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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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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没有更新,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文字,删去了些矫情的地方,改动不大,基本看不出来。

但是我想说,这篇文章我绝对不会放弃。  天色只是微明,云际还有些星尚未褪去,除了早起赶路的旅人,整个西苑都还没有醒来。一块木版装了几个轮子,就勉强算得上是简易的小车了。曲若风用这样的车拉着一付薄板棺材   穿过寂静的小街,车轮的声音在石板表面的坑洼里回荡着,算不上刺耳,但一声声回环往复,终是有些凄凉。

在西苑镇,这个时刻对生活向来舒缓的人们来说还很早,棺材铺本也不到时候开,若不是半夜里为镇子上一个相熟的老人赶工做寿材,店里一直留着人,曲若风便是一身衣服尽被夜露湿了,也是叩不开那门的。

昨夜要替镜儿完成心愿的言语,说来只是为了引起杀手的注意,事实上这其间种种,他尽管思索了一夜,也始终不曾明了。江湖纷争也就罢了,一旦涉及了大内,事情就大多隐秘难测起来,莫说留下的线索极少,让人猜都无从猜起,就算是真的明白这一切的始终,这事情也远不是常人所能插手的,况且……

况且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两天呢,还尽管些别人的事……他微微苦笑了一下,虽如此想着,却还是没有放慢脚步,只是在经过街边那座有些残破的小楼时,才略停了停。

清晨的阳光镶在小楼细鳞一样的瓦片上,仔细地勾勒着楼的轮廓。紧闭的门如同少女低垂的眼,潋滟得像是装着无数心事,却又澄静得如同一眼便看得到底。曲若风看着看着,一时有些呆了。

虽然镇子上的人提到这楼时都一脸暧昧,自己和青姨却从不觉它脏的,只是,记忆中这楼拖曳在小街上的影子,说什么也还是隐着些香艳,透着些像她的名字一样的“媚”的。从来没有一个时候这里可以如此的干净,一切都如同没有从这个人世中经过,那些残,那些媚,那些自甘的放任堕落与不甘的迎来送往都随着地上的血迹一起,被冲洗干净了。

真的干净了,那血昨日还黑红得刺眼,今日几乎已看不出来了,曲若风最后看了一眼那几不可辨的淡淡痕迹,将系在车上的绳子在手里绕了两绕,回转了身。

车轮吱呀了一声,又停了。

起风了。

在他回首的一刹那,起风了。

有轻细如尘的东西在柔淡的晨风中浮起,静静地飞扬,然后悄悄地飘散。指尖捻过一点,在掌心揉碎,留下一丝略带烟气的银灰。

是纸灰。

“原来你就是那个每日给她烧纸的人啊……”老人声音在耳边响起,曾经细微的疑惑随着纸灰一起散得没了踪迹。原来,原来真的有一个怀念她的人,那个在自己记忆中都模糊了的女子啊,这样默默念着她的人,会是谁呢?

出了镇上青石板铺成的小街,往坟场的方向就一路都是青草了,车轮轧在上面,发出低而阴柔的声音,如同呜咽。无字的墓碑一点点近了,镜儿和她的爱人就躺在碑下,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似乎因时辰尚早,也没有惊扰了任何人。曲若风将车上的棺材卸在一边,俯下身子,先去抱那男子的尸身。

指下的温度略有些高,他疑惑地轻轻蹙眉,还未及思索就已见尸体上闪出了大片火花。脚尖急点,转瞬间退到两丈之外,“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他的身形也被浓烟吞没了。

爆炸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坟场空寂得有些不真实。

过了一刻,烟渐渐薄了淡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却越发浓烈,刺激得曲若风忍不住呛咳起来。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时,胸中短促的咳声化作一股怒血,箭一样直直地喷了出来!

