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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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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花谢云平,朝思。陈案旧香灵。值此良宵总泪零,醒醉亦无情。

残阳如血伤痕,暮想。天意不可恨。犹记当年落英纷,韶华誓三生。

时值暮春了,这一季的樱花也将要凋谢了。樱花的花期很短,总是不能开到夏日。当百花在春雨的滋润下婀娜绽放,樱花却在这一夜细雨中落红满地。

长门宫里寂静异常,几个管事、宫女都乘机溜出去,巴结着另几个主子。谁都知道,以废的陈皇后命不久矣,无能东山再起了。这个皇宫,每个人都善于见风使舵,今天谁得宠,自是春风得意;若是一个不留神跌一跤,那些势力的奴才都赶着落井下石,寻找新的靠山。

清冷的长门宫更显得破败不堪,陈皇后重病卧床,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只有鸳瑶,还会偶尔来看看她,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每回见了鸳瑶,都冷眼嘲讽。鸳瑶明白,陈皇后并非恨她,只是恨武帝的薄情寡义罢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药罐子被一双纤手托着,屋子里顿时充满了药味。

青衣女子走近床前,心底一凉。几日不见,陈皇后更虚弱了,苍白的清癯如水,一面却又重重地咳着,她明白,这一身病多半是给旁人累着的。

这偌大一个皇宫,当年有多少嫔妃宫人被陈皇后欺压,如今的陈皇后就如同一只落水狗,任谁都要来打上一竿子。

那些宫人妃子隔三差五借着探望为名来奚落她,一口一个“姐姐”喊得甜,言谈举止却尽是不屑、鄙夷和怨恨。日子久了,再好的人也憋出病来。

“你来干什么?”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床上的女子艰难地直起身来。破旧的棉絮,凌乱的长发,眼睛整个地凹陷下去,显得憔悴不堪。

“陈皇后,我来送药。”鸳瑶又向前走了几步。

“拿出去,我不喝,统统拿出去。”陈皇后半坐在床上,一手挥舞着,“我没病,你们都巴望着我死吗?你们都盼着我病死,对吗?”

“陈皇后,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鸳瑶话没说完,陈皇后一把打断,“出去,都给我出去。”

鸳瑶无奈地出门去了。屋子里依旧是陈皇后尖锐的喊叫声。

让她发泄一下吧,憋得这么久了。鸳瑶这样想着,将药罐子放在了屋外,自己一人坐在一旁。

忽然,骂声停住了,屋子里又恢复安静。

鸳瑶一惊,火速冲进屋子,但见陈皇后半躺在床上,失神的双眼瞪着窗外,嘴还没有闭上,身子却已逐渐冰凉。

鸳瑶出奇地平静,上前整了整陈皇后衣衫、头发,将他的尸体平放在床上,并伸手覆上了她的双眼,她的眼里满是恨意,此刻竟天塌地陷般地压下来,笼罩着她,令她喘不过气。

她一定不甘心吧,其实她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嫁错了人,断送了她的一辈子。

门开了,值勤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现在知道错了,有用吗?”鸳瑶冷笑着走向他,她越是笑得温柔,小太监越是害怕,不住地后退。

“主子再不得宠,终究还是主子,那用得着看你们奴才的脸色。”鸳瑶笑得更温柔了,她这样慢慢说着,眼中逐渐凝成凌厉的杀气,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陈皇后死时寂寞,你去陪陪她吧,到阴间去赎罪。”这个“罪”字还没说完,鸳瑶袖中已然闪出一道金光,平静地,墙上多了一道血痕,一个人颓然倒下。

“你们还要在外面站多久?还不进来!”鸳瑶冷笑着看向窗外。一把剑攸地从她袖中飞出,穿墙而过,钉在了屋外的围墙上,剑身上挂着两个宫女,一剑穿心,她们满脸的惊愕,但更多的是恐惧。

鲜血顺着剑柄上挂着的玉流苏一滴一滴落下来,顷刻间已是一片腥红。

鸳瑶丹田提气,右手一收,剑穿过两人的身体重新回到她手上。她拿出丝绢,仔细地将剑擦了一遍,淡淡地对着两具尸体道:“你们死在这里,总算是死得其所。”

