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怔怔地沉浸在无数的记忆碎片里,前尘种种,犹如怒涛激荡,犹如风暴呼啸,让他难以呼吸视听!遥远而隐秘的过往在血液里复苏,混合在今生的遭际里。
就在这当儿,那青气流转得更快,似乎整个东南甘渊的地脉灵气全数涌进了那擎天柱里,在千峰迸裂的巨响里,被视为甘渊标志的擎天柱连根拔起!
一干众人非死既伤,白悠然已经浑身浴血,宛如血人一般,哪里还有命在?
大费遽然惊醒,眼看着师傅和师娘冲不同的方向甩了出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展开翅膀,冲师傅弹射处追了出去。
在飞上高空数十丈后,那庞然大物轰然落下,未及地面,便炸作无数段,空中就好似下了一场木屑雨。
擎天柱炸开后,当中却落下个青色的气团来。
大费刚刚用手抓住师傅,回身准备去救师娘,那气团当头落下,便顺着他的口鼻,钻了进去。
周围的一切都缓慢下来,大费一个肚子慢慢鼓胀起来,同时四肢酸麻,身子一歪便向地面掉落。
他用力拉住师傅,肚子却嘶嘶拉拉地疼痛起来,强自撑着落到地面,大费已经疼得龇牙咧嘴。
师傅如豆小眼却再也没睁开,大费叫道:“师傅,师傅,你可别死啊!”这一喊,肚子更疼得无法忍耐,也顾不得看周围景况,那肚子竟是越鼓越大。
大费一直滚到涧壑的边上仍没察觉,身子一侧便摔了下去。
这一梦不知道有多长!
在梦里,大费听到了苏落的呼唤,一声声那样真切,“大费,大费——”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周围是看不透的黑暗。
肚子不那么疼了,倒是全身酸痛不已。伸手摸摸,鼓得更大了。手抚摩到肚皮上时,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在动,同时可以清晰地摸到肚皮上的突起。
“他奶奶地贼不偷偷啊,我真的要生娃娃了,怎地还在动哩?”
大费吃力地站起来,目光穿透眼前的黑暗,急忙收敛气息,黑暗中有无数巨大的生物在缓慢游走,大费用力提起一点真气,看清了一只怪,浑身都是眼睛,发着狰狞的红光。
那怪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它,硕大头颅转过来。大费急忙使了道隐身诀法,身子靠紧山壁。哦?有个洞子。
大费现在体会到女人的伟大,孕妇拖着那么沉重的肚皮怎么行走呢?他挪到洞口,费了好大的力气,额头汗颗颗迸出,却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尽管是一掠而过,但大费的眼力怎么会搞错。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他没有放出神识,只是分出一个风诀,进了山洞。
洞里面放置一面镜子,再没有人比大费更熟悉它了,古镜,那镜子照的是——大费顾不得其它,扑上去一脚将镜子踢翻,对面是匍匐在地的白色小兽,那通红的鼻子尖,背上奇异的角——苏落!
大费心里陡地一沉,这镜子照了多久?急忙弯下腰将苏落抱起来,她的身体一点温度也没有,像坚冰一样,凉得彻骨!
如果心碎了有声音,那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费抱住苏落良久,心里茫然无计,整个人都傻掉了。
若不是那轻微的“嘤”的一声,恐怕大费得抱着苏落一直坐下去。对方还活着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泪水便都淌了满脸。
像呵护一个瓷娃娃一样,大费输入真气,苏落终于醒了过来。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朝却把红烛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大费狠狠地在她樱唇上亲下去,“吓死我啦!吓死我啦!”眼泪居然也掉了下来。
这一抱,苏落感觉到不对,“大费,你怎么啦?”
大费的脸如果这时被人看到,肯定能开染料铺了,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嗫嚅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他将经过简略一讲,听得苏落惊呼不已。
她将古镜收好,在门口结了个玄空阵法。晃开了火褶子,吃惊地看着大费的肚皮。
“这是怎么回事?中毒了吗?”苏落手搭在大费脉门上,然后又惊呼一声,“你有喜了?”
有生以来,大费也未如现在这般羞愧难当。苏落详细询问细节,最后道:“大费,你目力特别,自己看一下——”
大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好眼睛,经她一提醒,方才领悟,忙凝神静气,认真看去。
腹内果然有物,一团青色气体裹着个小小孩儿,那孩子与自己血脉相连,脚在腹腔内不断地乱踢,肚皮上的鼓包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大费看那小孩面目,依稀与自己相似,尽管不愿承认,但还是由衷地涌起了亲切感,恨不得亲上一亲,抱上一抱。
苏落看他的神情变化,道:“这是那擎天巨木吸收的百川灵气聚合而成,这娃娃乃是天赐的灵胎。”
“但为何却钻入了我的体内?”
苏落道:“因为他是木胎,而你来自于天息山,属性相似。”
大费道:“当时师傅也在的。”
苏落微微蹙眉,“木道人是否有伤?如果木胎认同了你,那木师傅多半凶多吉少。”
大费猛地一下站起来,当时疼痛难耐,师傅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用力,肚子又一阵巨痛。
苏落将真气输入大费体内,疼痛稍减,“这娃娃在吸收你的真元长大!”
怪不得自己连爬个山洞都这般艰难!
“这擎天柱真不愧为东南标志,百川象征。面临覆灭之际仍能为甘渊留下一丝生机!”
大费眉头紧锁,如无意外,那柱顶众人大概都陨身了。想起百川门众人临危时的慷慨悲歌,心里惆怅不已。
苏落讲起自己状况,却是那日大费被密室自动排除后,她坐下来仔细研究父亲留下的文卷,终于弄清楚了许多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