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浑身浴血,挣扎着要从树底下爬出来,那公子持剑在手,以逸待劳地看着他。
忽然阿园拦在身前道:“公子,我愿跟你回去,总强过乞讨受苦,但容我把爷爷葬了。”几个人哈哈大笑,旁边百姓多有骂这女娃没骨气的。大费气怒攻心,指着阿园,强挤出几个字,:“你,怎能跟他们走,他打死了你爷爷啊!”
阿园咬住嘴唇,眼中隐有泪光闪动,“爷爷年纪大了,本也活不多久的。”大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死死抓住阿园,那公子扇子一挥,不知怎地,竟生生把大费震出老远,跌得鼻青脸肿。强自爬起,天色早阴暗下来,似乎要下雨,大费拾起雕儿尸体,掉头向外就走,依稀看见阿园泪光莹莹地注视他。
大费买了两口棺木,将那老者的尸首一并带上山来,猛豹早已经等得不奈,见大费浑身浴血地回来,很是担心,围前围后地看着。
大费看豹儿眼睛里关切的光,心中一酸,觉得自己怎地这般不济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败将下来,沮丧之余,先将雕儿与两具尸体埋了,想一想,将那尸体旁的黑剑拿起来放到腰间,坟前烧化些金银锞子,大费就在幽暗的崖底选了块大青石坐下,慢慢地将满腔愤懑之气释放掉,徐徐入定。
猛豹警惕地四下环视,为大费护法。
大费将神识完全沉入识海当中,将神鬼道书从头至尾,一个字不放过地细细研读。
那神道分为诸个阶段,即第一层原道,第二层征圣,第三层宗经,第四层正纬,第五层檄移,第六层神思,第七层风骨,第八层通变,第九层融裁,第十层隐秀,第十一层指瑕;
第十二层养气,第十三层附会,第十四层时序,第十五层为总术。
大费这番仔细探究,便发现了与以前看时的不同之处。这些篇章都是练习真气,控制念力的方法,真正临阵对敌的招式却在最后两章——时序与总术。
总术是各种法诀,阵势,而时序却是一部极其博大深奥的学问,也是神道里面唯一真刀真枪直接与人动手的功夫,还有一个名称,唤做时空谱。
按照一般理解,把上下四方称做宇,古往今来是为宙。事实上,宇,指无限空间,宙指无限时间。
世间万物,无论如何强大、伟岸、浩渺而坚韧,无尽的爱意,滔天的仇恨,都抵不过时空的巨手,轻轻挥动间,尘世上便已经沧海桑田!
大费全心全意浸在时空谱里,一双眼睛顺着小小山崖望出去,整个独山的面貌便尽收眼底,一花一叶,新莺出谷,倦鸟归巢。
神识陡然间又放大一倍不止,独山外几十里便是条漆黑大江,有庞大身影在江心翻腾,那既是传闻中为祸的角蛟了。
视野又扩大了数倍,见众多修真门派蜂拥急奔厌火国,夹杂在人丛里的,还有不少妖类……再看时,地面倏忽变小了,人如蝼蚁,山岳如棋,渐渐向后退去,蓝光莹莹的水面上托着几块陆地。
紧接着,周围茫茫忽忽地不辨昼夜,神识竟飞进了一个不可知的空间,旁边那颗水蓝色的星体如此亲切,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么?
大费惊喜之间,看向四周,屋舍俨然,禾田齐整。一个大汉正牵牛汲水,那牛遍体青色,正待仔细看来,耳边一声怒喝,“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偷窥天机!”那声音便好似炸雷在耳边回响,大费震惊之余忙问:“这里是何处?”那声音又道:“且去扶风郡问严君平,回去——”
大费便觉有人在自己腰间一推,扑嗵落向无边黑暗,急忙收了神识,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四面黝黑。暗夜里猛豹一双大眼如灯,正尽心尽力地守护于他。大费心里感动,拍拍猛豹毛腿,“好猫儿,你辛苦了!”
第二天到镇上,大费方知自己已经入定一月有余。心中惊骇不已,感觉上不过坐了盏茶工夫,竟这么多天过去了。
打听清楚了扶风郡的方位,又给师傅发了道通灵符,大费便向漆江走去。
一路行来,大水滔滔,浩瀚无边,气势不输于海。流民处处,饿俘遍野,真个是凄凄惨惨凄凄!
这条江据说原来江底有上等好漆,但是被附近百姓挖尽了,不知是真是假。
天气闷热无比,天空不黑而发黄,看上去很怪异,像有极大风雨的样子。
猛豹停下脚步,默默注视江心。
天空中忽地一声霹雳,云层像开了个小口子。一队兽走了出来,形状如羊但却生了条马尾巴。它们整齐地迈着步子走着,经过江心上方时,水忽然翻滚起来,一团黑乎乎像裹着烟气的东西跃了出来,径直扑向当先的那匹兽。
大费不知那兽叫什么,就姑且叫它羊马。羊马迅速地围成一个圆圈,张开大口。登时雷霆闪电大作,暴雨如注。那团黑气吃疼,滚了几滚这下现出真身来了,却是一条黑色的独角蛟龙。
大费相当惊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龙。幼时只在有钱人家的画上看过几眼,这里闹水灾据说就是角蛟闹腾的,但他并没有亲见,如今见了这样大只,微微有些吃惊!
双方的撕杀十分激烈,那龙腾挪到高空,猛地一个俯冲,无数冰雹一齐砸将下来,最小的都比拳头大。
两只羊马躲闪不及被砸伤摔进江里,转瞬就被汹涌的大水淹没了。其它羊马分散开来,对着黑龙狂喷炸雷闪电。
那龙巨尾举起,嘶鸣冲天,下面的江水汩汩咆哮着扭成五股跟着羊马向上飞升,那水柱旋转着飞了总有二三十丈高,大费看得又是心惊又是佩服,这家伙的念力还真不是一般。
空中,黑龙大吼过后,长尾推动水柱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羊马横扫过去。这次胜负立分,几十只羊马无一幸免,全摔落江心。那黑龙乘胜追击,跳进江里,左一口右一口,一会儿工夫就吞吃了十数只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