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惦记着去扶风郡,给师傅先后发了几道通灵诀,却言在合虚九丘做客,无甚大事。一路行来,却也颇有发现,其中有趣之处倒也不少。
这天到了海边,沿海岸线走便是绝岭山脉,过绝岭不远便是扶风郡,再向前方一直走便到厌火国了。大费心里对那三株树并不感冒,想着游荡够了再去即可。
海毕竟是海!大费看那惊滔拍岸,撞击到黑黑礁石之上,当时便卷起千堆雪来,气势浩荡,大海浩瀚无限,鲸吞万里,比之江河,不知辽阔壮观了多少倍。
晚上,孤月当空,天地宇宙清明澄澈,仿佛进入了梦幻之境。大费将道法练习完毕,看东方天色发亮,立在礁石之上,但觉千头万绪,纷来沓至。
四野茫茫,海水悠悠,羁旅的惆怅,寻找的艰辛,人生的失意……许多种莫名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只有孤单将落的月亮似乎和他亲近些。
大费联想到道书上的“神用象通,情变所孕;物心貌求,心以理应”,顿觉了悟。低下头来,惊讶地发现前面礁石上还有一个人。
之所以没看见,因为这个小人儿实在太小了,他蹒跚地在礁石上走着,一只小手指着空中,长得胖胖的,没穿任何衣物。
虽说太阳已经出来了,海边仍是很冷。大费忙解下外衣,给娃娃包起,那小人儿生得雪团儿也是,挣扎着不肯,大费蹲下来,看着他。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娃娃就长大了些。方才还是蹒跚学步的样子,现在已经俨然五六岁了。好奇地问大费:“你是谁啊?”
长得这么快的娃娃,大费还是头回见到。便携了娃娃的手,边走边谈。
海边沙滩的细沙上,留下了两串脚印。
现在那娃娃——已经是少年了,指着海中道:“大费哥哥,那里便是我家,你要去看看吗?”大费把他抱在怀中,展翅飞过去。
海中央果然有座小山,大费凝神望去,整座山皆为银质。无草无花,只有一棵大树,少年欢叫着“妈妈”奔了过去。那树无风自动,枝条婆娑,恰似在答应一般。
两人坐在树下,日近正午,那男孩已经长成伟岸青年,玉树临风,双目炯炯。
“大费哥哥,我妈妈便是那棵树,叫女树。天明时我就会出生,日出能走路,至食时变成少年,日中壮盛,日昃衰老,日没死,日出复然。我每天都在海里,今天一只路过的海鸟把我带到岸上去的,才遇到你。”
大费看着他脸上慢慢冒出的胡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怎么会有人生命这样短暂的?想起自己那些师兄,活过上千年的大有人在,苦苦修行,冀望有朝一日霞举飞升,成为神仙,长生不老,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费哥哥,你觉得我生命太短了,故此难过吧?你随我来——”
大费与他一同转到银山的另一侧,上面放着一蓬禾苗。“这是丹雀衔来的九穗禾,吃了它就可以不老不死。”“那,你为何不吃?”
“我是树人,这个对我没有用的。而且,”男子笑了一下,“我不觉得生命短暂有什么不好,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可以了。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还可以一直守护在妈妈身边,很快乐呢!”
象呼应他的话,女树的枝条又一齐轻柔地摆动起来,发出梭梭的声音。
怀揣着九穗禾告辞离开,大费低头看着已经衰老的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一个人死去。
从海上回来,大费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也许是看着一个幼稚的生命一步步长大衰老,自己仿佛经历了南柯一梦,充满了沧桑感。
人类的生命在神仙眼中也是朝生夕死,短暂得如同昙花吧?
修道之人注重心境上的成长,大费并不知道自己出来历练,已得了许多好处!
向前飞行时,大费见到那捕食的苍鹰,在高空盘旋,定准地上的目标,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扑去,再飞起来,利爪上已经擒着一只肥大的兔子。
目光冷冽而骄傲地扫过大费,飞向远方。
大费学习它的样子,贯注真气于双手,翅膀张开滑翔,胸膛掌握着气息的吐纳,极快地扑向地面,前几次都失败了,跌得鼻青脸肿,最后一次终于成功,捉到了一只黄羊,大费感觉对于真元的操控更加自如,禁不住放声吆喝!
到羽民国时,大费因树人带来的低徊心情一扫而光,彻底的激动了,无语了。
所有的人们,无论男女,都长着一双黑色的翅膀,不过飞得不高,离开地面大概五六米的样子,最多能算滑翔。大费连忙抖开羽翼飞上前去,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似乎相当愤怒。一个男人回头叽里咕噜不知讲了什么,一大堆人便冲了过来,嘴向前突出,完全变成了鸟喙。
大费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堆尖利的鸟嘴便啄了过来,他急速向高空飞去,肩膀上仍然被啄破了一大块衣衫,长长的伤痕向外流着血。
大费哑然,“他奶奶地贼不偷偷,怎地跟一群泼妇一样,上来就掐?”
低头看,那一大群鸟人嘈嘈杂杂地叫着,愤怒地对他呜哩哇啦,刚刚找到亲戚的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又赶来一群羽民,见此情景,如同疯魔一般,都扑了上来。
一时间,鸟毛翻飞,黑羽和鲜血到处都是。大费连踢带踹,那些鸟人不敌,嘴里尖叫着后退了。可惜那上好的黄羊也遭池鱼之殃,被扯去半个。
远远的,有身着铠甲的羽人飞来了——羽人国部队都惊动了!
大费无奈地叹口气,与这些没有道行的家伙动手真是丢面子,而且实在莫名其妙,便拎着被扯掉前半截的黄羊,滴滴嗒嗒,悻悻地飞远了。
一口气飞了数个山头,大费停下来,把羊烤了,从怀里捏出点盐花撒了,便抓条羊腿啃起来,天气又闷又热,心里兀自气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