风吹散了她的云发,五月的风依旧冰冷,映得剑熠熠生辉、光鲜亮丽。指尖有温润的暖意,鸳瑶不自觉身子一抖,剑险些掉在地上。

“你来送我去坐牢吗?”鸳瑶轻蔑地对着身旁的人道,只见变得更加冰冷。

“这些人你不杀迟早我也会杀了他们殉葬的。”武帝默默握着她的手。

“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大汉天子,居然包庇罪犯?”鸳瑶冷冷地看着他,抽出手来。

“你,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武帝再次伸出手,几乎是攥着她。

这一次,她没有躲闪,侧过脸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痛意稍稍缓和了一下,当她再次转向武帝时,脸上已漾满了温柔的笑容:“不,我并不讨厌你。”

“呼。”武帝轻轻舒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如释重负。

然,她没有给他片刻停歇的机会,丹唇再度张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因为,我、恨、你!”

平静的声音,温婉的笑容,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她说得如此云清风淡,仿佛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谁曾料竟是如此惊天动地。

她紧咬着上唇,不让武帝觉察出她一丝一毫的颤抖,她艰难地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心中却早已是千沟万壑,像是被无数车辙碾过,又像是被长鞭抽打,每个字都像把利刃刺入心脏,痛意深深地涌上来,片刻前的安逸居然化成了千万倍的痛楚,鸳瑶的脸瞬间惨白。

“哦,是吗?”武帝的眼中,震惊一闪而过,又恢复了一汪深潭,“你真的恨我吗?哈哈……”武帝大笑一场,松开了鸳瑶的手,心忽地没了知觉,连痛都没了,原来,心痛到了极致就不会再痛了,“鸳瑶,我真的小看你了。我以为我可以骗过你,可以骗你留下来,玩弄与股掌之间;可以骗你留下来,套出太阴魔殿的确切位置;可以骗你留下来,临阵倒戈倒打一耙,全歼魔殿中人。”武帝听着自己的嘴说出冰冷的话,一句一句自欺欺人,一句一句伤人伤己,一句一句都非真心。

“什么?你,你在利用我。”鸳瑶惨白的脸有了血丝——怒极的嫣红。

“是,只是我输了,你比我想象的聪明。”武帝再度开口,心中有如顽石般坚硬,“只是,我唯一没有料到,我居然真地爱上了你。”

“还想要骗我吗?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鸳要努力不让自己相信听到的一切。

“真是惭愧,又一次被揭穿了,我早就说过,是我把你想简单了。”手指瞬间骤冷,武帝感觉自己像置身在冰窖了,自己的心正如暮春的樱花凋谢。

鸳瑶踉跄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再次被气成雪白,殷红的双唇也失了血色,虽然极力劝阻自己,但是当听到了那样动人的话时,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会仍不住保留一丝幻想,然而,这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被眼前的霸主任性地打破了。

所有过往的烟云都在这一刻被风吹散,所有盛开的鲜艳花朵都在这一刻凋零。

所有的一切都是毁灭。

鸳瑶紧握的剑落地了。

鸳瑶的心死了。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捡剑。

她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进,青色的衣裙长长地拖在地上,随着她一路走,一路被割得碎裂。

一如凌迟。

她黯然的背影投入夕阳的余晖中,泛着金光,确实如此的孤单、没落。

武帝看着她慢慢地走远,良久,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通体银白,看起来干净整洁,她必是极爱惜它的。

手指轻触着剑身,沿着剑柄滑至剑尖,心中一次次的心悸,指尖早已是皮开肉绽,血痕溢满了整把剑,然而,武帝却感到舒畅。

唯有眼神中,多了一丝寂灭。

第二天,武帝下诏厚葬陈皇后,凡曾经侍奉过她的宫人一律殉葬。

朝房中,大臣们不安地聚在一起。

这已经是武帝第三天罢朝了。

许多外臣看来,这多半是陈皇后的原因。她虽多有过分之处,但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只有少数内臣才窥探出圣意。只是因为一封信。

未央宫。

卫青陪着武帝三天了。

三天来,武帝不吃不喝,只一心盯着桌上——那一纸墨字。

只依稀听人说起,那天武帝正准备上朝,便收到了这封信。他一见落款就宣布罢朝。

满朝哗然。

后来听说太后亲自来未央宫,与武帝闭门密谈一个时辰。

有太监听到太后出门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这么做,可为她想过。”

正想着,门外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陛下,鸳瑶姑娘求见。”