还是受伤了。

气血翻涌得很是厉害,稍一运气,便觉周身火炙一样尖锐地刺痛,内腑也如同有火在烧,  嘴边的血迹还来不及擦去,就已被新的血色覆盖。

纵然他反应迅速,也还是因为事出突然,没有防备,退不了太远。被爆炸的碎屑划破的外伤倒还在其次,内腑的震伤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站住不倒。

可就连内伤剧烈的痛苦此时似也算不了什么了,曲若风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剑,惊怒之下,指节都已发白。眼前,那一对死去多时的情侣早已粉身碎骨,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尸体附近的墓碑和棺材更是早就不见了。地上尽是和血搀杂在一起的暗红的粉末,不知是石碑和棺材的残骸,还是底下青草的碎末。

“出来!”

一声带血的怒吼划破尘烟满布的天空,曲若风的白衣胸前已洒落点点红记,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被爆炸的气流震热的剑柄未等冷却,就被他的手镀上了烫热的汗水。

身后有人轻笑一声:“不过是两个死人,生这么大气做什么?还是留着点力气,会会老朋友吧。”

“老朋友……”说话之人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曲若风也不转身,就那么背对着他,冷冷地开口,“也对,今天是第七次了吧?你这张脸我早就看得厌了。”

“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了。”那人微笑着,然后缓缓拔出了剑,将剑鞘扔在了一边。

身后的草地上一片轻响,他身后所有的人都将剑鞘扔在了地上。

曲若风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动,顿时剑光冷冽,雪水一样流泻出来,与此同时,抓着剑鞘的左手也缓缓松开。

所有人都屏息而视,手中剑光刺眼,单等剑鞘落地的一刻,就要动手。

四周很静,晨风掠过,似乎能听到青草上的露珠随风斜坠,飘落到血沁的泥土中。

“今日之后,你当从我面前消失!”话音未落,曲若风原本下垂的左手指尖勾住了将要落地的剑鞘,指掌用力,从左肋下狠很掷出!

“哧”的一声轻响,浑浊的空气中立即现出了浓重的血腥气。

等那腥气和着烟尘直钻入脑,人们才看清眼前弥漫的一片血雾。先前说话之人右手侧有人缓缓软倒在地,咽喉处一个大洞,血还在汩汩地流出。

剑鞘呈一个向上的角度飞出,起始的位置极低,飞到那人面前时却恰恰拔高了半个身子,正是咽喉的位置。人当即毙命,剑鞘却带着淋漓鲜血透体而出,不知飞去了何处。

“果然够狠……”看到剑鞘从如此不可思议的角度飞起杀人,那人脸上的笑一点点隐去了,他缓缓说着,人已悄无声息地退后数丈。

曲若风终于回身。

本来站在那人身后的人现下已排成了一列。目睹了方才的一幕,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却也没有一个退却的。

草间自由穿行的微风从刀剑的寒光上险险擦过,顿时冷冽起来。远处不知是什么鸟儿,叫声如珠如玉,煞是好听,脆脆的声音和着风飘过来,却在瞬间被寒光切断!

曲若风旧旧的白衣被剑风激起,又被晨风吹落,一凉一暖间,衣上渐次绽放出朵朵梅花,新鲜的血色渐渐覆上了已半干的旧痕迹。

长剑刺入一人的胸口,又带着滚烫的血珠被拔出,向着面前的三人横扫而去。另一手手肘回掣,撞上左边一人胸口,那人登时昏晕。再飞足踢向来人的腿上穴道,那人腿一软,便即跪倒,膝盖还未触到地面,便被一剑穿心。

然后,手起剑落刺中一人手腕,又将侧面来攻的一人踢飞……

然后,震断一人手中长剑,用断下的一截剑刃将那人的腿钉在了地上……

细密的血珠洒落如雨。

血雨中的人,剑光凛冽,看不清眉眼间神色如何。

温柔的清晨,细腻的微风,青碧的野草,清倦的白衣,这一切可入诗画的景色,却全被涂成了红色。之前那声微弱的鸟鸣早已被淹没,金铁交击之声竟也如同风动碎玉,却不知比鸟鸣清越了多少,又寒凉了多少。

