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南京城西古刹清凉寺的住持——豆灯和尚。
“出家人不好好待在庙里吃斋念佛打坐修行,理会这世俗之事做什么?”说书先生冷哼一声。
豆灯和尚闻言也不恼,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施主勿动杀机,得饶人处且饶人。”
“废话!”说书先生怒道,:“老子要做的事从来没人能阻止。”
豆灯和尚却是不急不慢地念了一段佛偈,“佛曰:欲知前世之事今生受,欲知后世之事今生休。杀机一动,必是后患无穷。老纳奉劝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说书先生是个急性子,看这老和尚慢慢悠悠,说得又尽是些不中听的话,心中顿时一把无名之火烧起来,喝道:“我警告你,别杵在这里碍事,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杀。”
豆灯和尚道:“善哉善哉。今日有老纳在此,便由不得你伤人性命。” 说着,便蹲下身,想要扶起跪倒在地上,手中仍护着破晓的朱拓。
说书先生听大和尚分明语带挑衅,一时怒上心来。趁着大和尚蹲下,身后毫无防范,折扇一挥,猛地向他后心打去。大和尚也不知是闪避不了还是根本无心闪避,愣是硬生生接了一掌。
众人心中一惊。
却见那大和尚无缺无损,仿若无事一般,慢慢地将朱拓拉起。
反倒是说书先生猛地后退一大步,身形晃了几晃才站稳。
说书先生气急,折扇一丢,双掌力贯千钧,直直向大和尚打去。
大和尚不急不慢地将朱拓掩在身后,转过身,仍是不闪不避当胸受那两掌。
说书先生却疾退数步,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
他抡起衣袖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恨恨地盯着依然是纹丝不动的豆灯和尚,低喃道:“金刚护体神功。”
朱拓深恐自己连累了好心的大和尚,直至此刻高悬的心才不禁放宽。
“金刚护体神功”乃是佛门绝学之一,修练者必须有扎实的内功根基,练之不易,然而练成之后一般拳脚刀剑绝难伤到分毫,对敌之时大有益助。
围观的百姓虽不明白什么是 “金刚护体神功”,却大抵估到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功夫。
然而宽心的同时也不禁傻了眼。俗语虽说,“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市”。可是这两年来南京城里藏龙卧虎得也未免过了头。先是一个在江湖上名声不得了的“五毒公子”成了赌坊老板娘的老相好,无声无息隐居在城里数年;再来,这个每日在庙里烧香念经,待人和善可亲,说话慢吞吞的老和尚,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这南京城里到底还有多少了不得的大人物?
说书先生知道了豆灯和尚的门道,心知硬攻不仅伤不到对方,反而倒楣的是自己,一时间犹豫起来,踌躇不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唰唰唰” 一阵细微的声响,天空中涌来一片绵密的黑点劈头盖脸地打向豆灯和尚。
是银针!
朱拓眼尖,看了个清楚。
豆灯和尚有神功护体,再多银针也难伤到他分毫。只是,一旦他运功自护,银针必然会被气劲弹开,那么遭殃的便是围观的百姓。出家人慈悲为怀,奉行的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豆灯和尚绝对不会拿百姓的安危作赌注。
可是不自护,死的便是大和尚自己。
说是迟,那时快,眼见百枚银针就要刺入豆灯和尚身体,大和尚却双手合十,一副等死的模样。
众人的心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蓦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疾风。朱拓抬眼一看,只见半空中忽得落下一道人影,那人一身素净的道袍,飘然若仙,手上却拿着一把扫帚,极不相称。
那道士身手灵巧,一个鹞子翻身,扫帚在空中划出一个圈,“细细簌簌”不过三两下,数百银针竟然尽数插在扫帚上。
道士右腕一转,麻利地将扫帚背于身后,左手状似悠然地捋了捋胡须,身形轻巧地落地。
围观众人差点瞪暴了双眼。
那,那道士不正是城西清凉山扫叶楼里那个成日拿着扫帚扫落叶的扫叶先生?
情势越发蹊跷。
扫叶先生宽大的袍袖在扫帚上极快拂过,指尖捻住三枚银针,一伸手,疾射向人群中某处。
众人不明所以,眼看那银针就要刺中张大娘身后的王小六,大家一阵惊呼。
却见那平日里呆头呆脑的王小六忽的身形一抖,疾飞冲天。
街尾卖包子的王小六也是高手?这一次,众人吓倒合不拢嘴。
扫叶先生倏的跃起,临空一个筋斗,向那王小六扑去。
王小六也不示弱,先撒出一把银针,趁扫叶先生举袖卷针自护的当下,右腿大力扫向扫叶先生下盘。
扫叶先生腾空避过,手中扫帚一旋,反手攻向王小六头顶。
王小六身子一矮,手中又是几枚银针射出。
扫叶先生手中扫帚一扫,卷住银针就要反射回去。
却听“砰”的一下,王小六像是背后受到重击,一声闷哼,身子向前猛地踉跄。
身后传来一阵乖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