卫青紧张地抬头,却见武帝一言不发,只看看宫门,又瞥了眼案上,许久道:“跟她说,朕不见她。”

话毕,喉咙口一阵腥甜,呕出不少血来。

鸳瑶,你为何如此焦急。

武帝大病三日,而后上朝第一件事——宣旨:鸳瑶德才兼备,即日起册封为重华公主,奉旨外嫁楼兰。

未央宫里,烛火通明,武帝屏退所有宫人,只独自在殿上。那殿角本点着极大的纱灯,夜风里微微摇曳,灯火便如水波轻漾。

暮色四起,河水溅溅,晚风里都是青青树叶的清香,不一会儿月亮升起来,低低地在树丫之间,月色淡白,照得四下里如笼轻纱。

武帝侧着脸,阴影中,他的脸庞棱角分明。

微蹙着眉,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左手,上面横着几道剑伤,虽然已经结痂,却依然显得触目惊心。痂不很深,却又长又粗,像是一条条枯干的藤蔓缠绕在他手心里,拽着他一直向下坠落,一直坠落。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渊。他有些绝望,忽然极度厌恶这几道痂,心里莫名有了冲动,于是他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撕下了它们。

满手俱痛,血珠子顺势沿着伤口滚落下来,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中传来,他突然觉得地上的血色艳丽非常,带着一种深沉的悲哀,一种苍穹的绝望,慢慢荡漾开去。

“你这么做,可为她想过。”

陡然间,他想起了三天前的未央宫。就是在这里,母亲怒斥自己。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武帝永远也不会忘记。

“且不为大汉江山着想,就为你自己,你愿意看着她痛苦地在师恩和感情中抉择吗?你狠得下心肠吗?”

“我会补偿她的,我会尽我全部去爱她。”

“好,好,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她想想,你执意留下她,那可曾是她的意愿,你有没有问过她,她是否愿意,是否愿意留下来陪你?”

“她爱你吗?”

“我……”

“别在自欺欺人了,你骗得了自己吗?”

“母后,别再逼我了,我,我不能没有她。”

“不是我不要,是我不能。”

“你,你竟迷恋她到如此地步。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不行!她是妲己,红颜祸水。”

“母后,你不能……”

“你从小就聪明,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为难的事。”

鸳瑶……鸳瑶……

那个名字便如在胸口唤了千遍万遍,如何可以忘却,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哪怕明知无望,却总希翼着万一,他与她,纵使今生无缘,那么他总可以不累及旁人,总可以独立承受着往后的寂寞与宁静。

浩淼的夜空,武帝仰望着璀璨的星际,一阵寂寞袭上心头。

人世间的人海茫茫,种种的人情世故都犹如这夜的繁星点点。

黄白色的月亮挂在群星之中,在云朵的包围下升起落下,落下升起。东方的那颗启明星尽管不如月光皎洁,却像罗盘一样指引着明月,昭示着整片星空的黑暗与光明。

也许月亮也是如此,即使拥有这半壁天空,却也听凭着启明星的引导,甘之如饴。却始终无法靠近它,无法穿越包围它的重重云朵,无法将自身的光焰普照每一寸天空,照亮黑暗,点燃光明。

他如同月亮般伟岸、亮丽,成为这片天下的主宰,但他明白,那个女子,周身通体黑暗,这种黑暗有着凄冷的决绝,是他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穿越的横亘。

何况,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可奈何,从他登上皇位起,他的人,他的心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必须事事为天下考虑,在这个权利的象征下,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又有多少把刀剑对着他,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葬身无数刀光剑影中。

帝王之道即孤绝之道,他无法想象,当他联合了大宛、楼兰,出兵匈奴时,当他扫平天下,歌舞升平时,当他垂暮之年,颐养天年时,蓦然回首,他的身后,他的周围还有人吗?还有他最亲最爱的人吗?还有吗?有吗!

他宁愿不当那挂在夜空中光焰夺目的月亮,而只是一颗平凡的小星星,围绕在启明星周围,用它并不辉煌却竭尽全力的光明温暖着它,更随它升起落下,落下升起,一直到永恒。

他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宫门外似乎有什么人在争吵。

他敏锐地用身体挡住了地上的那滩血,同时将滴血的左手置于身后,就这样负手立着,静待着宫门外传来的消息。

门外响起了刀剑声,由女子轻微的斥声。只一刹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不同的是,殿上站着一个人。

敢在殿前佩戴刀剑,又敢擅闯宫禁的女子还有谁呢?

