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床不久。就有来人报陈柳君从今早醒来后就不肯进半点食水。
要不是力气被封,她早已经冲出来大开杀戒了。
我和桑吹雪,莫子荏站在廊外,看着又一次进去的仆人手里捧着的碗盏。
我叹了口气,便就听到喝斥着“滚出去!”和碗盏破碎的清脆声。
然后就看着碧锋微皱着眉,被茶老爷子推着出来。
“那女人这么不适好歹,何必要如此讨好于她。饿她渴她几顿好了。”莫子苒恨恨地说,满是不屑。
茶老爷子一点也不掩饰赞赏地看着,原来他确实也不耐之极。
桑吹雪冷面地站着,他只听从于碧锋和莫子荏的命令,而不习惯于发表意见。
碧锋没有说话,微皱着眉,垂着眼睛。
里面的女声没有弱去,依旧狠声叫骂着。声音从门窗缝里透出来。
“叫沈清那贱人进来!叫那贱人来见我!”
“我知道她在外面,叫那贱人进来!”
桑吹雪脸色立时难看,他右手撩着袖子,眸色加深。
他总是先受不了别人侮辱我。以前那个一直挡在我前面的男孩,瞬时又回来了。
我微微笑,伸手按住桑吹雪的右手。那只袖子里的袖刀,真是真正的银霜,漂亮非凡。见过这只袖刀的人,非死即残。而吹雪他只是很少用它来杀人,出手多是用腰间软剑。
所以这次也不会。
我对面前一直没有看我的碧锋抱拳,“馆主。”
碧锋抬眼,眼睛漆黑如良美夜色,深不见底。
我当作是他同意,走到门前,却忽然回首。
“馆主可否能叫所有人退下。”
碧锋思索了一下,点头,随即和茶老爷子离去。
莫子苒看了我一眼,冷着面孔转身离去。
桑吹雪露出些微担心的神情,见我点头,就算不愿却也安静纵上房顶离去。
我推开门时提了口气,震动了依旧在发间的那枚铃铛。
于是想起莫子荏温润微笑的脸,稍作安心。
里面的女人顿时安静,却拿恶狠狠的眼神望着我。
“沈清。”她薄唇恶狠狠吐露出这两个字后,却滚下了泪。
“为什么要拿他的脸诱骗我。”她问。
我静在原地。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这贱人,为什么要用他的脸骗我!”她终于大哭。眼睛里涌出浊色的泪。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望着她的眼泪沾湿了她红色的罗衫。
“因为你忘不了他。”
我轻轻地说。
陈柳君听闻抬起眼来,震惊于我嘴角的笑。
“正因为你忘不了他,而我却可以。”
“正如你亲眼见到那样,他是因我而死,他是心甘情愿被我杀的,是我杀了他,只为了我身后把剑。”我摸摸青痕,笑容更甚,“而你,只是一个傻痴地喜欢一个愿意为我而死的男人的傻女人而已。”
陈柳君愣了,眼泪却还是痴痴地掉着。
我开心地呵呵笑着,恶毒地再捅她一刀。
“而我却一点都不爱你也哥哥。我只是利用他而已。而你可怜的也哥哥却总不肯相信,总以为我会重视他胜过一把剑。但事实上他错的离谱,最后,他还是拼不过一个死物,而死在我的剑下。真是可怜。”
我笑着,呵呵地笑出了泪,我伸手擦掉。
陈柳君瞪红了眼睛,手死死握着床沿。
“听明白了?这么些年来你就是想听我说这番话罢。我说了,你可以去死了,去陪你的也哥哥,告诉他我不爱他,然后你们两个再抱头痛哭去吧。”
床上的丽人恨恨地盯着我,眼泪却始终再也没有掉下来。
我侧过头,退了出去,终于再演不下去。
她的力量本就比不过我,现在更被封了念力,手无缚鸡之力。她睁大眼看着我,竭力要说什么。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不在乎。
只是她的眼神,怨恨得一如当初。而光就是她现在的眼神,就叫我手脚发软,气力尽泄。
这就是为什么我躲避见她的理由,她叫我想起那个真正的苏十三。
我昨天那张脸的原主人。当年那个为我祭剑的少年。
我轻轻带上门,在门上俯了一刻,平了气息后回过头去。
却看到碧锋馆主人在走廊尽头静静坐在轮车上望着我,眼神复杂。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转头离去。
我知道,机敏如他,定看得出我对这张脸原先主人的感情。但我却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看破,从而可怜我。
我沈清不需要可怜。我并不曾后悔。不曾。
我走后碧锋派人来报,陈柳君开始进食了。
看来是为了要活下去,直到遇到能手刃我的那一刻。
夜间莫子荏都没有回来。
我静静抱着剑坐在莫府房梁上,遥望皇城的方向。
两日。碧锋告诉我他只去两日。
碧锋在隔壁屋内,莫子苒也在。
桑吹雪知道我在上面,想上来陪我,而被我制止了。
他只好在隔壁屋顶执行守卫职责,守着碧锋。
他打着这样的名号而已,碧锋岂是用得着守备的人。他只是不放心我。
我却也不看他,一个人守着,静静看着皇城通往出于县的那条大路。
两日而已。我受得过来。
只是,我现在空虚得难受。
青痕被我抱得有了微微暖意。只有那系着半片玉的剑柄,在寒风中泛着清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