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现下练功的重点就放在了道书的基础部分,天机录上的绝学固然是精妙无比的,但相当多的功夫大费还无法运用自如。他无意中发现修炼前面意与气的部分反而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现在大费倒喜欢上了去江中修炼,不过已经改为了与神民之丘相邻的盼江。尽量离陶唐之丘远些,因为那是柳三禾的地界。
他多在晚上去,不论是清光皎洁的月夜,还是暗影沉沉的雨夜。
是年雨多水大,盼江汪洋辽阔,水势连天。一个俊逸少年便在这江水中迎风独立,激发千层雪浪,扬起万迭烟波,常常一刻不停练到白昼。
现在大费几乎很少睡觉,只修炼一会儿,天便大亮了。
天一亮,夕颜就准时出现,“咚咚”地用小屁股撞门,“大费哥哥,起床啦。花猫,别再睡了——”甜脆清亮的童音比报晓的雄鸡好听多了!
这天夜里大费一如既往在盼江中练习,他的无名黑剑碎裂后便一直用龙角做武器。
练得兴起,他大喝一声,右掌击出,水飞四野,浪滚八方。岸上有人轻轻地“啊”了一下。大费回头看时,却是夕颜。
天上有月亮,但是云很多,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夕颜扑过来,一把抱住大费的腰,“哥哥,哥哥,你怎会在这里练?每天你都这样练到天亮吗?大哥哥,你太辛苦了”,说到后面,已是哭腔。
大费拍拍夕颜的背,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这个十岁的小女孩,自见面起便与自己十分投缘,相处日久后,更是把自己当作了亲哥哥。
“夕颜,好妹妹,我不苦!你看——”大费对水中略一挥手,便有只螺飞进手中,大费用手指轻轻捅两下,那螺便把肉缩进壳里。“好玩儿吧?”
“恩,大费哥哥,你就会哄我”,夕颜破涕为笑。
第二天开始,她便不再早晨来敲大费的门了。一次居然还听见她煞有介事地对猛豹讲:“花猫,不许你去骚扰哥哥哦,大费哥哥很辛苦的”,大费深为感动。
过几天便要出发,三株盛会各门派必定要考较技艺。各个丘的子弟都在拼命练习,期望能为自己门楣增光。
阮春雨似乎知道了大费彻夜苦练的事,带他到黑白之丘作客。
大费见那里山林比别处都要清秀,山涧里泉水很多,潺潺流水像鸣琴一般,极是动听。山崖上有鹿,松林里有白鹤,无不怡然自得,显然在这里无人打搅,过得十分舒服。
黑白丘的长老吴彦君倒是位雅士,琴棋书画样样喜欢,没有娶妻生子,常常讲那鹿和白鹤便是他的儿女。于习武之道并不十分热衷,但此人禀赋绝高,况且本来书画之类对修真之道就有帮助,反而超越了同门,成为黑白长老,也可谓无心插柳了。
阮春雨很是欣赏这位黑白长老,常说他是凡间神仙。大费见那老人如此超脱,却也心存向往。
阮春雨坐在外面饮茶,那茶叶是吴长老新制的,采集花上晨露冲泡,极是清香,回味绵长。
大费与吴长老去画室看画,他哪里懂得这些,听那老人一一点评。
最里面有一幅画却是反向挂着的,背面朝外。大费很是奇怪,吴彦君看着那画,极轻地叹口气,对大费道:“是我的一位故人!”大费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当问的便不再问。
原来作画也是讲求“气”、“意”、“韵”的,虽然不是武学,大费却深受启发。
吴长老讲画要留有余地,空白,填得太死太满反而不灵动,不从容了,大费心念一动,原先那疾进的心思不由一缓。
此后大费便天天过来看望吴长老,这位老人不喜交往,一贯我行我素,阮春雨也是带大费来试试,没想到居然投缘,这也是大费的造化。
一次两个人谈论武学,大费所想无外乎是如何达到散仙境界,登峰造极。
那长老哈哈大笑,说“便是达到了又如何?人生在世不外乎意图痛快,生活开心就是不练功夫又怎样了?没什么损失!修行再高,放不下争强好胜之心,门派地位整日蝇营狗苟,机关算尽,外托神仙之名,其实入了魔道还不自知,有何意义?”听得大费目瞪口呆。
那长老正色道:“我们修行,无外乎讲求顺应天道。天道属自然,人力难以逆天,但可以适应和变通。征服自然不是凭借暴力而是依靠理解,理解顺应,定然会有所成就,呼风唤雨,催发寒暑,乃至开天辟地,直达无限大道!”
这番话对大费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觉得平生所听之论再也无超越此人者,默默思忖,“征服自然不是凭借暴力而是依靠理解”,反复琢磨,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想通了这一环节,大费才真正的踏入了第一流高手的行列。
出发之期终于来到。
师父师娘先走了,夕颜定要与大费一道,白长老好生嘱咐,又留下秦罗夫照顾安顿二人,便由她去了。
大费与师兄弟们一起御气飞升,去往厌火国。
行至半路时,便有一人速度极快地从他们身边飞过,忽地在空中身子一折,稳稳停在众人前面,傲然站在那里,姿态极为潇洒,正是那柳三禾!
他嘴角上扬,带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对大费冷哼了一声。
大费听见也只做没见,更不说话。
夕颜冷冷地道:“现在没龙珠可抢!伤全好了么?又浪费了不少灵丹妙药吧?”
一干师兄弟早看柳三禾不顺眼,当时都哈哈大笑。
那少年俊脸一寒,见夕颜可爱之极的俏脸终究没说出什么来,只冷冷笑着对大费说:“你争点气坚持到最后,那样你才能遇见我!先走一步了,鸟人!”言讫哈哈大笑,脚底生出一片白色云朵,飞纵而去。
众人齐声喝道:“放屁!”那是句双关语,大费确实生了翅膀,而“鸟人”本身又是句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