武帝一句话也没问,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身后的血似乎有些凝固,手指微有麻意,竟无半点痛楚。

他如此顺着她的意——册封公主,远嫁楼兰。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殿上的女子依旧一袭青衣,却不复初时的清丽。

眼前的她秀眉微蹙,双颊泛红——燃烧的怒意。右手紧捏着一纸皇榜,几乎将它揉碎。

“鸳瑶,你又有何事?”武帝看着满面怒容的她,淡淡地问。

“陛下,这是什么?”鸳瑶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咬牙道。

“你不是三日前来未央宫觐见吗?”

“我何时来过?”

“整个未央宫的宫人都看见了,你这又是何故?”

鸳瑶一惊,胸口骤冷。

这三日来,她根本没出过重华宫半步,怎可能出现在未央宫里?

“朕虽没有见你,却料得到你是来请旨的,这张圣旨你不满意?”武帝嘿嘿一笑,“噢,我差点忘了,你是太阴魔殿的圣女,什么东西会放在心上。你要的不是公主的身份,只是一张通行证,名正言顺去楼兰的通行证。”

鸳瑶闻言,惊得松手,皇榜掉在了地上。

她明白了,普天之下,能将她外貌、神韵模仿得如此相似,只有一人。

随即她轻蔑地笑了,“不错,我是不将它看在眼里,在我看来,它与一张废纸何异?”画笔,弯腰捡起了皇榜,催动内力,将它撕得粉碎。

漫天碎屑,从上而下飘落,一如二人初见时的樱花纷飞,可惜这个时节已无樱花,而他们也无法回到过去。

鸳瑶闭上了双眼,任凭记忆在脑海中宣泄……

他在天寒时用手覆上她冰凉的手,他在朝臣面前替她解除尴尬,他在樱花下温柔的微笑……

一个又一个片断不停地在她心里涌起,原来,在很久很久前,久倒她的不经意间,眼前的人已经走到了她心里,在她坚如硬石的心上雕琢了如许多如许深刻的画面。

睁开眼,鸳瑶的眼中分外晶莹,对着面前幽邃的眼睛慢慢绽开了笑容。

很是惊艳!

她的笑容有些平阳公主的温文如玉,却并不完全是她。

她除了淡定、安恬的气息外,更多的是凄美。先前的愤怒在瞬间,也许就在她阖上眼的刹那已经消失不见了,化成了丝丝纤弱盈风又有点寂寞无奈的柔情,全然绽放在她如花的笑靥里。

此时的鸳瑶只觉得全身气若游丝,从前无尽的内力在此刻仿佛被抽干,只依稀残存着半点意念,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眼下的她好似用尽气力微笑,她要用她所有的一切微笑,笑着离别,笑着走出未央宫。

她慢慢退出去,眼里他的背影一分一分地远去,一尺一尺地远去。原来所谓的咫尺天涯,咫尺,便真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武帝呆呆地看着她离去,他从来都不知道,世间存在着如此唯美的微笑,没有一丝矫揉造作,没有半分勉强不甘,在这样一个明争暗斗的诡异宫廷里,他看到的又是怎样的奇迹呢?

身后的血迹已经完全凝固了,他望望左手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却有着淡淡的痛意。

然后痛楚如狂风暴雨般袭上心头,不只是心,他全身都痛,仿佛疼痛只是在刚才定格了一刻,现在变本加厉卷来。他的脸色由苍白转变为灰败,额角已沁满了汗珠。

再也无法忍受,他伸出右手扶在案上,全身抽搐,他没有叫人来,任何人都没有。他只是奢侈地想象一个人的快感——在黑暗,独自一人痛苦,独自一人思念,独自一人寂寞。

深沉沉的大殿中只有地下的两只鎏金大鼎里焚着安息香,那淡淡的烟丝丝缕缕,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回到重华宫,但见宫门半掩着,鸳瑶迟疑了片刻,伸手推开了门。

果然,屋内站着两个人。

一个少妇模样,衣着平凡,却美艳动人。另一个青年男子,一身白衣,看起来恬淡自若。

“师父!”鸳瑶低低唤了一声。

“鸳瑶,你不怪师父冒充你吧。”少妇言语平淡,丝毫无愧疚之感。

“鸳瑶不敢。”鸳瑶单膝点地,以示虔诚。

少妇没移半步,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一个起来的手势,见鸳瑶站定,

她才从容开口;“ 上次你私自助汉军平匈奴的事,我已不想追究,但此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听明白了吗?”