曲若风回身,长剑前指,剑尖毫无花巧地对准了领头之人的咽喉处。

那人黑衣整肃,面上神色却青白若死,而曲若风身上的白衣大半被血色浸染,面上的神情却只是淡漠。

“赶尽杀绝,这剑法好狠啊……”那人侧头看了看周围倒了一地的人,死寂的脸上扯出一丝略带讥讽的笑,“前几次,你都没尽全力吧?原来,这才是颜家祖上密传下来的剑法的精髓,总算让我在死前看到了……怪不得你师父带走了秘籍,颜家就只剩一伙蠢材……不过,这样的剑法,心肠不狠是使不出来的……什么儒雅淡定,宽容大度,也不知道是颜子洄伪装得太好,还是世人都没长眼睛?”

曲若风没有答话,握剑的手却骤然加了几分力量,手中的剑又向前递了一分,在那人的颈上开了个口子。

剑上本就满是浓稠的血迹,血顺着剑尖滑落到那人的颈子里,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一起,一路温温热热地滑下去,烫得他一颤。

“要我说多少次,”曲若风冷冷的眼中生出一丝厌倦,“颜家没有秘籍,我使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剑法。”

“不用否认了,我打不过你,更抢不了你的秘籍,而且……”那人忽然抬眼看向了曲若风身后天空中的某一处,“而且,我也用不着了……”

曲若风猛然回头望天,这一望就呆在了那里。

天空中,原本只是静静上升的一道青色火焰悄然炸开,散落成一天星雨。晨光很明亮,那颜色并不明显的,却似乎把这片土地全然笼罩了进去。

身后,那人缓缓软倒到草地上,脸上带着一丝近似于满足的笑意。

曲若风只看了他一眼,在确定他是中毒而死之后,就挪开了视线。

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草地上浓厚的血腥气还未全然散去,那人唇边黑色的血迹却已干了。

晨风依旧柔淡,曲若风的发也只微微地飘起,嘴角不住涌出的一线红迹却被风吹得斜斜如雨丝,轻柔地飘坠到胸前。那里,覆盖着重重叠叠的新红旧迹。

伤痛以一种很深切的姿态从胸腔里涌起,渐渐弥漫到身体各处。曲若风疲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天空中还是一片青苍的颜色。烟火散去后,空气很明净,但那留下来的青色却如同交缠着草木气息的山岚,潮潮地弥漫开来,连曲若风望着它的眼,都被蒙上了一层湿湿的水气。

时候已不早了,阳光带着清晨所没有的热力无比张扬地射在身上,让曲若风重伤失血后的身子感到一阵温暖,却也没能蒸干他眼中的湿意。他静默了一会儿,还是俯下身,去捡丢在草地上的剑鞘。

被血雨淋过的草散着浓重的腥气,曲若风却从中嗅出了一丝其他的味道。他缓缓起身,和剑鞘一起握在他手心里的,是一片未燃尽的纸钱。

目光静静地掠过清晨空寂的草地,满地的猩红里,有两处没有被血迹和烟尘所污,执意地白着。

无字的碑早已被炸成了碎屑,却有一堆纸灰堆在墓碑原来所在的地方,用手轻触,还是热的。而另一堆,却是在青姨的坟前。

这在片刻之前,还是没有的。

“是谁……”

