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孟春暗想若非张秋自甘投降,恐怕已方四人已成他扇下鬼。况且杀手门更有高手来到,她怎能忍心让好友与已陪葬。是夜便趁着三人孰睡,独自寻路而去。宁明明等人阅事尚浅,又再不料孟春如此行为,天明发觉孟春不在方大讶失色。
却道孟春顶着黑天夜行,到得一处乱坟冈子,忽听得人声隐约。她年少胆小,吓得赶紧蹲在坟堆里。仔细一听又只有夜风阵阵,她不免责怪自己多疑。慢慢抬头,却见自己正对着一座坟头,这坟大而气派,只是坟碑倒地,坟头一个小洞,黑沉沉的好不吓人。孟春胸口如揣小兔。定晴再一看,那洞里一个人头,眼睛还溜溜直转。直吓得孟春魂飞魄散,狂叫着飞奔而去。那人头也忽地窜出,紧随孟春不舍。孟春跑了一大段路,到一处断岩旁,他还在后面追。孟春来不及多想,猛地向岩下跳去。她往下落,两耳吹风,却又被一双手给拉了回来。
“啊~啊~啊啊~~~~”孟春双手蒙眼叫得嘶声裂肺。“啊~啊~~~”
“老三,看你把个标致姑娘给吓得。不怕,不怕,我们是人,不是鬼。”一个黑影说着便去抱孟春。孟春听到人字睁眼看他,更叫得如见厉鬼。原来这个蓬头垢面,脸生黑疮,竟比那恶鬼还可怕些。
“二哥,你看你可把他吓得够呛。姑娘,你看看俊俏的我。”孟春抬头看那老三,只见面白如纸,唇红如血,双眼溜溜转,险些昏过去了。
“看来小娘们看不上你俩,让我来。”老大凑过来他的头,这头光秃秃得无一根头发,又瘦得只剩一层皮,看去倒是一具骷髅。孟春双眼一花,砰地倒在地上。
她醒来发现自己在墓地,三人正商量着什么。我还没尝着鲜呢。你尝了鲜就不值钱了。钱钱钱,你们两人就知道钱,我们陵墓三仙活得可真窝囊,送上门的妞儿也不知享用。啪,说这话的老三受了一耳光。有了钱你到天娇楼想享用谁就享用谁。下面的话细小,孟春听不清。商量完毕,三人朝孟春望来,孟春赶紧闭眼装昏。
“姑娘,姑娘。”那第三仙肉麻地唤她,说着手也向她胸口伸过来。孟春猛地坐起来,他的手正伸在半空中,嘻嘻地笑着。
“姑娘,我们陵墓三仙可是正人君子,刚才都逗你玩呢。你黑灯瞎火地一个人走夜路怪可怜的,所以我们商量了,你在这里等我们完了事,我们便护送你一程,我们三个大男人保护你一个弱女子倒是绰绰有余。”第三仙口里仁义道德,眼睛却在孟春身子上瞟来瞟去。
“唔。”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多谢三位大侠!”
这几句话可把三人高兴得蹦起来。
“是啊,是啊,我们是大侠,我们动富济贫。我们劫了死鬼富人,来济我们这些贫鬼活人。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聪明呢?”老大乐滋滋地说。说完他便进了刚才的墓洞里,老二也跟着时了去。
“老三,还不进来。”
“我刚才腰弯痛了,在这里歇歇。”第三仙说着身子朝孟春身边挪了挪。孟春浑身起了鸡皮。
“他们要把你卖了,我可舍不得你。”第三仙说,手也搂住了孟春的肩膀。孟春略一挣脱,却知已无处可躲。也是情急无奈,她摆出笑脸来。
“你是舍不得我一时呢,还是舍不得我一世呢。若是你是舍不得我一世,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咱们改日逃离了他们找一处地方过好日子。”
要知孟春并非善说谎之人,她这几句说得颇为勉强。可偏巧陵墓三仙长久不见天日,孟春又生得颇有些姿色,所以他竟欢喜异常。手紧紧地抓住了孟春的手,孟春猛地抽开他油腻冰冷的手,他还道是孟春少女羞涩呢。
啪,洞里抛出一根腿骨。一阵恶臭传来,孟春掩鼻。第二仙乐呵呵地钻出洞来,嘴里含着一块青玉。
“老三,你自己不进来,可怪不得二哥我了。”他显是在卖弄口里的青玉。
“那是什么?”待到第二仙又钻了进去,孟春问道。
“那是塞死人屁股眼的,能值好多钱呢。”孟春哇地吐了起来。第三仙在她旁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侍候才好。
