难道你要趁人之危,治我于死地?”黄家华跟秦仪争斗,确实受伤很重,欧阳琴道:“你看看我们像是讲江湖道义的人吗?你配讲道义吗?”孟春本欲冷哼一声,却突然感觉身边黄凌的眼色瞬间黯淡了,又突然熠熠有关地望着孟春,那是期待,期待孟春给他一个清明的天空,给他一个侠义公正的天地。孟春猛地一颤,这是一个孩子,自己能给他什么,难道还是给他一个尔虞我诈人性扭曲的江湖?自己对他的影响又使他成为一个奸邪的人?看着黄凌单纯信任的目光,孟春突然感觉无法拒绝他的期待,如果她拒绝了他,她就是拒绝了明早的旭日。游路让她认识到人心是辉煌的,她也要让黄凌知道人心是可信的。孟春一字一句地说:“黄家华,既然你身有重伤,那我暂且饶你性命,我今日能杀你,明日也照样能杀你。”“姐,你。。。”“扶起陆羽,咱们走。”孟春扶起凌虚云,拉起秦仪,向门口走去。
门外围着许多高手,黄家华喝道:“让他们走!”人群散开,孟春一阵冷笑,若他令他们拦阻,那么这里将会瞬间尸骨堆积。走过门时,孟春转头看了一眼黄凌,黄凌的眼中露出灿烂的光芒,她没有做错,她坚定了黄凌一生侠义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