曲若风微微一震,却终于松开了手,任那片纸钱飘飘摇摇地落下。已经没有时间好奇了,他转过身,将那片残留的白丢在了他身后的足迹里。

阳光越来越明媚,不远处的西苑终于苏醒。有人从镇子里出来,还未来得及被一地的血迹尸体惊吓到,目光就被那一袭满是血色的白衣粘住了。

他看见那个身影如同草上急掠而过的风,除了曾经回头对着一座墓碑凝望过一霎,就再没有停过。

他看不到他的脸,却知道他要去的是水晶宫的方向。

想到这儿他才猛然记起,水晶宫那边的人,似乎已好几日都不曾到他的摊子上买菜了。

那身影将要消失在视线里的一刻,又起风了。

还来不及多想,他就被某些尘样的东西迷了眼睛,急忙用手去揉,所以没有看见有无数纸灰从地上浮起,如同一层浓浓的雾气,仿佛能在片刻间遮蔽天地间的一切,却又在一眨眼间散得干干净净。

西苑其实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别院,水晶宫也不是皇族中人的行宫。它们只是两个镇子,两个汉水旁边的小镇,相隔很近,不足二十里。

住在西苑的人家都是这样想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就算水晶宫里多是高门大户,也和他们住的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不过是白担了个富丽堂皇的名字。而且这名字虽然富丽却俗艳得可笑,曾经让镇上的胡秀才大大嘲笑了一番。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虽然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懂得文人所谓的雅俗的,却也觉得这名儿实在不着边际,好好的陆上的镇子偏叫什么水晶宫,还真当自己是龙王爷了不成?

但没有一个江湖中人会这样认为,曲若风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他正站在水晶宫的入口处,面前是一座高大的牌楼。牌楼上的彩绘已经说不上鲜亮了,却没有一点剥落的痕迹,木头也有了裂缝,却看不出一道蛛丝,一点灰尘挂在上面。这牌楼似乎带着某种人的脾气,忍得了旧,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体面。

抚摸着牌楼柱子上的细纹,曲若风很清楚,自己终于踏入了近些年来江湖上最著名的地方。

稍有眼光的人就能看出,这不是贫寒人家能住得起的地方。所有的房屋都结构谨严,框架大气而清秀,虽不如何华丽抢眼,却在一砖一瓦中透着精致和贵气。

这样的地方,本就不适合有太多喧闹,西苑那些曲若风觉得有滋有味的人气儿,搁在这儿只会显得不够庄重。但此时也太静了,静得人心里直发空。这偌大的一片房子,竟好像连一个人都没有。

曲若风沿着并不宽阔却格外齐整的街道一步一步向镇子的中心走去,两边的景物似乎已熟悉到让他不想多看,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直到一扇红漆大门出现在眼前。

那门也旧了,但看得出来是新近漆过一遍的,和黄铜的门环一样,带着一种油油的发亮的神气。曲若风把手搭上冰凉的门环,轻轻叩了下,却没想到就势把门给推开了一道缝。门既是虚掩的,他索性就推门进去,抬眼看了看里面精致的照壁,继续向里走。

门里面还是门。

这是一个套院,每穿过一道门都会有些不同的景致,但无论是假山流水,还是亭台楼阁,都不能让曲若风有片刻的停留。

所有的院子里都没有人,到处都是虚窗静室,庭阶寂寂。门窗上的帘子多是纱和竹的,或轻飘或雅肃,有风的时候被吹得轻轻鼓起,又悄悄落下,便越发显出这院子的静来。满院子里只听得曲若风那曾经敲击过西苑小街的静而从容的脚步声,那声音一直穿过了八道门,终于在第九道门前停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推开了门。

和前八个院子一样,转过照壁,正对着的是五间正房,两间耳房,房子虽然高大,却极为简洁,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院中也只有再朴素不过的青砖铺地,无花无草,连树也没有一棵。这样的地方按理说应该空阔得很,曲若风却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第九个院子似乎是所有院子中最大的一个,但如果这里面一共容纳了近百人,恐怕连蚂蚁都会嫌小了。

地上满满的,都是躺着的人。

人们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无论男女,都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曲若风几乎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你终于来了……”

墙边的一个中年人勉强支起了身子,目光越过地上重重叠叠的人,直向曲若风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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