“来人了。”第三仙忙地钻进洞,又一把将孟春拽了进去。四人窝在棺材旁边不出一声,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不一会儿,果然听见脚步声缓缓而过,走时玉珮叮当作响。
“哼,一群盗墓之徒,幸好你们对我还算恭敬,我就饶了你们。”一个娇气的女声说道。
“多谢女侠。”三仙恭敬地说道。
“哼,我可不是什么女侠,我是灵莺崔小小。”这声音已在十丈之外。
四人又在棺材旁窝了一阵子,方才喘了一口气。
“崔小小是谁?”孟春问。
“灵莺崔小小前辈可是杀人门四大红衣杀手之一,她长得花容月貌,下手却狠毒。她这去不知又要杀谁了。我们得赶紧离了此地。”孟春暗暗心惊,幸好自己早早离开,只望她不要为难孟明明和两只虫。
三人带着孟春忙忙慌慌只择荒路而走。
蜀路艰难,四人又乱走一通,孟春心急如焚,崔小小怕是要回头寻孟春了。恰在此时,四块石子飞过来,点了他们穴位,四人僵立原地。难道崔小小又回来了?孟春心念未动完,已被一个蒙面人抱起飞奔而去。
此人抱着她奔了一夜,到得一处翠竹绿湖畔的茅舍里,这显然已在蜀外了。他把她往竹床上一放,解了她的穴道说:“不出这里,你自然会安全无事。”然后他转身欲离。
“张秋!”孟春叫道。
他蓦地停步,撕开面巾,苦笑一下,“你怎知是我?”
“你抱我时,我感觉到你怀里的扇子了。”听完张秋又意欲离去。
“张秋,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并不回答,转身出了门。
孟春听得他的脚步渐渐远去,仍顾自怔立当场。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锦衣的女人手捧衣服进来了。
“是你!”锦衣女人上下打量孟春一番说,她眼下之意便是如此一个女人怎能值得她送衣。
“张秋呢?”孟春问。
“他自然有事,岂能天天陪在你身边,我倒看不出你哪里比我强。”锦衣女人说罢赌气地走了出去。出门似乎想起似的说道:“他让你把衣服换了。”
孟春只得依言将衣服换了,这衣服坦胸露怀的,跟那锦衣女人穿得差不多,孟春浑身不舒服。难道张秋?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几个丫环来替孟春画妆,这下她可真成了货真价实的迎欢卖笑之人。难道张秋他。。。。?
可后来的一日张秋也不见,那锦衣女人也没再出现,只有两个丫环侍候孟春。
“那个漂亮的女人是谁呀?”夜里孟春忍不住问丫环。
“那是我们家小姐,她叫黎玉,是天娇楼的红人。张公子跟我们家小姐可真是情投意合,所以张公子才放心把你拖付给我们家小姐。”丫环狡黠地答道。
“哦。”孟春答道,已无话可说。她本不该期望张秋是个正人君子,可她还是感到些许失望。
夜里竹林刷刷做响,雷声大作,雨下极猛。孟春似睡非睡,突然张秋从门外窜了进来,钻进了孟春的被窝。孟春方欲叫嚷,却被张秋捂入了嘴。玉佩叮当声渐渐传来,崔小小来了。张秋见孟春明白其意,便解开孟春胸前两扣,将脸贴在她脸上,故作亲昵状。
这边亲昵动作刚做好,崔小小已从窗外跃进。灯火被她点燃了。她冷冷地看着二人,孟春一阵心惊,生怕被她认出了。
“别怕,宝贝,来了一个疯女人。”张秋边说边亲吻着孟春。孟春双颊飞红,张秋触着极为烫人。
“秋哥,我都累死了,你倒快活得紧。”崔小小赌气似地坐在椅上。
“怎么了?”张秋假装懒洋洋系着裤带下床。孟春用头蒙着脸火烧火燎的。她首次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这个男人却并非她心仪之人。她真是又羞又愧,又怕被崔小小发现。
“还不是为了那个死孟春,你杀不了她,门主便让我去,我倒是找到了她的朋友,可她没跟他们在一起。她却跑到墓地里与陵墓三仙混在了一块,听陵墓三仙的老三说她还想做他的老婆呢。”崔小小说着便倚在了张秋身上。
“哦?那你抓着她了?”
