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小九为蓝公子细细束发:“公子,我们今天去哪儿?”
“洞庭,君山。”
“可是昨天那人说。。。”
“我总归要亲自去一趟这些地方。。。”话音未落,他目光一敛,从窗口掠出,留下小九在身后跳脚:“我还没弄好呢。”
他向马厩方向飘去,远远见一红衣女子施展鞭法朝着夜招呼,不及细想,从怀中摸出一片东西飞出。
唐璇今晨见天气晴好,想骑马去城外驰骋,见马厩中栓着一匹极为神骏的黑马,忍不住上前抚摸,却被那马一拧身一个马尾甩在她脸上,她竟没来得及躲开。
唐璇只觉脸上一阵烧痛,伸手一摸却见血迹,顿时慌了神。她自负美貌,不想今日竟被这畜生毁了容。
唐璇怒从心头起,抽出长鞭向那黑马甩去,见它躲开,气极,展开自己最为得意的一套鞭法打算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畜生。不料未及施展,鞭子便被人打落。
唐璇惊诧过后满是害怕,出身唐门的她武功也颇为了得,此处竟有人能轻易用暗器打落她兵器,更让她害怕的是她甚至不知暗器来自何方,也不知对方使的什么暗器。
唐璇眼前白影闪动,见一少年拉住黑马的缰绳轻声抚慰,旋即转身冷冷看着她。他白衣胜雪,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几绺头发没有束好,飘散在颊边,如闇夜精灵般诱惑。唐璇心突突跳个不停,莫名地讷讷不能语。
唐苒飞奔前来,见此间情景,朝蓝公子一抱拳:“蓝公子。”转而柔声问道:“璇儿,怎么回事?”
唐璇此时才仿若从梦中惊醒,扑到唐苒怀中抽泣:“十二哥哥,我被那匹臭马给毁容了。”
蓝公子抬抬眉,有些诧异。
唐苒笑:“不会的。我看看。。。”
小九此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听见唐璇的哭诉,心底颇有些幸灾乐祸。
蓝公子唤道:“小九。”眼神示意她。
小九不高兴地嘟囔着:“好了,就去啦!真是的,又要跑一趟。”
蓝公子缓缓道:“坐骑顽劣,让姑娘受惊了。”声音虽冷却很是柔和。
唐璇抽泣的间隙迅速瞟他一眼,瞬时两颊飞红,钻进唐苒怀中哽咽:“十二哥哥,怎么办?”
唐十二劝慰道:“没有大碍。愁什么,你还怕唐门没有药治好你。”
“可是。。。”
小九呼哧呼哧跑来:“喏,公子。”
蓝公子不接,示意小九交给唐苒:“此药采用深海中鲸膏制成,颇有去腐生肌之效,对疤痕更为有效,以此仅表歉意。”
唐十二一抱拳:“多谢。”他眼尖瞥见唐璇的长鞭落在地上,俯身去拾,目光跳了跳,再看向蓝公子时便带着些深意。
唐十二的目光正与蓝公子对上,见他眉梢微挑,凤目微睁,几绺发丝散在额前,竟是无比的魅惑。他心跳得厉害,不敢再看,忙将目光转开,忽又想起什么,将目光转回,多看了两眼,神情便有些释然。
唐十二揽着唐璇笑道:“舍妹打扰了公子,不如让在下略备薄酒为公子赔罪,感激赠药。”
“不必。”说完便要离去。
唐璇绯红着脸,小声道:“不知蓝公子今日有何安排。”
蓝公子淡淡道:“兴之所至。”转身离去。
小九乐呵呵地跟着。
唐十二凝神沉思,转头瞥见唐璇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神不守舍,心下叹息。“璇儿,你以前的那一套可千万别用在蓝公子这儿。。。”
唐璇垂下头低声道:“我不会的,我。。。他。。。”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怎么?”
“我昨日与他同饮,竟未察觉他有武功。你看。。。”他示意她看断成两截的长鞭:“你可知他用的什么暗器?”
唐璇摇摇头:“我都不知暗器从哪个何方而来。”
唐十二展开手中物事。
唐璇惊唤:“金叶子!?”
唐十二点头:“至薄至软的金叶子,他的武功。。。恐怕只有楚公子才能比肩。”
唐璇不满地撇撇嘴:“你平日里总说楚公子如何如何好,楚公子我没见过,不过我觉得一定不如他。他。。。他都不屑来比试。”她叹息:“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与人打斗啊。”
唐十二见她大有小女儿之态,摇头叹息,柔声道:“璇儿,你没看出来么。。。”
“什么?”
“蓝公子其实是个女子。”
唐璇一震:“不可能!你见过他那样的女子么?有哪个女子像他那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璇儿,我该没看错,她没有喉结。”
唐璇一跺脚:“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掩面而奔。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淼。
蓝公子带着小九踏遍了君山的每个角落,晚上便宿在湖畔。
小九不高兴地嘀咕:“那个唐十二真讨厌,走到哪儿都见到他。”
蓝公子不以为意:“君山方圆不过数里。”
“公子。。。”小九欲言又止:“你说裳哥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
小九还待再说,蓝公子止住她:“夜了。”
黑暗中,他听着水波荡漾,回想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是三年前,太湖畔。他信步来到一个清雅的小店,点了几盘素菜。小二端上藕片时,他愣了愣,叫住小二:“藕片何人所切?”
“哦,小弟啦。”
原来是小二的兄弟。他凝神细听厨房传来的当当声,竟暗藏音律,不禁称奇,不想如此小店竟也有如是高人。
他一时好奇,走至厨房门口,收敛气息。见一十八九岁瘦高少年正熟练地操刀,长发半束半散,颇有倜傥之态。那少年扔起一根黄瓜,扬刀挥舞几下,一盘一带,黄瓜片便整整齐齐地码在盘中。
他驻足半晌,冷笑道:“自甘堕落。”
那少年扭头迅速打量他一番,扬扬眉,转身继续手中的活,懒懒道:“姑娘,厨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怎么。。。?”
“怎么知道你是女的?瞧你那个白嫩样,男的长成这样都好去唱戏了。”
“你!。。。泥鳅!”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气急败坏。
那日她引着他出来切磋,斗至百余招后那少年跳后一步:“且住!。。。你打不过我我也打不过你,咱们就别费力气了。”他微微一笑,笑容如皎洁月光般明朗:“我叫楚裳,别人叫我小弟,你呢?”
“蓝密。”她心说,原来小弟是你的绰号。
“你的武功不错,很正统,不像我,刀口浪尖上领悟出来的功夫。”
“你使刀?”
他摇头:“剑。”
“你,切菜时是什么刀法?”
“哈哈,便叫‘不夜’吧。”
蓝密在榻上轻轻翻了个身,波涛拍岸便像是他在耳旁轻语。
那夜,他拥她在怀中低语:“密儿,此事一了我便回来见你。”
“你不想独占鳌头?”
他淡笑:“高手林立,谈何容易。此次君山试剑,不知多少名门弟子云集,我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他默然半晌:“我不想夺那第一,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如何。。。且,我若只是个无名小卒,如何配得上你。”
“楚裳,你我情意想通,何出此言!”
“我懂。”
“我等你。”
夜原本是他的坐骑,跟了他五年,他送予她。
楚裳临行前,蓝密牵过自己的马:“让飞跟着你。”
他一走便是数月,她只听说洞庭君山上他独领风骚,可是两月后仍未见他归来,而他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她知道他绝不会失信于她,那便是有了意外了。她宁愿他失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