鸳瑶也不言谢,她明知师父此举必有代价,因此只是浅浅行了个礼。

身旁的白衣男子看了她一眼,肃然道:“鸳瑶,师父此番如此宽容是有件事要你做,你……”话还没说完,鸳瑶已一把打断:“我明白,我答应师父。”

“哦?”少妇转身看着鸳瑶,面露喜色:“你真肯去,不会再使些心计?”

“是。”鸳瑶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我会遵守我的诺言,定不负师恩。”

“好好好。真不枉我栽培一场。”少妇含笑着,走进鸳瑶,牵起她的手道,“你放心,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会叫殷痕陪你一起去。”

言谈中,少妇摩挲着鸳瑶的手掌,突然一运气,鸳瑶只觉得掌心一阵剧痛,俏脸煞白。

“鸳瑶,不是师父不信任你,只是……”少妇低垂着头,满脸惋惜。

“我明白,师父放心。”鸳瑶的唇间消失了最后一抹血色,只觉得全身无力,要倒下一般。

“你不用担心,我钉入你掌心的是蚀蛊,半年之内,只要你体内溶入了楼兰皇族血统的血液,毒性自然全无,只是半年之期一过,毒性催生,你就……”少妇说着叹息,却满脸笑意。

鸳瑶垂首一声不语,掌中的痛意已去了大半,只是腕上多了条细长的朱色於痕。

身旁的殷痕有些气恼,仿佛形同身受。少妇看了他一眼,又道:“这蚀蛊是南疆的烈草,其毒性要解虽不难,但这楼兰皇族之血可不易得,并不是杀了几个人就能得到的。献血之人必须以强大的愿力将血注入你体内,换言之,就是心甘情愿。这一点,并非寻常之人能办到。”

“师父,你的意思是……”殷痕咬着唇道,“除非有皇族中人爱上鸳瑶,并肯心甘情愿为她注血,否则,否则就只能通过楼兰国王与她……”

“不错,”少妇满意地笑了,“只有如此,才能让鸳瑶真正当上王妃,一心一意为我办事。”

话毕,她又转向鸳瑶:“半年时间,不算短吧,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愿不愿意自救了。”

清晨。

晨光稀疏地落在未央宫里,把它染成金色。

武帝彻夜未眠,有些憔悴。他怔忡地倚在宫门前的御栏上,看着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只是,今天是个大日子——重华公主奉旨联姻,远嫁楼兰。

城楼下,千人士兵,整齐威武地站着。中间是一辆马车,宽大舒畅,气派非凡。四匹马静静地低着头,等待着马车的主人。

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这万众瞩目的一刻。

卫子夫立在城楼上。她此时在武帝身侧,表面上庄严肃穆,内心却是七上八下。

一直以来,她都忍辱负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惹怒武帝,她只能远远看着。

如今,这个女人终于要走了。

旁边一人大声唱道:“吉时道——”

她的嘴角逸起一丝微笑。

远远地,城楼下走来一群人。两名宫人扶着鸳瑶,慢慢走来。身后是一群贴身侍卫,紧紧跟着她。

身着盛装的鸳瑶,当真是温柔端庄,美艳动人。

武帝只是默默看着她,看着她一路谨步迟迟,看着她倚着宫人的手跨上马车,看着她随着马车扬鞭而去。

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如此顺利,好象排演了千年万世,只为了这一刻。

车队渐行渐远,武帝望着远行的车队越来越小,一直消失在路的尽头……

手心火辣辣地疼着,仿佛有一把烈火燃烧,可是任凭伤处再如何疼,都抵不住心口那微微的疼,仿佛有极细的丝线牵扯在那里,每一次心跳都涉起更痛的触感。

鸳瑶……鸳瑶……

嫁车逶迤前行,在一片跪拜声中,出了城门。

“陛下,该回了。”身旁的人小心提醒。

没有回应。卫皇后偷偷仰起脸。

那是……

“走吧。”武帝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卫皇后轻轻一瞥,顿时震住。

城门外立了一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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