“没有啊,她被人给虏走了。到现在石沉大海,没有消息。要是其他杀手知道我们连个不会武功的丫头都杀不了,岂不会耻笑我们。”
“我才懒得理他们呢。”张秋不屑地说。
“你懒得理他们,他们挣了多少钱,你才挣多少钱?你真是没长劲,整日迷恋青楼女子!“崔小小看着捂着脸的孟春,”我倒要看看青楼女子有多漂亮,有多风骚。”崔小小说着就去掀被子。但她突然不动了,因为张秋的扇子放在她的颈口。论武功她在张秋之上,可张秋却出其不备,占了上风。
“要论风骚,恐怕谁都比不了你。“张秋仍自笑着说。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那许多风雨,我就不信你下得了手。”
“不信,你试试看。”张秋绷着脸说。
“秋哥,你。。。。。”
“我平生最恨两件事,你是知道的。”
“你首先最恨别人管你的事。”
“但你首先找到这里了,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黎玉,她说你养了个□□在这里。”张秋的牙的眉头面皱了皱。
“你干嘛欺负我的女人?”
“秋哥,你为对了一个外面的女人杀了我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游戏风尘,难道你。。。”
“这与你无管。你走吧。”说着张秋将扇子放下了,崔小小的剑却抵在了他胸口。崔小小的眼睛冷冷的。
“砰”,门被撞开了,黎玉冲进来了,“好你个女人,果然不出所料,你敢勾引我的男人。”说着她便扑在了孟春身上,又抓又打,孟春不敢出声也不能反抗,只能任她打。
“住手。别闹了。”崔小小一声断喝,黎玉才知崔小小的剑在一瞬间就会要了张秋的命。
“张秋,今日我方知你为人。好,还不算晚。从今日起你我恩断情绝。一个月后在杀手门,我等着你决斗。”崔小小说着飞了出去。
“公子,我做戏做得好吧?”黎玉一脸媚笑。张秋啪地给了她一掌,“你是巴不得趁机泼点醋吧。”说着张秋拉开被子,只见孟春脸上已被抓出了三道深深血口,血流不止。张秋一步步地逼向她。
“你为什么要告诉黎玉我的藏身之所。”
“我告诉她是因为现在这里现在藏的不是你,而是一个贱女人。”黎玉怨毒地说道。
“你今日背叛我,他日也一定会背叛我。”张秋手起扇飞,黎玉颈上一道血痕,汩汩地流出鲜血来。
“公子,我是真心。。真心的。。”黎玉的头无力地垂下了。孟春心一凉,此人心狠手辣,对如此痴情于她的女人他都下得了手。
两个丫头听到声息走了进来,也立刻成了张秋的刀下鬼。
葬了三人后,孟春一句话也不说。张秋叫她吃饭,她便吃,叫她往脸上抹药,她便抹,张秋问她什么她也不答言。那日翠湖静美,孟春看着那碧绿的湖水。张秋已自怔怔在她身后站了很久。
“我知道你怪我太狠毒。”孟春心事被人道出,吃了一惊。
“可是我如果不杀她,她还会让崔小小来看你究竟是谁。到时我不仅保护不了你,我自己也会被杀手门的乱箭射死。我也知道她对我是真心,她会因她的真心来害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为了自保,人往往会做出许多违心的事。况且,杀手本是无情的,她早该知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杀手无情?孟春的头脑混乱起来。略一回身,却发觉张秋早已不在了。
不管他是怎样的人,孟春却不能让他因自己而身亡。他如今的武功自是打不过崔小小,于是那晚孟春跟他细细分解了他武功的破绽,便告诉了他弥补之法。他对孟春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笑道。
“不管什么人,仔细一想就会想出来了。”孟春淡淡地说。
“真是傻瓜。你是古今最聪明的人,却还以为别人与你一样。真是傻瓜。”
这一席话倒把孟春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羞涩地低下头,脸庞飞红。许久许久,张秋也静静的,孟春抬头一望,却见他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孟春更是不好意思。不料他却猛地在孟春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窜出窗外。
孟春怔立许久,脑内一片空白。
次日清晨,孟春方打开门,玉扇直对她的颈口。
“杀手无情。”他说。
难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指点他武功,难道他竟是一个如此卑劣的人?孟春越来越冷,又仿佛成为一个面临冬季的黄叶。
“杀手无情。”他再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